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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时候,他又说:“咱不可能在附近农村有什么亲戚,我可以给咱在附近农村找个熟人,开个证明,以亲戚的名义,让咱的小孩插到那里,证明审查很严,如果不严,人人都这么办,那知青上山下乡不就乱套了吗?对不对。”范美芹说:“嫂子啥都不懂,又不敢对老夏说,审查的事还得你给嫂子出个主意。”王秘书嘿嘿笑着:“夏县长就是这么个人儿,先别对他说,我给审查的曹老师打声招呼,他是我的同学。”范美芹说:“你说亲戚,我有一个干妹子,家在红光公社川子沟,行么?”王秘书说:“行!那里条件也凑合,就是全县有名的武寡妇谢玉住的那个村!”范美芹嚯嚯地笑着:“我的干妹子就是谢玉呀!”王秘书惊得嘴半张了好一会儿说:“你的干妹子?武寡妇!”范美芹说:“就是她!”

    62.第六章(3)

    这时,范美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回顾门外,见没人来,就从“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黄包里掏出了两合海河烟,朝王秘书手里塞。***“嫂子,这是干啥嘛!”王秘书把烟又塞进她的包里,用手压住包口儿。“让你拿着给人家曹老师抽呢,又不是给你的!”“曹老师又不是外人,他也不抽烟。这事包在我身上,证明早些开来,如果开证明有啥拌磕,找我,我跟川子沟的支书还熟着呢!”就这样毫没费神,范美芹就把夏如锦到川子沟生产队插队的事办成了。心里想:离了老夏事照样能办成!他也甭小看我!

    瓮城县二十里铺公社,在“文革”中已改为红光公社,川子沟生产队改名为红卫生产队,基层干部和社员群众都不习惯,仍称川子沟生产队,没过多久,人们都把这个新名词给忘了。

    接公社通知,川子沟生产队要来十几个插队知青,面对村里将增添十来个青年男女,许元贞感到有压力,光这些青年人刚来吃住就是个大麻烦,但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又不能不接受。再说这些城里来的娃毕竟跟城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给咱这较为偏远的川子沟能搭个桥,走这桥进城走个什么“后门”给生产队弄个指标化肥,买个凭卡片才能买的自行车、缝纫机之类的东西也许方便些。他凭自己一个半山区农民、基层干部的远见卓识,欣然接受了公社下达的安排知青的任务。

    支书元贞早就认识到知青进村,吃住问题得先解决,然后才是贫下中农对他们进行再教育、劳动改造问题,他心里早盘算好了,又经过全村大小干部一揽子会的讨论,由队长陈录牛和妇女主任郝知玲解决,具体工作还要靠郝知玲去做。

    郝知玲把一切工作都做好了,知青进村暂时有了安顿,川子沟的干部社员敲锣打鼓,把知青迎进了村子,顺顺当当地把这些戴眼镜的、没戴眼镜的、男的、女的安顿到有空房、空窑的社员家里。这些知青灶具不备,就暂时像以前来村的县上或公社的工作组一样,由房东管饭,年底生产队给安顿了知青的社员家补助工分补助粮食。郝知玲带头给自己家安顿了两个男知青。男知青饭量大,这是谁都知道,也都会算这个账的。

    最刁嘴难说话的列香家也住了两个女知青,列香开始不愿意接受,经不住郝知玲这张巧嘴三说两说,这两条勤腿三回五回地往她家跑,她又一想:自家的那间单面厦子老是空着,多年没人敢在里边住。那是快解放时盖的,刚盖好不久,一天黄昏,一队逃跑的**开进了川子沟村,那些老总牵着甲长、保长满村号房,她这间厦子就被号上了,住进了两个伤兵,天不亮就把一个毕蹬了!还是杀猪的客户人老王扽着腿埋到川子沟的沟底里,当时这川子沟的人,只要能记事谁都知道这间厦子是凶屋,一直闲到现在,闲着也是白闲着,生地方来的知青不知道这些,住进去后生产队还给补助工分和钱粮,多少也算是个收入,想来并不吃亏,就给了郝知玲个大面子。

