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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阅读

    这穷家母亲操的是过日子;这富家做母亲的更多闲气。世上没有可心人。”小婶语重心长。

    “不!俺娘每天为俺唉声叹气,这愁是结在了心里……”

    “别想那么多了,你娘是寿筵尽了。”小婶话锋一转道,“小林呀!你娘这一走,俺这个老嫂子她倒是轻松了,可给你丢下这一大摊子,让你来受罪承担,小婶觉得你应该坚强地面对,一个男人不能总以泪洗面?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爷爷俺和你小叔可以照顾,但是你病爹呢?还有你上学的妹妹,这些都要你和苏婷共同担负起来。所以你必须要坚强,要站起来挺起脊梁,别那么熊。小林呀!你想想,那个人爹娘能跟子女一辈子?还不是自己长大了,爹娘老了?自己把子女拉扯成|人,自己又老了?”

    小婶的话,让茂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想,是啊!小婶一个女人都明白这些道理,自己只顾生气,咋就没有想想这些呢?是的,必须坚强,自己只有继续照顾好爹,爷爷,妹妹,把这个家撑起来。如果自己倒下,这个家岂不更加凄惨?

    吴茂林咳了咳嗓子,扭头看着小婶,低沉地说:“小婶,俺明白了。俺不再哭!”

    “好!小婶知道,俺小林从小懂事,是个坚强的孩子!”

    “小林,哪咱到你爷爷屋里商量商量,看这都咋安排?”吴文生说,“苏婷你妯娌俩先守会儿!”

    吴茂林刚站起来,忽然进来一男一女,扔到棺材前一包烧纸,爬倒就哭,原来是武敬琳两口子,茂林还在发愣,小叔推了他一下,茂林才想起,赶快爬下陪哭。棺材右面苏婷妯娌俩早就在陪哭了。

    吴文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给胡华英对视一下,把武敬琳两口子拉了起来。吴文生从院里拿来一条板凳,武敬琳两口子嘘寒问暖,客套一番,最后从身上掏出两千块钱,让茂林办丧事花。吴茂林坚辞。武敬琳只好说:“等你需要钱时,吭一声。”

    吴文生两口子送走武敬琳两口子,茂林有孝在身,再长辈的吊丧客也不用亲送。

    吴文生和媳妇和茂林到吴先生屋里,老庙爷和白活的还在陪着吴先生说话。吴文生和媳妇找地儿坐下,茂林圪蹴在墙根儿。

    白活的和老庙爷见状,知道他们是要商量事儿,便起身要走。吴先生说:“咱老弟兄们,在村里混一辈子了,办事还得俩老弟帮。俺办事不背人。再说这也没啥背人的,有啥事儿俩老弟刚好参谋参谋!”

    吴先生的语气是实诚得不容白活的和老庙也挪步,他俩又原地坐下。

    “刚才武运昌的三炮筒子和他媳妇,来吊孝了。”吴文生向爹说道。

    “这还不是他爹让他们来的!”吴先生向儿孙说,“俺刚给你们这俩老爷儿们商量来着,往俗里说,这好像是报应!你们咋看这事儿?”

    “管他呢?”吴文生气愤地道,“咱就按部就班发丧,这死人又不定日子。”

    “先别说这气话,爹先问你,去年茂林过事定了日子,赶巧敬国娘突然去世。生老病死这本来属正常,如果爹早去一步,相信敬国就会推迟发丧日子。敬国是个厚道人。可武运昌故意让爹难堪,爹不信这些俗俚说法儿,啥错一错,妨婆婆?结果茂林娘一年还真的就……如果说生老病死,就这么应验,那这人活着也太可怕了,你们都相信这个说法吗?”

    “爹,这俺当然不信这鬼话了。”

    “他小婶,你呢?”

    “俺也不信。”胡华英语气坚定。

    “如这次咱按照传统停灵七日发丧,不给对门红事儿又对了日子?”吴先生打量了屋里一圈人,道:“如果按照爹的想法,咱推迟两天九天发丧。咱咋非要给他们凑合?”

    “爹,武运昌可不像你这么宽宏大量!他总想咱家零散了才高兴。”吴文生给爹顶嘴道。

    “这不叫宽宏大量。他武家娶他的媳妇,咱埋咱的人。你想咱这里哀乐哭声,对面喜乐笑声,于谁好呢?你不想让你大嫂安安静静上路吗?”

