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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阅读

    子,戍卒照例没全收下,只是往银子包裹里抓了一把,约莫七八两掂在手里,咧嘴一笑:“薛老爷又请咱们喝酒,谢谢啦!”

    城墙内外的戍卒一齐哄笑,薛彬也笑着抱了抱拳:“多谢诸位!”

    城门处事毕,薛彬带着商队往回走。

    似是一切如常。

    薛蟠不由失望:“没什么啊。”

    宝钗瞥他一眼,轻声道:“看右边。”

    薛蟠顺着往右面拗脑袋,宝钗轻轻的声音又响起:“多了一辆车。”

    薛家浩浩荡荡的商队里有七八架马车,其中一辆坐了两个小主子,被重重包围在最里面。薛蟠往右一瞧,顿时瞪大了眼睛:被包饺子的怎么变成两辆马车了?

    还是辆非常漂亮的马车,那雕花比起薛家主子的车也分毫不差,而那赶车的人,一袭仿佛融进了夜里的黑衣,剑眸一挑,眸中的寒色硬是将薛蟠吓得生生从车窗里缩了回来。

    薛蟠背靠车厢,冷汗涔涔地对妹妹比划:“那个、那个不是……”

    宝钗替他接下去:“是秦少监。”

    “哪儿冒出来的?”悄然无息像个贼,那张脸又漂亮得像个鬼魅,大晚上的真能把人心肝儿都吓得蹦出来呢!

    宝钗看得清楚:“戍卒走开查验米袋的时候,从城外小道上溜进来的。”

    薛蟠扯扯嘴角:“他混到咱们家的队伍里想干嘛?”又想想,不对,最该问的还是自家的事儿,“爹到底带咱们出来干什么的?”

    “这要看——”宝钗刻意顿了顿,轻笑道,“下一步,爹要带我们去哪儿。”

    薛蟠抱胳膊打了个哆嗦:“不回家么?”

    当然不回家。

    走到一个拐弯处,薛彬忽然道:“直接去府尹衙门。”

    伙计也惊了:“大晚上去?”

    薛彬笑道:“城里缺粮,林大人特意在衙门开了道门,不分日夜收粮食。正好就运过去,省的再过一趟咱们的铺子,光把这么多米堆进库里也够累的。”

    要是少捯饬一趟,不是少了一重的人力物力?

    谁都不愿多折腾,伙计想想果然是这个理,便欢欢喜喜牵马拉车地过去了。累也累这一晚上,东家即刻找朝廷换银子,他们也立马能拿到工钱,没准还有些分红,谁不高兴呢!

    于是,薛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应天府衙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妈呀,浑身都哆嗦了怎么办?

    宝钗直叹气:“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衙门干什么?”

    薛蟠欲哭无泪,他这不是怕啊,而是全身不舒服,跟长虱子似的不舒服。要知道他曾经在应天府大牢里“暂住”过,那些个蚊子苍蝇蟑螂老鼠的……嘶,不能想,根本不能想!

    好在,这次进的不是牢房,而是衙门后侧的一个偏门。薛彬带了那么多米来,称也得称一个多时辰,衙役便请了薛蟠与宝钗去了客院“暂歇”。

    与他们一道进了客院的,除却秦寒的那辆车,还有三四架堆得满满当当的平板车。

    薛蟠直啧舌头:“把货车带到院子里干什么?”

    宝钗眸光一闪,忽然拉了薛蟠疾步退后;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武功高强之人,一齐冲到平板车里,挥刀“刺啦”——

    米袋被劈开,里头填的竟然不是米,而是七八个一动不动的人。

    薛蟠吓得猛然缩到了妹子身后:妈呀,这不是尸体吧?

    薛蟠盯“尸体”,宝钗却盯着刚刚挥刀之人:很熟悉的高丽冠服,又是皇陵卫。

    再看秦寒,面不改色下车查看——果然,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身后的薛蟠抖得太厉害,亟需安抚。宝钗叹了一口气,借着月色与院里星星点点的石灯,凝眸细看:只见昏迷不醒的那一个个都被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嘴里还被堵了一团布条。

    宝钗与薛蟠道:“是活人。”

    “你怎么知道?”

    宝钗回头昵他:“死人需要这么捆?”