    这些知青性格、习惯、为人处事不尽相同,有的和房东语交流较多,相处的可以,有的交流较少,只是凑合着相处。列香家住的两个女知青也算是能凑合着跟列香一家人相处,她们话少、饭量小,没啥大错,列香开始对她们也没多少意见。

    后来时间较长了些,她俩爱洗衣服,用水太浪费,她们自己又不去担水,列香受不住了,开始囔嘟着:“一天只知道洗,洗!一瓮水还没用就完了,担一担水,要跑二三里路到沟底去担,咋说多担一担水也得多吃个馍呀!真把人能吭死!”列香那个少心眼的儿子黑蛋却不愿意列香囔嘟这两个女知青,也是有人一句玩笑话:“这俩女娃是支书跟妇联主任给你安顿的媳妇,你再不乖,人家就走了。”因此黑蛋对他妈囔嘟这俩女知青极为反感,他对列香大吼:“水,水,光知道个水!也没见你担半担,多吃个馍,给你屙俩馍,你吃,我担水,爱!少喊叫,没见过你这婆娘心恁毒的……”列香气得哭笑不得,心想这瓜娃,不知道听谁胡煽呼了。

    63.第六章(4)

    别说黑蛋少心眼,他知道的事比列香跟他男人知道得多,他两口儿都不知道这俩女知青叫啥名字,黑蛋知道:“高一点的叫郑西如,圆脸儿,黑豆豆儿大眼窝的那个叫高碧云。***”当黑蛋把水瓮担满时总要喊:“水瓮满了,流出来了,快用水呀!”气得列香说:“不喊叫谁能把你当哑巴!”这两个知青一听见喊声,都一声不吭地端着盆子舀水使,尽管列香摔笤帚打母鸡也没人理她。

    紧住在列香隔壁的许元丰家,也住着一个男知青,他和许元丰的儿子许敬修住在一起,很处得来,出进一块,还帮他家做这做那的,列香很眼红,黑蛋也想不通,为啥许敬修能跟住在他家的知青出进一块,咱家的知青就不跟咱出进一块呢?还老朝他那边跑。这,恐怕怪自己那个没神的娘爱囔嘟人家了。

    “干净,一肚肚儿的屎,这不,早上还满满一瓮水,一会儿就剩下半瓮了,真把人牙能气成骨头……”列香又嘟囔开了,这回黑蛋吼得更凶:“吃得多了,喊叫啥呢?再喊叫我把你拔了塞到眼窝去!把你塞到尿盆子淹死去,把你嘴缝了,把……”列香被儿子骂得气噎胸疼,心想这日子咋过呀,得寻她郝知玲去,叫她把那俩害祸知青安顿到别人家去,哪怕换成俩男知青,她俩太淘神了。

    一出门就碰见外号叫鹐梆梆的王腊叶,拍着手向她诉委屈:“你说,我这日子咋过呢?黑蛋把我骂得心疼肚子疼!哎!”“为啥?”“还不是招了那俩知青的祸,我劝说她俩用水省着点,担一担水确实不容易,黑蛋听不来话的好坏,就把我骂得眼窝滴血,咱咋把这瓜给要下了,我跟你哥都没亏人么?咋逢见这号货。”鹐梆梆笑着,没给她好听话说:“那能怪谁,还不是怪嫂子你睡觉的时候把灯吹了,瞎糊日迷糊的,生了黑蛋,你知道咱自己瓜娃少心眼,跟瓜娃较啥量呢?着啥气呢?是人家灵醒娃,你叫他骂你也不骂,娃不懂啥嘛!”把个列香呕得气得没话说,只是像吞了一口苦杏核儿一样,嘴咧了一下。