    “这?爹,俺就是觉得憋气。”

    “憋气也得憋着。这村里相邻乡亲,心不平的人等着瞧笑话呢?再说,咱总不能拿你故去的大嫂赌气,你大嫂一辈子胆小心善,让她到那边心都不得安生,那就是咱们活着的人罪过了。”

    “爹,你说的俺明白了。”胡华英说,“俺赞成爹的说法,咱就停灵九天,让大嫂在家多呆两天。”

    “文生呀!要不在村里俺最敬重你爹了,在武运昌看来,都像他一样存心不良。”白活的说道,“今儿夜估计武运昌这老狐狸睡不着,还在想啥招呢?”

    第十五章06 能干女人

    后半夜了,天冷冻得人瑟瑟发抖。{Www。Shoud8.Com 首发 手.打/吧}

    吴茂林让小叔小婶回家睡,小婶小叔坚决要在这儿陪他;盛林媳妇也不回,茂林和小婶说,家里还有孩子,硬把盛林媳妇撵走了。

    苏婷抱来几床被子,她和小婶靠着棺材右边,身上和搭着两条被子;茂林和小叔靠在棺材左边,身上和搭着两条被子。

    守灵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各个屋门展开,街门也展开着,天亮了,院里的灯还亮着,小黑狗忠实地蹲在街门一侧。

    第二天,吴茂林在院里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武运昌。武运昌低着头,在地上走来走去,看架势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武运昌也看到吴茂林,他故做难受状态向茂林走去,茂林一声不吭低着头迎来,就要给武运昌下跪;武运昌急忙双手拦住茂林语气悲痛地道:“这天又不测风云,这谁曾想――嗨――有啥难处尽管给俺说。节哀吧!”

    “嗯!”吴茂林沙哑地应了一声。

    听到院里动静,吴文生,胡华英都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屋里出来。吴族里勤快之人也零星来帮忙了。武运昌的老婆怀抱一沓金纸银纸,来到屋里棺材前,放下烧纸,用手巾捂着脸干嚎了几句。盛林媳妇还没有来,苏婷扶柩陪哭。做为重孝子的吴茂林回屋里,守着灵柩席地而坐,但凡有奔丧来的男客,他都要爬下陪哭,从昨晚到现在,他仍然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这一切虚拟得无法适应。

    胡华英招呼着吴族里的女人,还有邻居的女人,都钻到东屋里缝孝。当然这指挥还有武运昌的老婆,她本身就是村里白事女知客,她爽利地支派两个麻利女人道:“先缝重孝子帽子,俺见茂林和他媳妇还光着头;然后给他俩缝白褂子,白单裤子。”

    大凡来的女人都是干家子,有比划扯布的,有穿针引线的,一会儿孝帽缝好,武运昌老婆捧着孝帽朝停灵屋里走去。

    吴家族里谁该穿戴啥规格的孝,啥尺寸;亲戚都有多少家,都该破啥孝。胡华英在板着手指计算,每计算好一家都让王青云落笔,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然后让女人们缝制;每逢好一户,卷在一起用小布条捆住,写上名字。这有来往的族里先从近门算,然后算远门;五服以外的孝尺寸样式就都相同了。亲戚也是先从茂林娘舅家开始,这孝主要是破给叫姑姑的,叫老姑的,大孝衫子。比如叫亲姑姑就是丈二白布;叫老姑的是一丈白布;茂林娘舅族里叫叔伯姑姑的,九尺白布。然后是吴家一门出嫁闺女在五服之内的,大孝衫子。茂林姑姑应该给嫂子穿大孝,这是一身一丈二大孝;像亲侄女都是一丈;五服之内的其他侄女都是九尺。

    谁孝帽子上的折痕都根据给死者血缘关系远近而定。虽然穿着都是一身缟素,但并不相同。

    在床边坐着,胡华英计算,王青云落笔,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一家家数完,怕有遗漏,她又让王青云从后面给她倒着念一遍,胡华英眯缝着眼睛静听;她手放在膝盖上,指头还在蜷蜷伸伸。

    王青云倒着一遍念完。胡华英说:“没错没有遗漏,就按这个数目缝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武运昌老婆不禁赞道:“俺在村里干了一辈子女知客,哪有你这么利落过,到底是文化人。”

    胡华英嘴角只流露出一丝笑意,算对武运昌老婆的回答。先胡华英在计算,屋里缝孝的女人都鸦雀无声,现在哗啦啦像捅开了老鸹窝。

    “华英这真力量,脑子这么清头,让你当县长俺看都屈才了?”