    是哦,薛蟠后知后觉。

    知道是活人就不怕了,薛蟠凑着往前瞅,一张张脸看过去,都闭着眼睛,嘴又被堵了一团白,实在看不清楚——不对,有个脸熟的!

    薛蟠幸灾乐祸:“那个不是国子监的大才子方清铎么?”

    本朝实行两京制,号称太学的国子监也有两个。南京的国子监刚刚更名为文正书院,正是为了铭记徐龄殉城之节。

    方清铎号称南京第一才子,在学生间有个诨名叫“少东家”,只因他爹就是南京国子监祭酒方士升,也算是留都朝廷难得有点儿实权的官,责关江南科考呢!

    当然,这位少东家是真有才华,在宝钗看来,方清铎写的最好的一篇文章就是《寄纨绔书》,可惜就是没能流传于世。据说,那是有一日,方士升布置下一篇劝诫之文,少东家信手拈来,如有神助。

    方清铎在文章里写道,“留都有一害,形貌若猪狗,恶行比豺呲”,其中洋洋洒洒引经据典,让宝钗都忍不住想拍手称妙——如果这受讽的“留都一害”不是她那个正在青楼跟人打架的哥哥的话。

    也亏得当时薛蛟在官学里,虽只是个生员,但因出手大方,跟秀才举人也能混一块儿去。薛蛟一品读这篇“妙文”,顿时吓傻了,好容易回过神来,赶紧拿回家给大伯看!

    宝钗还记得,薛彬看到这篇文章后气得脸色铁青双手发抖,却是平生第一次没有直接传儿子来狠抽一顿,而是骑快马到了方士升的府邸,撂下最明白的话:官场上,我七品奈何不得你四品;但是在这留都的商场上,我能让你们一家都滚出去讨饭!

    方士升吓坏了,急忙没收了儿子的文章,这篇奇文到底没有共知于天下,方家的铺子却连着糟了好一阵的打击,最惨的时候,拿出盐引都没人敢收。方家困窘得各处打饥荒,各处求人说好话,最好还是留都户部尚书亲自出面,好说歹说,薛彬又考虑到侄子薛蛟今后还要考科举,这才放了一马。

    当然,梁子还是结下了。方清铎更恨薛蟠,虽不敢再讽,但暗地里没少编排。薛蟠金陵一霸的名号,八成是由这位才子传出来的。薛蟠当然也恨极了方清铎,竟然如此败坏他的名声。老子除了喝喝酒打打架嫖嫖女人之外,哪干了其他惹人厌的?

    看到方清铎被五花大绑,薛蟠喜不自胜,连带着看冷冰冰的秦寒也没那么怕了,摆手就招呼:“哎,秦少监,这混账犯什么事了?”

    秦寒冷冷道:“方清铎在扬州,以其国子监祭酒之子的身份威胁林大人的学生,想让他们作伪证来污蔑林大人曾在任上贪污盐道税钱。”

    要知道,方家受薛家的威胁,正因为他们也是开铺子经商的。本朝官员俸禄都低得吓人,方家靠着倒腾盐引才能勉强算是富足——因此,只要薛彬放话说不收姓方的盐引,南京城几乎就不会有人收。

    也因此,林如海禁了盐引易物,也招来这姓方的一家的怨恨。

    宝钗不由凝眸,看向秦寒:“敢问秦少监,仅仅是污蔑么?”

    秦寒果然摇头:“还有小人,趁林大人不在扬州,假借林府之名倒卖盐引。”

    果然如此,威胁林如海的学生,让他们做人证;再以林府之名倒卖盐引,又坐实了物证,只要人证物证皆在,林如海便是百口莫辩——就是他“监守自盗”。

    “不知秦大人可否告知,在扬州胆敢违禁买盐引的,究竟是何人?”

    “是薛枭。”

    宝钗蹙眉——果然,五叔上了别人的当。

    秦寒却道:“只是为了收集证据。”

    宝钗一惊:“难道说?”

    秦寒点头:“你父亲早有书信给你五叔,若发现扬州有人倒卖盐引,便以银钱诱之约谈大额交易,而后配合皇陵卫可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

    薛蟠急急问道:“究竟是谁搞的鬼?”