    她并不因为鹐梆梆这么说就停止了行动,还是去找郝知玲。到了郝知玲家里,郝知玲正准备去上工,被她截在半院子,开始囔嘟抱怨着:“当初是你硬把这俩害祸知青安顿到我那里,闹得我鸡犬不宁!”郝知玲说:“嫂子今日个咋咧,气不顺,来找我给嫂子顺顺气儿!”她就把那俩知青怎么用水浪费,她怎么好心好劝说,黑蛋怎么骂她带有夸张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麻烦你给咱调换俩男知青,省点事儿!”“能呀!”郝知玲笑着说,接着又沉吟了一会瞅着她直笑。她问:“啥时候给咱调换呢?瞅着我笑啥?”郝知玲故弄玄虚地说:“我就怕这样做了,黑蛋把你压到灶火旮旯捶一顿,咱娃的成色你不是不知道。他见别人家的知青都没调换,就自己家的调换了,不怨你怨谁?因为你嫌知青浪费水骂你,调换了知青,谁再给搧上几句,不捶你才怪!这川子沟爱看热闹的人多着呢!”列香被点灵醒了,开熬煎说:“这都咋办呀?当初你要是给我那里不安排她俩,啥事也没了,如今叫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郝知玲说:“嫂子,你也别太抱怨我咧!我也是好心,男知青饭量大,女的饭量小,生产队补助的粮食一样多,谁都会算这个账。再说,这俩女知青家都在省城,不是北京、上海的常年不回去,她俩在这儿还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年底算账谁还记人家在你这儿吃了几天几顿,还不是一马光子算呢?再说,大队也正准备修个知青院,让他们搬去一块住,在社员各家各户也住不了多长时间了,现在给你调换划来划不来?知道的说那俩知青太不像话,不知道的还说是咱刁嘴,你思量!咋好?”列香听了后一句不传,列香听明白了,气消了,便对她笑着说:“你知道,咱得是那些刁嘴人?你忙,你忙,我得回去。”

    列香走后,郝知玲立即去找支书元贞,把这个况向他汇报了。元贞从这个况意识到知青暂住社员家,一旦时间长了就会有许多矛盾,必须立马解决知青的住处、生活问题,不能再拖了,得赶紧到公社把知青安置费黏回来,先修建知青院再说。

    64.第六章(5)

    村支书许元贞从公社黏回来些钱,人的胆气也壮了,生产队长立即安排劳力,组成修建知青院的突击队,规划在村东,将较陡的坡地斩成齐崖,斩下来的土将前边垫平,挖上五个窑洞,再打起院子围墙,安上街门,安顿知青住在那里,自做自吃,看谁还有啥说的呢?

    这个突击队,以这些刚进村的知青为主,他们对农业上的技巧活还不会干,只能出蛮力,这斩崖、拉土的活最适宜他们。许敬修虽然不是插队知青,也是刚从学校走出来的青年学生,属于只能出蛮力的一类人,也被安排到这突击队里。生产队又派了几个有挖窑洞经验的社员进行技术指导。突击队的负责人由生产队长临时派知青王青山和另一个社员担任,再规划组织已落实之后,修建知青院的工程就开工了。

    这些知青们在工地上,就如在学校上劳动课一样,都表现积极主动,谁也不避奸溜滑,男的脱掉了棉衣,挖呀、铲呀、担呀、推呀地干着,女知青有的给工地上负责送水,还帮男知青推车子、平垫土。

    “大家休息一会儿再加劲干!”王青山布了略歇一会儿的命令,男女知青以及其他社员都三五一堆地在原地休息。

    知青马平川提起自己的棉衣,披在身上,然后掏出了一包“宝成”烟,给大家挨个齐,边边说:

    “天下知青是一家,下乡返乡命都差,

    长年累月要苦干,不带粮票没钱花。

    女生一见急摇手,不嫁!不嫁!不嫁他。”

    “马老弟,别太悲观,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知君。凭你诗人的才华,风流潇洒的人才,胜过唐伯虎,还愁点不到个秋香。”王青山颇含讥讽的口吻说,大家一听爽声笑起。

    “马雅可夫斯基!走到哪里,就把诗歌带到哪里。”那个叫杨自宁的知青笑着说。马平川,他们是同校校友,不在一个年级,对马平川的底子了解些,这个在学校就爱编几句顺口溜,本人又姓马,同学们送他一个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雅号。

    马平川对王青山的讽刺和杨自宁的揭老底并不在意,更加得能了,继续顺口溜着:

    “女知青,不比咱,个个都有好办法。

    混上两年就走人,城里找个好夫家。

    见了知青老同学,扭头就跑如飞马。

    见了身带粮票的,立即扑向伸手抓。

    口中不住高声喊,‘是他!就是他!