    “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在咱武家寨真是污闷了。”

    “嗨!这要人有人要才有才,还不是让饿死驴给糟蹋啦!”

    “你说是吧,华英?”

    “这叫咋说来者?一朵鲜花咋呀!”有个六十多岁胡华英叫嫂嫂的女人问。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个叫胡华英婶子的年轻小媳妇答。

    “你这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小蹄子,俺今儿损你俩都没空!”胡华英得意地道,“你们认为俺男人饿死驴是凡人啊!没有12个心眼儿能成天泡在赌场里?告诉你们吧?俺男人那是生不逢辰,他的脑子当个市长都有余。在俺眼里那是个宝呢!”

    唧唧喳喳,屋里发出各种笑声。刚才那个小媳妇停下手中的针线,仰头道:“老婶子大娘们,你们知道俺华英婶,这叫啥?”

    “叫啥?”屋里一时好多人都伸长脖子,停下手中针线,有用嘴问有用眼问。

    “这叫爱情!”

    “你个小蹄子,还不快干活儿,看针扎了你的手!”胡华英道:“老嫂子,侄媳妇们,一家一户不要弄乱了,缝好一户青云就落笔,俺到院里看早上饭如何安置。”

    武运昌老婆目睹这阵势,她觉得自己老了,要说她武家两房儿媳妇,哪一个能给眼前这个女人比呢?她心里不免有些吃醋,尴尬地坐在椅子上,手插不上,话也无法插。在其他家里,作为一村之主的老婆,就好像正宫娘娘,夫贵妻荣她可是女人的总指挥啊?尽管受到胡华英的冷落,她还得假装出大度的样子,尽量不让吴家人烦。

    她给老头子今儿的目的,就是能想法阻止茂林娘不要七日出殡,给他娶孙媳妇撞车。她是很在乎一些流传千百年的老说法:娶孙媳妇,绝对不能错日子,她甚至相信茂林娘的死,给去年吴茂林娶媳妇错日期有关。但这是人家吴家的私事,她如何开口呢?何况去年吴茂林娶媳妇错日子,就是自己家老头子一手造成,她想,这难道就是作孽遭到了报应,要不咋偏偏赶这么巧呢?

    第十五章07 女人之间

    想到这些,她坐在椅子上,不由长长叹息一声。这手里干活儿挨着她的女人听到叹息,抬头问道:“武二婶呀!咱武家寨女人数你享福了,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叹啥气?”

    “啊!”她慌忙收回神来支吾道:“俺这不是为茂林娘,咋好好的就突然断气了感叹吗?”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玩笑没人再开。都低头自顾手里穿针引线,想着自家的事儿,想着自家的命运。茂林娘可是个没言少语的好人,谁家红白事女工活儿,她总是一竿子插到底,做活又快又好;村里谁来她家借农工家具,宁可自己晚使一晌,也要你先使;有时候,农工家具被人借走,她让借者在家等着,她能跑遍半个村子,把家具找回来,让你拿走使用。

    不知道那个女人忽然念叨起了茂林娘的好,这个说,俺那次如何?那个又说……一会儿屋里有个吴族里年轻媳妇说:“俺不会给孩子做猫头鞋,俺婆婆不管,只顾摸牌;俺俩孩子的猫头鞋,都是俺茂林大娘给做的。”

    说着她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在座的女人那个跟茂林娘没有交往?哭声与眼泪传染女人,一会儿屋里大部分女人都嘤嘤嗡嗡啜泣起来,有的眼泪打湿了手里的孝帽子,有的女人竟然忘记,拿手里的孝帽子,当手巾擦起了眼泪……

    在椅子上坐着的武运昌老婆,竟然也被这氛围感染,眼圈红了,抛开心的好坏美丑善恶不说,毕竟她们都是女人,她们都曾为人妇为人母。

    做饭、女工的活儿,胡华英是总管。

    这男人所做之事,吴文生成了实际的主持,村里知客还是白活的。这时武家寨几个有头有脸的男人,都集中在吴先生屋里,白活的说:“昨晚都太生气,街门上忘了贴开吊帖,也没有插招魂幡。这招魂幡等老庙爷一会儿来了弄,这开吊帖,吴先生还是你写吧!”