    秦寒脸上带着冰冷的怒意:“幕后黑手——是一帮人。”

    第四十章

    应天衙门后堂。

    连林如海自己都没想到,灾后一个应急之策,会引来这么多人欲除他而后快。

    经皇陵卫密查,方清铎去扬州威逼他的学生;打着林府旗号倒卖盐引的那些个,背后藏得更是多了去了,比如扬州知府吕陶、又比如最近上下蹦跶不停的——王子衡。

    王子衡仗着京城那位大堂兄的脸面,自告奋勇做了众人之间连接的桥梁,一头勾着方士升一头联系吕陶,还没忘记自家的“好亲戚”,今天薛家大宅被众商人围堵,也是他暗中撺掇的呢!

    王子衡早打算好,集结士子、富商及勋贵,拧成一股绳儿对付林如海。三管齐下,管你是什么五代列侯、二品大员、清贵探花,不死也得让你脱层皮!

    当然,所谓的勋贵,王子衡指的就是他自己。他大堂兄在京城做着全国数一数二的武官,他又怎么不能算是“勋贵之家”?

    为了彻底扳倒林如海,王子衡、方士升与吕陶三个制定了详细的计划:第一是引起商人义愤,第二由吕陶押解林如海的学生们至留都面见大皇子“陈罪”,第三则靠方士升带领南京士子,一起去国子监文正公的碑亭前嚎啕大哭:“徐公何其忍心,竟让那监守自盗的卑劣小人窃取了这锦绣留都!”

    皇陵卫已经取来了吕陶与方清铎的口供,林如海看着面前两张画押的供纸,不由摇头苦笑:若非大皇子先一步命皇陵卫赶往扬州埋伏,再让薛家帮忙引蛇出洞,让他们这么折腾一遭,只怕自己要把这条老命赔在留都城呢!

    果然是被大皇子带上贼船了……

    林如海体型清瘦,劳累多日更是面露疲色,但双眸依然炯炯有神,自然流露一抹文人清客特有的神采。

    略瘦的指节敲打在供状上“文正公”三字之上,林如海长长吁了一口气:“二十年前,我与文正公同榜登科;如今,我于他手中接下这留都城,还有长江沿岸受灾的数十万百姓。若不能赈抚这一方,假以时日,我有何颜面去见他?”

    薛彬正站在堂下,听得这句,不由心怀隐忧。

    以商人的冷眼看去,徐文正公的为官之道只能是五五分成,五分极高极难能可贵,另五分则须得拉到堂下重打五十大板。徐龄舍身殉城的举动使得他成了全城的恩人,其人其行立即被抬到了英豪的层面,再加上朝廷刻意的拔高,文正公流芳千古,但接其手中这一摊繁杂庶务的林如海,只能是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徐龄之政远非完美,甚至可以说是漏洞颇多;可林如海若是去改他的政,便会被人诟病。更何况,林如海还触犯了极多人的利益,那些人都没笨到不会扯徐龄这张大旗当虎皮。

    林如海却笑了笑,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当年就是如此。文正公连中三元,我不过是个探花郎,原就比不得他。”

    比不得就干脆不比,都是身后名。读圣贤书,敬天地而远鬼神,等自己哪天躺土里去了,才不信还能爬的起来呢!所以说,还在意那些身后事做什么?

    林家五代列侯,也是五代单传。到这辈儿,他只得了一个女儿。林家再无其他旁支,他林如海也没什么需要牵挂的。

    而那唯一的乖乖女儿,此刻大概在恬静地安睡吧?大皇子特意告诉他,今夜由皇陵卫一路护送,定会将他的宝贝女儿安全无虞地送到他的身边。

    想到女儿,林如海不由又打起几分精神,赶紧得把薛家送来的米称完,派人送到灾民住的帐篷那头去。嗯,得快点,他还要去瞧闺女呢!

    钟灵毓秀的女儿皆是上天的恩赐,林如海眼里骄傲闪亮:论才华,谁能与我儿相较?

    薛彬恭谨跟上去称米,脸上同样带着笑意,他也在想女儿:以宝钗的心智,定然已经看明白了今夜的乾坤。

    ……

    应天府衙客院。

    皇陵卫将昏迷的方清铎等人抬走,一路悄然无息,只留了秦寒一人,立在石灯之侧,容貌映着火光更显颜色,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宝钗瞧了瞧她不断打哆嗦的傻哥哥,又看向众皇陵卫离去的方向,心下了然:看来,是往应天府大牢里送的。

    往牢里送,就是定了罪的,或者说有足够定罪的证据。这么看,在扬州,皇陵卫与五叔进展的都十分顺利。

    宝钗正在思忖,耳边忽然薛蟠一声怪叫:“鬼啊!”