    他是我娃的亲爸爸!’”

    他在朗读时还带滑稽的表演动作,把在场的知青和社员都逗得忍不住大笑,几个女知青也笑着骂他:“缺德鬼!”那些男知青个个盯着笑得脸像火晶柿子的女知青挤眉弄眼地开心笑着,几个女知青的窘态似乎给他们带来了快乐。

    高碧云笑着说:“马平川,平川马,满嘴放屁说鬼话,这货还能算诗人,狗嘴吐不出大象的牙。”几个女知青一齐狂声喝彩:“好!太好了,这几句加得太好了!”郑西如又说:“这才是画龙点睛的好句子……”她们呐喊着给高碧云助威叫好,以长她们女知青的志气。

    正当大家嘻嘻哈哈的时候,有一个男知青,大家都叫他“秦”。秦不合群儿,不不笑,面无表,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诸药赋性,此类最寒,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他在《药性赋》的世界里快乐的畅游。

    这时,青枣急急地跑来了,对许敬修说:“敬修哥,有人在我家等着你呢!妈让我给你说中午收工后,来我家一趟。”敬修问:“是谁?”青枣说毕拧身就跑走了,好像没有听见他的问话。许敬修心里估摸着:能是谁呢?不会是杜向宇?王征?……听说杜向宇叫田改青甩了,他心必然烦闷,找到我这儿来谝一谝是极有可能的。如果他来,我拉上王青山,借他这张嘴,准会解开他心中的这疙瘩。又该说青枣了,总是办事说话失急慌忙的,话没说完就走了!像条慌慌张张撵兔的小狗!

    中午收工之后,许敬修对王青山说:“青山,咱一块到谢姨那去一趟,看她有啥事要咱帮忙?”王青山挠着鬓角说:“我去合适不?我看还是你一个人去吧,我先回去帮大叔给咱做饭,要是真的有啥事要帮忙干,你再回来喊我。”许敬修说:“少废话,叫你去就一块去。谢姨、青枣你都熟悉,又不是外人。走吧,再甭这咧那咧的了!”王青山再不好多说,就嘿嘿笑着说:“你是领导,我只能唯领导的马是瞻。”

    65.第六章(6)

    他们来到青枣家,刚一进街门,许敬修就从背影看清了,是夏如锦在院子,正望着椿树上的喜鹊窝。她的着装打扮使许敬修大骇!只见她短辫梢上扎着白色的毛线头绳,穿着洗得白的黄军干服上衣,同样洗得白的黄裤子,脚穿白网球鞋子,米色尼龙袜子,右臂上套着上边绣有“孝”字的黑袖筒。这已无地告知,她家生了天塌地陷的大祸事。

    听见进街门的脚步声,夏如锦不用回头,就听出来是许敬修领着个人进来了,她转过身来,对走进街门的他俩点了点头,惨然地微笑了一下。王青山心想:呀!黑眸子那么明亮,脸庞清俊,黛眉微颦,朱唇欲启而未启,一股凄婉的冷艳袭人,模样、身材、个头还有几分像自己初中同学,如今已师范毕业,正在咸安小学教书的朱丽月。

    王青山看得出:这个女生就是许敬修曾提到的夏如锦。那张瓮城中学高六七级甲班同字合影他看时当时,许敬修把夏如锦多介绍了几句,名字和影像给他留下了较多印象,也觉得他和她较其他女生要近乎些,她和他较别的男生近乎些。

    许敬修只觉得她瘦了,疲恕1憧觳缴锨凹奔钡匚剩骸澳悖郑砍隽恕被盎姑凰低辏捅幌娜缃醮蚨狭耍嵘担骸翱旖荩灰陶茸拍亍!彼底抛约合茸沓葑永镒呷ァM跚嗌礁判砭葱拮呓宋葑樱醇灰獭⒋逯楦桓隹煳迨甑呐嗽谒祷埃陨ㄒ谎郏砭葱蘖⒓创蛘泻簦骸鞍⒁蹋戳耍 薄拔腋醵盏健!?br />