    听到写开吊帖。在一旁坐着的武运昌心一下提到嗓眼上,他大清早来吴家的目的给老婆一样。到现在他一直再寻摸如何开口才能影响这出殡的日期。竟然熟读三国,诸葛亮吊孝,三国里多少奔丧范例,他搜肠刮肚,觉得没有一个范例适应他今天的目的。

    闻言写开吊帖,然后向亲朋下帖,这都要写上日期,一旦帖子派人送给各家亲戚,那是绝对不能再收回来的。他这一生中,见娶媳妇错过日子,真没见过埋人下了帖再收回的。武家寨一带的人们把埋人日期看得比活着还重要,下葬时刻都是掐着表计时。

    看到白活的把一沓纸铺在方桌上,折来叠去,最后叠成长方形,撕开,放在吴先生面前;吴先生拿起了笔。武运昌再也沉不住了,他忽地立起,问道:“老哥呀!你莫写,咱安排安排那天出殡?”

    这句话像一座山,压得武运昌昨晚总做噩梦。

    吴先生手执毛笔,头都没抬,他早料到这个耍了一辈子心计的老对头,早晚要问这句话,便平淡地说:“俺给儿孙们商量了,确定停灵九天,就是说这个月12日出殡。”

    “真的?”武运昌感到惊喜,三两步走到桌前。

    “你今儿是咋啦!这丧事也能儿戏?”吴先生这时才扭头看了看武运昌。

    “不!不不、不不,俺一辈子了,知道老哥不打诳语。”武运昌头点得象鸡啄米。

    “俺看你今儿有些神经,是吧,活的老弟?”吴先生抬头问坐在对面的白活的。

    第十五章08 提心吊胆

    当武运昌确确实实看到帖子上写着:1998年农历十月十二日出,竖着的一行字。(手打吧 《 href=〃www.lwen2.com〃 trget=〃_blnk〃》www.lwen2.com 首发)手捧墨迹未干的帖子,揉了三次眼睛,都看着没错。便深深地向吴先生鞠了一躬,汗颜道:“老哥哥,俺算心服了!”

    “你认为咱武家寨村里人,都给你一样想法?”老庙爷用力抬着佝偻的身躯,不无嘲讽地说,“吴先生压根不像你想的那样。凭俺交往吴先生一辈子了,他也不是因为你孙子初十过事儿,才推迟出殡日期,昨晚吴先生家里商量俺就在跟前。”

    “是!是是!俺知道老哥的为人!”武运昌除了点头就是哈腰。

    吴文生招呼来两个人把招魂幡插在了街门口右边,开吊帖也贴在了街门右边。这样男左女右,人们一看就知道死者是女性。

    接下来吴文生拿来胡华英列出来需要下帖子的亲朋名单,根据方向,派出三个人去下帖了。这下帖人刚出门,一声悲恸惊动院里,吴茂林姑姑从大街上就哭着进了院子,胡华英赶忙扶住,引导着大姑子到灵房。

    一进屋,茂林姑姑匍匐在棺材上,恸哭流涕,一边手拍打着棺材,嘴里哭叨着:“俺苦命的大嫂啊……你咋这狠的心……这丢下一家老小咋过呢……俺苦命的大嫂啊!”茂林又一次嚎啕大哭,茂林媳妇盛林媳妇也陪着恸哭。

    胡华英满眼抹泪劝道:“姐,姐,你别哭了,你这样悲恸又让茂林伤心,你止住吧!”

    茂林姑姑刚止住哭声,但是听到了茂林依然在恸哭,她扑倒抱着茂林又哭了。-=手打吧会员手打 《 href=〃www.lwen2.com=〃 trget=〃_blnk〃》www.lwen2.com=*胡华英嚷道:“姐!你咋这样,哭顶啥用,到咱爹那屋看着你大哥吧!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听到胡华英这么说,茂林姑姑止住了哭,她望着憔悴的茂林心如刀绞。茂林问:“姑,你咋知道了?”

    “咱村二斜的,到喂马庄卖豆腐,你姑割豆腐,二斜的说,你还有心割豆腐,你大嫂夜个死了。姑到家慌忙骑车来了。”

    “姑,你这几天就帮俺照看病爹吧!俺――”

    “嗯!姑这就不走了。”茂林姑姑问,“给你妹妹林英打电话没?”

    “没!英的就别说了,回来也是生气,”茂林停了一下又道,“再有,俺还怕她回来了,不再上学去!”

    “那就别说了,让她安心上学吧!”