    宝钗这才发现,秦寒所乘的那架马车的车帘被打了起来,从车里出来的是个年轻得女子。女子怀里还抱了个熟睡的小团团,粉色的裙摆颤颤,看得出是个极为纤细的小姑娘。

    院中石灯影影绰绰,宝钗看不清那小女孩的容貌,只凝视着那名女子:容貌清丽,自然流露一抹清雅的气质,是自己所见过的。

    宝钗福了福身,轻声叫道:“明姑姑。”

    怪不得薛蟠惊成这样,在薛家人的认知里,这位六夫人、六婶娘早已因重病过世。

    明珏抬眸,对着宝钗微笑:“原来大姑娘也在。”

    对着薛家兄妹点了点头,无视薛蟠仿佛见鬼的表情,明珏一手扶着车厢,准备下车。怀里抱了个小东西,难免看不清脚下的石子路,明珏不由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秦寒面露急色,连忙扶了住她的手臂。

    明珏晃了几晃便站稳了,目光不由流转于还扶在自己肩侧的那只手上,挑了挑眉,问道:“要我说谢谢?”

    秦寒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尴尬,立即松开了手,飞快退到了石灯之后。

    明珏摇了摇头,明显一声带笑的叹息,而后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娉娉婷婷地往后院去了。

    宝钗挑了挑眉,忽然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一侧脚,成功将薛蟠即将脱口而出的第二声鬼叫给踩了回去。

    薛蟠颤颤悠悠地看妹子,拼命用颤抖却不发声的嘴皮子做肢体语言:喂,妹子,好像这俩……有点不一般的意思啊?

    宝钗一记淡淡的眼神扫过去:你要是不怕被秦少监砍死,尽管去问。

    薛蟠一惊,而后立即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

    秦寒将他们兄妹的互动都看在眼里,俊美的容颜越发寒气森森,忽然一纵个身,秦寒跃过院墙,顿时不见了踪影。

    宝钗又挑了挑眉:不愧是南京城的掌事宦官,功夫真是不错。

    薛蟠终于放下手,大喘着气,要命,差点被自己捂死!

    “妹子,我怎么感觉他们俩有点……有点不对?”

    宝钗故意笑道:“有什么不对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已。”

    薛蟠如遭雷劈,颤颤悠悠地僵成了一座扑簌扑簌落灰的人形雕塑。

    宝钗从他后面绕过去,又笑了笑:“哥哥别忘了,父亲是带我们出来‘见世面’的。”

    薛蟠咯咯扭过脖子,都快哭了:我才不想见识这种“世面”!我宁愿做一辈子的……好像叫井底下的癞|蛤|蟆?

    可怜的,这三观刷的确实有点太过了。

    宝钗只得轻声劝着:“哥哥别多想,今晚估计得歇在这儿了,哥哥赶紧休息吧。”她这哥哥单纯的很,睡一觉估计就能恢复元气了。

    薛蟠如游魂状慢慢荡进了屋子,宝钗摇了摇头,自己看向天上那轮皎洁的皓月。

    宝钗忽然想到一句诗: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好像不怎么应景——也无所谓。总之心情不错,赏着夜景,宝钗噙着微笑,她还不想睡。

    明珏从后院的小闺阁出来时,就见院中下立了一位的如皓月般皎洁的少女,对她露出温和的笑意,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明珏也回了几下眨眼,转头对打灯的小丫鬟道:“你们先下去罢,夜色不错,我陪薛大姑娘一起赏赏夜景。”

    丫鬟们依言退下,宝钗这才上前,先是瞧了瞧眼前的小闺阁,玲珑别致,衬着月色,又自然添了一抹清冷之色。

    “今天晚上,明姑姑带回来的……是林大人的女儿吧?”