    谢玉见他俩进来点头招呼,青枣提来两个小凳子,让他俩坐下,就到灶房忙她的事去了,夏如锦也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许元贞书记悲伤地说:“夏县长,多好的人呀!真没料到……现在小孩到咱这儿插队,尽管放心,说啥也要把娃照看好些。”平时老是大大咧咧乐观刚强的支书,此时他已经眼泪花蓬蓬地说不下去话了。谢玉说:“范姐,这川子沟的人,谁不记得三年困难时候,夏县长自己饿得浑身浮肿,还把上边给他这个浮肿病人的黄豆分给断了顿儿的社员……不说了,我的话又走弦了。”

    许敬修听话听音,知道夏县长出事了,夏如锦听到这些伤心的话,起身欲走。许敬修即时站起来对王青山说:“青山!我来介绍:夏如锦,我同班同学,也来咱这儿插队。”王青山说:“我们都是知青,今后会熟悉的。”许敬修又指着王青山说:“夏如锦!这是青山,王青山是咱这儿知青领导,以后多听他的。”夏如锦含着微笑点了点头说:“今后多照应。”又接着说:“你们坐,我去灶房看青枣在做啥呢。”便离开了。王青山给许敬修丢了个眼色,许敬修也跟着进了灶房。

    他进了灶房还没来得急开口,她又走了出来,回到谢玉他们身边。

    她一出去,青枣就说:“哥!近些,听我给你说如锦姐家的事儿,你千万别再问她,也甭说我说的,又让人说我嘴长,你见我啥时候嘴长过?”许敬修说:“你快说,她家到底出了啥事儿。”青枣说:“眼看她爸从学习班出来,就要回县里还当领导,谁知回来时,车刚出汉峪口就出了事儿,她爸毕了。”许敬修并不很惊讶,平静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其实他看到夏如锦那些打扮,就知道她的父母或重要亲戚出了事。他为她难过也暗存庆幸地想:当她父亲即将复出之际突然离去,不正应验了那签文的含义是“衣锦早还乡”不是自己分析的“如锦早还乡”。他最怕应验在如锦身上。

    当许敬修走出灶房,回到大家跟前,夏如锦又站起来,把自己坐的凳子让给了他,然后说:“我去给青枣帮忙。”又扭身走了。

    范美芹见女儿走了,又伤感地说:“女子在这儿我不敢说,人说:‘太太死了众人来,老爷死了没人埋。’我看咱县的人还不是这号人,老夏走了,县上其他干部还不是帮忙把娃安顿到这附近吗?还答应一有机会就给娃在县城安排工作,咱还有啥说的呢?”许元贞点头附和着:“也许给娃安排个工作没啥问题,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心里却说:你把这伙新上来的贼的壳还没看清,以后就知道了。要不是夏县长殁了,现时县政工组的王文轩一定会亲自送这娘儿俩到这儿来的。

    66.第六章(7)

    “谢玉!这娃就算你家住的知青了,吃住在你这儿,年终给你拨粮拨工分,这是政策。我有事,先走一步。”谢玉说:“吃住我这儿没问题,跟青枣一样是我的女子嘛。粮、工分就甭提了,我又不是揭不开锅呀!你先甭走,俩娃把饭做好了,只剩下朝上端了。”元贞说:“我不吃了,司机在会计家安顿好了,我过去招呼招呼。”说着便朝外走,谢玉起身送他出门。

    谢玉送人回来之后,青枣正收拾桌子,谢玉说:“拾掇桌子端饭的活儿,有你如锦姐跟你敬修哥呢,你先把给你大伯和哑巴伯的饭送去。”

    王青山见要吃饭了,立即说:“敬修,咱也该回去了,要不你留下,我回去!”许敬修说:“废话!不是谢姨让青枣把给老弟兄俩的饭送过去吗?咱就在这吃吧!就是你过去,还得青枣多送一份!”说着按着他的肩头,把他按坐在桌边的杌凳上,匆匆地进灶房和夏如锦端饭去了。