    胡华英见着姑侄俩说话,就又到院子里安排干活儿去了。

    正说着,院里又有大哭声,是盛林回来。同胞兄弟相见,自然又的一场大哭,而姑姑陪他俩哭了一阵子,便开始劝他们。俩侄子止哭后,姑姑到那屋照看病哥哥去了。

    这一夜,茂林病爹,居然不声不响,平时的喊叫也停止,好像他知道啥似地。

    吃过早饭,来吊孝的亲戚陆陆续续。

    先来的是茂林舅舅,茂林就这一个亲舅舅,年龄比娘大几岁,也是庄户人家。但是舅舅家族大,来了男女有20多口,屋里站不下,有远门的就自然在屋外哭。这叫茂林娘亲姑的女人自然都屋里扶柩恸哭。

    吴茂林弟兄见到亲娘舅,自然又是磕头又的哭,舅舅抹着老泪好言安慰两个外甥;灵柩右面是妗子表姐表嫂在安慰苏婷和盛林媳妇。

    亲戚吊孝都是早上和前晌来,后晌就安静下来。吴文生蹲在灵柩旁问茂林,这丧事告不告你战友们说。

    茂林说:“告吧!俺两天不去公司,艾格就要打电话。一会儿俺心里平静了,给艾格打个电话。”

    “嗯!”小叔道。

    右边胡华英在问苏婷,这白事给学校同事有没有来往。苏婷想了想说:“只有两三个女教师有来往,其他的没有。俺晚上给她们打电话,让给告假,她们就知道了。俺要直接给校长告假,就好像要对全校说,太麻烦!”

    “好!那你自个看着办,别短了人家礼。”

    “嗯!”

    傍晚时分,是村里妇女集中来吊孝烧纸的时刻。武家寨里,吴先生威望最高,整个村里每户都有来吊孝的,有的是婆婆和儿媳一起前来。来人都是手里拿着烧纸,神情肃穆,脚步轻轻,轻言轻语,都似乎怕惊扰了茂林娘未走的阴魂。由于来人多而集中,自然分成进出两队,胡华英站在街门口,胳膊上放着大筐子,里面放着扯好的一叠小方白布。凡是吊孝出来的,一人一块,这叫沥手布,这也是一种丧葬里传统习俗。比如用谁家的车,就要给车发一块。

    来走的都是武家寨的女人们,辈儿大的,胡华英叫一声,婶子你慢走,大娘你慢走;辈小的,给她们点头示意。

    吊孝的女人走完,院里掌起了灯。

    吴文生拦帮忙的男人吃饭,都不不地回自己家了。白活的和老庙爷还有树林被吴文生强留下,他说:“饭后还有事儿,你俩老叔这么大年纪,来回跑啥,不就是吃个馒头,喝碗汤吗?”

    做饭胡华英暂时靠给了王青云和族里两个麻利的女人。

    刚要开饭。静如和她娘拿着烧纸进来院子。胡华英放下手中的馒头筐子,轻声说道:“静如在咱村住呀?”

    胡华英接过静如娘手里的烧纸,陪着她们母女到灵房。

    谁知静如眼见棺木,又看见席地而坐的茂林,娘的烧纸还没有点着,她就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静如的哭不像一般礼节性吊孝,那是真从心里哭,当然这哭声很复杂,这不仅为死者悲恸,不仅为茂林悲恸,这更为自己的遭遇;静如哭着又不能发泄,她只哭道:“婶啊!婶呀!你咋忽然就走了?”

    静如这发自肺腑的哭声,感染了茂林。这哭本来有苏婷和盛林媳妇陪就行了,但是望着眼前的静如,想到静如的境遇,吴茂林不由也啜泣起来,但是他强咬嘴唇,尽量不发出悲声。

    胡华英见状,她又站在门口抹了一次眼泪,她的心情很复杂。

    静如娘和胡华英强拉起静如,三个女人搀扶着走出灵房……

    第十六章01 好人命短

    世间事就这么蹊跷:去年吴茂林娶媳妇,静如奶奶突然死亡,这街东街西错对门住着,喜事丧事赶在了一天,吴家不在乎这传统的娶亲说“错一错,妨婆婆”的胡说八道,现在茂林娘果然去了。〖手打吧(www.shoud8。com) 疯子手打〗没有文化又相信迷信的村人,都认为这是应验了那句话。静如奶奶去世,出殡日子完全可以错后,因为吴茂林娶亲定日子在先不便改,是静如的亲二爷武运昌故意发丧开吊,并且让家人立马向外村亲戚下帖,造成出殡不能错日子的事实。