    明珏微笑颔首:“是呢,林大人只有这一个女儿,可爱的很。”

    果然是世外仙株寂寞林呢。宝钗不免觉得可惜,难得有“一亲芳泽”的机会,却被她那只没见过世面的哥哥给搅了,害得她没能去掐掐捏捏可爱的林妹妹。

    宝钗想了想,揣摩着问:“一路舟车劳顿,林姑娘是累坏了吧。”

    “还好,就是被吓得够呛。”明珏摇了摇头,“林大人不在扬州,好些人却虎视眈眈地盯着林府。林姑娘才十岁,这些日子已经应付了三四批心怀不轨的人。小小年纪一颗生的七窍玲珑心,幸亏底子不错,没累出病来。”

    宝钗愣了愣:“底子不错”?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林黛玉并不是天生病弱?

    这样最好,宝钗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虽然穿成了薛宝钗,可她其实是个林粉呢。等小黛玉醒了,说不定,能要到签名?

    宝钗与明珏月下清凉的石子小路满满走着,草丛边点缀着不少萤火虫,星星点点,幽幽的好像梦境一般。

    又走了一段,明珏忽然道:“大姑娘不想再问点什么?”

    宝钗瞅着她,故意道:“什么都能问?”

    明珏了然:“看来,你是想问我跟阿寒的事。”

    宝钗挑眉:叫“阿寒”?

    明珏笑了笑:“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与他在宫里一起演了三年的戏,名为‘对食’。”

    宝钗了然:果然是这种关系。

    明珏看着明月,回忆道:“因为家境贫寒,我十四岁被送进皇宫。本以为会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却没有想到,一国之母,孝泽皇后亲自召见了我。”

    “皇后娘娘说我命好,与刚刚被皇上提拔的五品掌司内监秦寒同年同月同日生,连时辰都一模一样,所以,她特别开恩,将我送与那名掌司做对食宫女。”

    这对一个芳龄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明珏缓缓道:“我当时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在宫外还有父母,还有哥哥和妹妹……我不敢想,如果我自尽,他们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宝钗凝视着明珏,只见她轻轻叹了一声,又露出温婉的笑意:“所以,我认命了。却没想到,那名掌司内监听明白皇后的意思后,‘噗’得喷了一口茶,淋了我一头一脸的茶叶子。”

    提起这茬,明珏的郁闷显而易见,哼了一声:“后来我才知道,秦寒年纪轻轻便在司礼监担任要职,本就是内廷争相拉拢的对象。他看我是千般万般的不顺眼,可那时候他还得罪不起皇后,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我。人前勉强看几眼,人后便叫我有多远滚多远。”

    宝钗隐约有些猜到了后续,不由抽了抽嘴角:“然后呢?”

    明珏又哼了一声:“过了三年,他升到了掌印太监,就一脚把我蹬了。”

    宝钗揉了揉肚子,觉得非常想笑——但笑出来,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厚道?

    明珏摇了摇头,叹道:“还算他有点良心,把我蹬到了太后的宫里。太后仁慈,从孝泽皇后手中救下了我的家人。”

    原来如此。宝钗想到了明珏送给自己的一对玉杯,那也是太后所赐呢!

    “大姑娘,皇宫不是个好地方。”明珏忽然话锋一转,深深看着宝钗,“那个没有几个有担当的男人。所以,作为女人还是尽量离它远一点、再远一点。”

    宝钗不由疑惑:“您为何与我说这些?”

    明珏笑道:“想说就说了,大姑娘听听就罢。”

    宝钗颔首:“多谢您,我记住了。”

    明珏点头,又看了看夜空:“不早了,大姑娘早些休息吧。”

    说了太多,确实也累了。宝钗便辞道:“您也是。”

    明珏站在一旁,看着窈窕少女从幽幽的萤火小石径上缓缓离开,翩跹得好像一叶纤巧灵动的蝴蝶。

    薛家大姑娘玲珑剔透,明明还有疑惑,却终究没有多问。譬如,作为一个得罪过孝泽皇后的宫女,怎会因皇后丧而被放出宫荣养;再譬如,她为何会嫁入薛家。

    ——为何会嫁入薛家呢?

    明珏至今都记得,孝泽皇后的遗言,不是放她们这些快要到年纪的宫女出宫,而是——全部殉葬。

    又是太后救了她。太后跟那时还是皇上的太上皇说:“你不是不清楚,皇后此生做了多少孽?你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带着罪孽离开人世!”