    谁知今年武运昌孙子过事娶媳妇,看定了十月初十的日子,一个风水先生说,他的孙子气血弱,村南的新庄子风太冲,所以收拾了给吴家对门的老宅。谁知道茂林娘忽然去世,按照武家寨传统“一七”出殡,刚又跟他家的喜事赶在一天,并且是门对门。村里一部分恨武家的人,盼望着茂林娘一七出殡,故意冲武家的喜事儿,有知道去年吴茂林错日子内情的人,更在街上说:“武运昌这真是活该!他不安好心,总算得了报应,到时候看他咋躲?要不,他家也错了娶亲的日子,妨死婆婆!”另一个人更恨说:“最好连老婆婆也妨死!”还有人说:“把武运昌这个老狐狸也妨死!”

    正当经常遭受武家权势的人们得意的时候,来吴茂林家帮忙,看到门口开吊帖上写着“十二日”出殡,让这些人感到大失所望,他们是真的想不通:不是吴先生和武运昌一辈子明对暗不对吗?难道是武运昌仗势压迫吴家?不会吧!如果那样,吴先生不会屈服的。这些失望的村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抬杠,谁也猜不透这其中是咋回事!

    茂林娘去世三天过后,所有该来吊孝的亲戚,包括茂林的战友都来过了。

    家里安静了,吴茂林给弟弟还有苏婷弟媳妇日夜守灵。娘的去世茂林慢慢也在心里接受了,这死亡再大的人物也逃脱不,俗话说,阎王路上没老少。该死的人不一定死,不该死的人也说不定那天就忽然死了。

    吴茂林没有把娘火化,他总觉得娘不该死,这再一把火烧了,实在不忍。至于镇里来找,他就要听天由命了。所以下午棺材封口。

    守着被装在棺材里的娘,吴茂林心里乱麻一团:病爹是离不开家人照顾;爷爷越来年事越高;妹妹上学需要花钱,唯一能和自己分忧的苏婷,连心总给自己想不到一处,更别说劲儿往一处使了?要说这个穷家还总赶上多事之秋,沉重的担子难道真的就该压到苏婷的肩膀上吗?虽然苦累自己甘愿一人承担,但是自己现在还能给苏婷分的那么清吗?锅碗盆勺总要搅合在一起。可是,不管你咋说咋想,未来的日子将更加艰难,无法回避无法躲闪,硬着头皮也得迎上。

    吴茂林首先面临的是不能继续在艾格的公司干了,县城离家来回30公里,总不能一晌来回家里几次跑?辞职回家照看病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有弟兄两个,爹总不能让弟弟盛林一人照顾?这也不可能,即使弟弟盛林同意,他媳妇能受得了吗?他们一家已经两个孩子,这也需要弟弟外出打工挣钱养活。当然还有个折中的办法,就是给弟弟轮替着一替一月或一周照看病爹。但这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儿,时间一长,怕弟媳妇要给弟弟争吵,这一争吵势必又牵扯出还在上大学的妹妹?让妹妹也算照看爹的一个股份。即使那样,吴茂林也总不能该自己照看病爹的时候,把病爹带在身边?

    吴茂林想:与其多人受累,还不如自己一人承担。这样,吴茂林不但从今以后家里没了心痛他的娘,连职业也丢了;职业丢了,自然也没有了收入;没有了收入,这开着家门总需要花钱,花钱容易,这钱从哪里进呢?花苏婷的工资?全家人靠苏婷一人养活?吴茂林自己都摇头。

    一年前,吴茂林累着债娶媳妇,娶了媳妇又觉得日子难捱,幸亏战友看重,总算有了一份职业,收入自然不错。这一年中他把过事儿的亏空还完,还供妹妹上了大学。连五月收割机给的劳务费,连他在公司的工资奖金,攒下的也有了万余元,他除了给爹买必须的药物,就是每月给娘买两桶奶粉,买些其它的营养品,自己不抽烟,不喝酒,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添置,还是到郑州参加农资交易会,老战友艾格陪他逛商场,强给他买了两套衣服,他不要,老战友说人要衣服马要鞍,衣服就是一个人的门面,我们的大经理岂有不穿套西装?以后从你的奖金里扣就是了。

    吴茂林本想,就这样苦几年累几年,供妹妹上完大学,自己攒够在村里盖一座宅院的钱没有问题。虽然苏婷一直为家务事给他怄气,但他心里充满了希望,感到日子有了奔头。

    娘的忽然去世,就好像一座房子,忽然抽掉大梁。这对于吴茂林来说,再呆几天,当把娘的灵柩埋进老坟后,他将变得一贫如洗,又掉到生活的低谷里,尽管吴茂林不相信命运,又感到冥冥中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左右他,让他难以施展拳脚。是的,如果有些人遇到这样的事儿,他依然上班,做生意,把病爹推给爷爷,拿病爹的照看给弟弟妹妹论个短长,如果那样,那就不是他吴茂林,他就不是这武家寨远近闻名的吴先生孙子。

    看重情,讲究仁义礼智信,这是吴茂林从小受的家教,做人就要有所但当,心存感恩,心存良善,这是人区别于动物本能的差别。

    至于未来的路能走到哪儿?吴茂林此时此刻也没有目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娘的丧事办好,让娘一路安安静静走好。

    吴茂林感觉得到,这几日,苏婷也在为未来的家务事冥想,这每天他和苏婷除了必须说,不说不中的话,多余的话没有一句,苏婷总是若有所思,耷拉着眼神;茂林的忧愁那是发自内心的。

    这丧事杂务有小叔小婶打理,虽然茂林的大叔大婶从外打工回来奔丧,他们除了动手干些杂活,心是不操的。大叔大婶给茂林说,你的两个弟弟在北京脱不开身,如果回来奔丧误工,老板把全年工资就扣除了。茂林说,叔婶回来就好;吴文生却挖苦二哥说:“这么远回来落几滴泪顶屁用,还是钱抓在手里实实在在!”

    吴文生挖苦他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他只狠狠瞪了这弟弟一眼。

    第十六章02 娶媳妇了

    武运昌孙子娶媳妇的日子,转眼到了。〖手打吧(www.shoud8。com) 疯子手打〗

    让武运昌千想万想想不到,吴茂林娘忽然去世,竟然给打了他一记耳光一样。但是,他只懊恼了一夜便见分晓,他真有些恨自己的浅薄,其实他不去求吴先生,吴先生一样不会拿自家人的丧事,故意给他家的喜事犯冲。

    不管咋说,尽管武运昌心里高兴,但他这几天可不敢哼着“我坐在城楼观山景,只见哪……”这几天自己对所有的事儿,要格外小心,要把尾巴紧紧地夹起来,所以他每天晚上都要到吴先生屋里坐上那么一会儿,以示对吴家的遭遇关注,他并且找到一向令他反感的“饿死驴”吴文生,说道:“茂林俺从小看着长大,确是个孝顺仁慈的孩子,他娘又忽然去世,这没火化尸体的事儿,俺到镇上说说。就让殡葬执法队,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看着。再说,有你爹的威望,相信武家寨没人到镇上回报去。”

    “那俺谢谢武二叔了。俺替茂林谢谢你老了。”吴文生是何其聪明之人,啥回报不回报,这历来不愿火化夜里偷埋到地里,被强制起尸火化,不是你们村干部捣鬼才怪呢?要是往常,吴文生肯定会阴阳怪气地调侃武运昌几句,但是这一次他说的谢谢是很虔诚的表情,起码表面是虔诚。

    “老饿啊!”武运昌一乐,道,“咱爷儿俩在村里一辈子了,俺是头一次听你说谢谢!”

    “俺比你跟前不是个小孩子吗,以前不是不懂事儿吗?”吴文生的话锋更向后退。

    “你呀!俺不给你说了,再说,你嘴里说不定蹦出啥屁话来。”武运昌摇摇头,背着手走了,但是没唱。

    吴文生知道,武运昌这只老狐狸,是因为茂林娘的死,出殡的日子没有给他孙子喜事犯冲,才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毕竟是他武家先娶了媳妇以后,他吴家才埋人。至于武运昌还会不会捣鬼,那也说不定。这事儿他给茂林唠叨过,如果埋人后,镇上来找,不过要花几个钱,再有茂林的好战友李俊等都答应到镇上找书记镇长说情去。

    吴文生狠狠地把烟头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了踩,心里骂道:“什么世道,人死都不自由,人死了也要花钱。钱!钱!钱钱钱!钱真他奶奶地逼良为娼!”