    太上皇老了、也累了,终究是放了她们一条生路。

    她们出宫,也是逃命,走得急,并未安排好“荣养”的退路。

    却没想到,她刚回到阔别多年的家,迎接她的不是父母兄妹的拥抱,而是一条手指粗的麻绳。父母已经收了皇商薛家的聘礼,她被捆着押进花轿,抬去给已经一脚踏进棺材的薛家六老爷冲喜。

    幸亏她从宫里带出的积财还被心腹秀春保管着,才没被家人占了去。那些“家人”卖了她,是她宁愿去与太监做对食也要保住的“家人”啊!

    拜堂时,丈夫便一边咳嗽一边呕血,在她大红的喜袍上染了一片黑色;进了洞房,终于被松绑,她一把掀下血红的盖头,终于见到仿佛随时都能断气的丈夫。

    薛钊病弱苍白,瘦削的容颜上满是愧疚,还有自责。

    明珏这才知道,这又是一个被逼的。

    运货进宫的小皇商被贪婪的太监刁难了,幸得太后跟前的掌事姑姑路过,给小皇商解了围。明珏自己都忘了个干净的事,却被人铭记在心,甚至情根深重。

    那时,薛家老夫人还活着,不忍看着日渐病弱的儿子还受着相思之苦,便做了一回恶人,硬是绑来了这个媳妇,圆了儿子生前最后一个愿望,也“顺便”将明珏变成了过门便克夫致死的寡妇。

    细细向来,明珏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怨恨薛家。洞房那夜,病弱得根本动不了的丈夫依旧不敢碰自己一下,只紧紧捏着被自己甩下的大红喜帕,一边喃喃着“对不起”,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丈夫过世后,婆婆的愧疚丝毫不作假;薛家刻意的照顾,她也享受了许多。在富足的薛家,她做了六年的六夫人,一针一线都不用动手,衣食无忧。

    而这次,蓦然回首,灯火已阑珊。快要忘却的那个皇宫再次找到了她,她赫然发现,苍白的寡妇生涯真的没有一点意思。

    她任性地决定离开,再回到最初的那些尔虞我诈之中。

    薛彬不仅放了她,还帮了她。

    所以,她答应了薛彬,要帮他的女儿。

    第四十一章

    一缕清凉的夜风拂过院中树叶沙沙,薄薄的窗纸上映着一盏修长而优雅的淡色烛灯。

    应天官衙的书房里,目朗眉秀的少年正伏案看书卷,敛眉、又抿着唇,正是少艾的年纪,却无时无刻不沁着一丝淡漠的霜雪之色。

    这正是大皇子卓尧。不住留都宽敞堂皇的宫殿,偏爱占着应天府衙这间不算大的书房。林如海劝过几回,终究劝不动,只能随他去了。

    书房古朴的黄花木门忽然被轻叩两声,卓尧道:“进来。”

    斜着横进来的是穆梓安的脑袋,眨眨眼睛:“你还不睡啊?要不要吃点宵夜?”

    “不用了。我在看吕陶和方清铎的供状,挺有意思。”

    穆梓安蹦进来,回头关好门,溜溜达达到他桌子旁边,也看着供状:“我听说那个扬州知府吕陶是被他夫人绑成粽子送给皇陵卫的,真够倒霉催的。”

    “吕陶宠妾灭妻,夫人早有怨怼。”卓尧摇了摇头,又笑笑,“当然,最要归功于明珏姑姑对知府夫人的‘妙言规劝’。”

    穆梓安不由笑道:“不愧是让秦少监惦记了十年的女人,果然不简单。找她回来,真不亏。”

    卓尧道:“我初进宫读书时,受了多方刁难,是秦少监冒险替我送信向父皇求援。”要不然,他恐怕已经与堂弟齐王世子一般,被虐杀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

    穆梓安不由挑了挑眉。看来自己猜的没错,早在十多年前,秦寒就投了当时还是赵王的皇上——非常冒险激进的一个做法,却是站对了。

    怪不得承景帝会把秦寒放到南京。卓尧获封太子后要镇守南京,秦寒就是承景帝为他选定的镇守太监。

    还有一点,本朝明令宦官不可干政,但宦官可以做一些文士勋贵不能或不屑为之的事情,尤其是密探追踪之类。对于现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世道,非常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至于特意将明珏找回来,一是需要这个聪明的女子的能力,二也是为了收揽秦寒的忠心。