    武家过事儿头三天,房顶上高音喇叭就唱开了豫剧:“亲家母,你坐下,尝尝红壤大西瓜……”这《朝阳沟》真是千唱万唱,武家寨一带的人们就是百听不厌,下至牙牙学语的孩童,上至白发苍苍的老翁,都能随口哼哼出几段《朝阳沟》台词,简单的剧情,和谐里的小矛盾,这些村民们并不看重,这曲实在是太入耳了,尽管你用手捂住耳朵,那曲调也会从指缝间钻进去,你不听都不行。

    这么和谐的唱词儿,吴先生一家就没有听进耳里。这几天丧事没有需要办的,吴茂林弟兄俩和各自的媳妇,白天守灵,到后半夜,茂林就让弟弟给媳妇回家,让苏婷床上去睡,他独自守在灵柩旁边,陪着娘休息。

    吴文生两口子在爷爷屋里熬到半夜,才回去,他给茂林姑姑一同照看这病大哥;胡华英给大姑子一同做饭。这一家人除了正经话,都悄悄地不吭声,走路都低抬脚,轻放下,生怕惊扰了亡魂。

    自打茂林娘故去,家里来再多的人,小黑狗也没有叫过一声,总是默默地守候在街门一旁,目视来往吊孝之人。

    武运昌院子里搭起了帆布棚,三塔镇所有的村干部和镇里的干部,还有砖厂有业务往来的人,头三天就来贺喜,这名曰贺喜,其实也是来送红包的,这已经成了这一带不成文的规矩。武运昌的大儿子没回来,所以县里就没人来。

    武家院里人群熙熙攘攘,高音喇叭唱着,人们在互相说事儿的时候,要么凑到跟前,用手捂住半个嘴;远距离的人们只有扯着嗓子高喊。

    武运昌背着手巡视,两个儿子是他谋划的实施者。

    武敬国和二白话,在院角落里烧火,锅里嗤嗤冒着蒸汽;二白话从灶下拽出一冒着火苗的柴,给武敬国点烟。

    白活的在堂屋门口坐着,他是这喜事的名誉主持者。

    院里穿梭着来回跑腿的,都是武家寨的半大小子,也就是给武运昌孙子武六成同龄人。武家的喜事正在一步步演绎,一切有条不紊。

    作为武家寨村的首户,这过事用的烟酒菜饭,招待宾客的规格自然也比村里其他人家要高。村里人与人之间的攀比也就是这样上升的,这就苦了家底薄的人家。但是武运昌不考虑这些,他这个孙子有点呆滞,他就要在这婚庆的其它方面张扬,这也算聊以*吧!

    第十六章03 昏爷听房

    这么热闹的场面,咋不见这喜事的主角武六成?原来这是武运昌有意让这个孙子回避,如果让其满院像其它来撺掇的半大小子一样来回跑,肯定有人恶作剧逗他。武运昌知道这些来撺掇的邻居,总有人想看他的笑话。

    比如村里常有人逗武六成:“小六呀!你爹娶媳妇时候,你在哪儿?”“在哪儿?”武六成呆呆地反问;“你回家问问你娘就知道了。”于是十六七岁的武六成就转身回家,央求娘:“俺爹娶媳妇时候,俺在哪儿?”娘白他一眼道:“傻小子,有人逗你吧!”“没人逗,俺自己要知道”;他娘无奈便道:“在山西!”“在山西?”于是武六成就到大街上对人群说:“俺爹娶媳妇时,俺在山西。”人群哄堂。又有人问他:“小六呀!山西有几架山?”“俺不知道。”“告诉你吧!傻小子,山西有两架上,到晚上你爹就要上山了,你没上过吗?”“没有。”武六成便回家问娘:“山西的两架山在啥地方!”直到问得他娘面红耳赤。

    更有人问武六成一些荤话,无非是让他半夜里装睡,第二天在街上逗他。他会把看到爹娘被窝里热闹,给人们学舌还伴着动作,引得人群更是哄堂。

    这武家寨一带的人们,总以*智障者取乐,更何况武六成是武运昌的孙子,就有更多对武运昌的不满情绪,一股脑地发泄到这个武六成的身上,来找到一种心理暂时的满足于平衡。

    这些劣根行为,也是对权力无奈后的一种调侃吧?试想如果自己的亲人有智障,谁会拿着取乐呢?( 太阳从西边升起 http://www.xlawen.org/kan/41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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