    傻子都看得出来,秦寒当初可不是无意,而是怕耽误这又漂亮又从没的良家姑娘,才故意冷漠相对,待一有例会便将人送到了太后的保护之下。直到现在明珏回来,秦寒还是有儿进退两难,大概是,关心则乱。

    不过嘛,看明珏现在对秦寒的态度,不远又不近,跟玩他似的。穆梓安不由暗搓搓地猜测:是为了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也是,甭管真心还是假意,任谁当年叫个太监给踹了,都得是咬牙切齿地巴不得踹回来的。

    穆梓安正憋着坏笑,却听卓尧忽然道:“当然,此次还多亏皇商薛家配合。”

    穆梓安又点头:就该这样嘛,南京迟早是卓尧的地方,薛家算是个地头蛇,早早配合着未来的太子殿下,不算坏事。

    卓尧看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深意:“是因为,薛彬有事求我。”

    “求你什么?薛家已经够有钱了,难道他是想升官?”

    卓尧起身,递了一杯茶给他,趁着他喝茶的当口,忽然道:“为了他女儿——的婚事。”

    “咳咳、咳咳!”穆梓安果然气不顺,一撮茶叶全呛进了嗓子,呸呸直吐,表情也跟见了鬼似的,“不会吧?难道薛彬他想、他想……”难道薛彬想把闺女送给卓尧?

    ——千万别,他得心塞死!

    “瞎想什么呢。”卓尧抱着胳膊昵他,眼中闪着明显的狡黠,“看来,你在意的果然是薛家那位大姑娘。”

    “咳咳咳……”穆梓安咳得更厉害了,一张漂亮的脸呛得通红。

    “你就为了试探我?”穆梓安龇牙,这人忒不厚道,故意看他笑话,还算什么好竹马!

    “我说的是事实。”卓尧看够了他的笑话,重新坐下,问他,“你可知,明珏告诉我,王子腾替那位薛姑娘保了一桩媒,和荣国府那位衔玉而生的小公子。”

    穆梓安站他对面,身体前倾打探消息,听到这里顿时嫌弃得不行:“那个传说中喜欢吃胭脂的?哪配的上她!”

    “你这个喜欢男扮女装的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卓尧打趣了一句,在对方不忿拍桌子之前,继续道,“明珏还告诉我,薛姑娘是已被内府登记在册的秀女。”

    “什么?”穆梓安不闹也不气了,只觉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啊,王子腾是疯子还是傻子?”

    内府登记在册的秀女,那是要送上京给宗室挑选的——现在皇帝还没挑呢,谁敢横插一杠子?

    给秀女保媒,是疯了还是找死?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荣国府有位贤妃在宫里,贤妃还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只要稍做手脚,就可以让薛姑娘落选出宫。”

    没被选上的秀女就可以自由婚配了,这么看,保得这桩媒也是有道理的。

    穆梓安还是觉得不对:“我记得,登记秀女备选是地方父母官的差事。如果徐龄已经将薛姑娘记成了秀女,他夫人怎么还会上薛家去提亲的?”

    卓尧倒是第一次听说,问道:“文正公的夫人曾去薛家提亲?”

    “是啊,我撞见的。”穆梓安有点郁闷,“当然,被顶回来了。”

    卓尧执起一只笔,没有写字,只是轻轻敲了敲茶色的案几,几簇暗金色灯花零落在桌上。

    穆梓安一手支着下巴,盯着桌上那撮金花发呆。心上人变成了秀女,对于他的意义越发不同,他却有些无措,当然,更多的还是担心。

    卓尧看着他,缓缓告知:“明年春天的选秀,并非由地方官经办,文正公应该并不知情。”

    “为什么?”

    “因为明年春天将是父皇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因为孝泽皇后和太皇太后的丧期,选秀被耽搁了六年,“皇祖母极为重视,便让内府亲自督办。”

    也就是说,将薛宝钗登记上待选名册的不是徐龄,而是内府。

    穆梓安愣了愣,忽然皱眉:“等下,既然是内府办的,那为什么贤妃不在一开始就把她的名字划掉?”

    卓尧不回话,只是看着他。

    穆梓安的眉头越皱越紧,于此同时,心内涌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愤怒。

    “我只能这么想,正是贤妃,将薛姑娘的名字添进了秀女名册。”

    卓尧颔首:“正是如此。”

    这么想就对了。本朝选秀可不是什么好事,就说一条,无子的嫔妃可是要殉葬的!薛彬那么重视这个女儿,怎么可能舍得拿她去赌什么荣华富贵?如果是地方官办的,薛彬说什么也要塞银子给好处,非得把女儿的名字拿下来!

    除非,挑选薛宝钗之人,是薛彬根本奈何不得的。

    卓尧闭了闭眼睛,才道:“明珏告诉我,所谓保媒,其中的真意龌龊无比:如果薛家听话,薛姑娘自是可以嫁入公侯之家;但若薛家有反骨,贤妃有的是机会让薛姑娘死在宫里。”

    攥紧了拳头,穆梓安咬牙嘲讽:“真是辛苦王大人,又做婊|子又立牌坊。”

    卓尧不予评断,他自是知道穆梓安力气非常,要再火上浇油引得他发飙,没准明天他们就得赔林如海一张新桌子。

    穆梓安眸中寒意森然,问道:“是为了薛家的钱?”

    “大概吧。我查过,薛彬每年送往京城王府与贾府的年礼,从来没有低于万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屋外依旧是夜风轻拂,而淡雅的书房内,除却簇簇的灯花,已然陷入了一片凝滞。

    映着摇曳的灯火,穆梓安的表情半明半暗,唇角却略略勾起,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有我在,他们休想得逞。”

    卓尧又等了一会,待他彻底冷静下来,才道:“薛彬自是不希望女儿的前途甚至性命都被别人捏在手里,便托明珏求到了我这里。”

    待选名册已经上报,现在不可能再删下哪个秀女;但是,卓尧的生母乃是当朝皇后,只在选秀时稍微说上一句,薛宝钗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落选回家。

    穆梓安又皱了皱眉,赶紧问道:“你答应他了?”

    “我没有将话说满。”卓尧微微一笑,意有所指,“我是考虑到你。”

    穆梓安不由一滞。他明白卓尧的意思——他虽然不是宗室,却也是王府之后,选秀时,皇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指给他一个世子妃。

    托那位又做婊|子又立牌坊的都提点大人的福,此事对他忽然变得再简单不过,那人对他来说也几乎是唾手可得。

    不过——“趁人之危,某不屑为之。”

    卓尧颔首:“我也是这样想。不过,到明年选秀还有半年多,你若有本事让薛姑娘点头,我可以去求母后‘成|人之美’。”

    这可郁闷了。

    “她讨厌我呢!”

    卓尧挑眉:“你就不能做点讨人喜欢的事?”

    穆梓安更郁闷了。

    男扮女装、杀人如麻、还图谋不轨,在人家心里,他早成了人憎狗嫌的。

    卓尧故作不经意道:“刚刚听人说,明珏与薛姑娘赏月夜话,薛姑娘似乎毫无睡意。”

    “她们在哪儿?”

    “客院通往后院的那条小径上。”

    砰得一声,窗户开了又阖,穆梓安如鹞子一般纵身便跃了出去,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卓尧不得不亲自去关窗户,边叹气:“什么毛病,从来不肯好好走路!”

    走过幽幽竹林,只听沙沙的裙摆滑过凉石的声音。穆梓安立即闪到竹林后,就见泛着柔柔萤光的小径上,如雪的少女唇边含笑,双手轻拢着一只小小的流萤。

    宝钗并未用力,流萤偎着雪白的掌心蹭了一会儿,便转着圈儿飞了出去,融入一整偏幽幽的荧光之中。

    月下少女飘渺若仙子,穆梓安隐在竹林后,凝神静看,心下不由一动:“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发亮的东西。”

    第四十二章

    贾史王薛,金陵四大世族。

    除薛氏于三代前转行商道,其余三家至今仍立于朝堂之上。贾氏已渐衰,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有贤妃于内宫襄助,未尝不能转颓为盛;史氏一门双侯,专注军功,面上与其余三家已渐行渐远,但实不知其中内情。

    如今王氏最兴,王子腾为凤首,除却功勋,更得益于其擅行商贾之道。

    卓尧落下重重一笔,“商贾之道”四字笔锋凌厉,嘲讽之意流于纸面,染做一片墨痕。

    义忠亲王镇守留都时,皇祖多次巡游至此,王子腾随驾四次,王家接驾四次( 穿越红楼之冷美人 http://www.xlawen.org/kan/41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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