    青枣给元丰和哑巴送罢饭回来,刚刚在桌子边坐定,就听见有人在街门口喊:“青枣,青枣!”青枣站起来,嘴里囔嘟着:“谁恁没神的,人刚端起碗就喊叫。”朝街门口走去。

    “知青王青山在这儿没?”高秋娃在街门口问。“在呐!”青枣回答。高秋娃转脸看了一下那个提着大包小包儿的女子说:“这个同志找他呢。”青枣说:“在屋里,快进来先吃饭,然后让他领你找村上的干部安排你日后的住处。”那女子愣了一下说:“日后?我见到他说一会儿话就走的……”青枣脸红了笑着说:“我当你是才来的知青……”屋里的王青山听到有人来找他,便丢下碗朝外走,许敬修、夏如锦也跟在后头。

    “我当是谁?才是你。咋踅摸到这儿了?”王青山笑着对那女子说。那女子也笑着:“不是我找你,还有谁找你?这儿离县城还不近呢,走了多半天才走到。”王青山伸手接过那女子手里的提包说:“走,到我住的地方看看,歇歇。”“先别忙着过那边去,那儿连开水都没有,先在这儿吃点饭再过去!”许敬修对王青山说。青枣又给许敬修帮腔:“饭是现成的,先吃了再过去。”夏如锦一时不知说什么,以主人身份招呼客人自己还不是主人,不招呼吧,显得没礼貌,便满脸儿笑着说:“先进来,先进来!”王青山说:“这咋好这么着?”许敬修扽着他的胳膊说:“还是放乖些,‘恭敬不如从命’的为好。”王青山对那女子说:“看,你看,还是先在这儿坐一会儿,都是熟人。”说着自己先朝里走去,那女子只得扭扭捏捏地跟着大家进屋了。

    大家围桌而坐,青枣又去厨房为新来的客人准备碗筷。王青山站着说:“敬修!这是我初中的同学朱丽月,长安师范毕业,现在省城一所小学工作。”又面向许敬修说:“许敬修,我插队后新交的朋友,家就在这儿,瓮中毕业,算是返乡知青。”又瞅着夏如锦说:“这位是……”许敬修赶紧起身说:“夏如锦,我的同学,才来这里插队的知青,这是谢姨,这位是夏如锦的母亲。”青枣端着稀饭,拿着筷子转来桌前,许敬修又指着她说:“我妹子,青枣。”青枣迫不及待地补充:“青色的青,吃的大枣的枣。”把大家都逗笑了,谢玉笑着说:“看把你给剩下了。”

    大家围着桌子开始吃饭,谢玉招呼着:“卷煎饼,甭拘束。”说着卷了一个先递给范美芹。范美芹接过说:“甭客气,我自己来。”咬了一口说:“恁软和、恁筋的,谁做的?”眼睛望着青枣,她认为是青枣做的,有意夸她。青枣却说:“如锦姐摊的!”范美芹又咬了一口说:“也罢咧!”

    大家都畅畅快快地吃着,谢玉说:“这菜都是些不值钱的山野菜,多卷些!”朱丽月忙说:“这山菜好吃的很,城里拿钱都难买到。”谢玉随口问:“你是从县城还是省城过来的?”王青山忙说:“师范毕业才分到省城一个小学工作。”朱丽月笑笑说:“混混呗!”夏如锦:“混混?能在省城工作比啥都强,哪怕当个小学老师也行。”

    67.第六章(8)

    显然她有点瞧不起这跟鼻涕娃娃打交道的职业,也难怪,在这知识分子被斥为“臭老九”的年代,小学老师仅是个比农民略强的职业,在他们这些高中毕业生眼里更不值得赞美。许敬修见夏如锦话头儿对人有刺激,急忙说:“不管干啥,都比咱这每天挣价值一两毛钱的工分强得多!”青枣见许敬修的话太看不起农民了,便剜了他一眼说:“卷菜,卷菜!多卷些。”

    饭后,王青山引朱丽月到了他的暂住处——许敬修住的两间厦房,朱丽月瞅了瞅屋子的装饰,摸了摸被褥说:“薄了些。”看了看许敬修那个简陋的书架说:“书不少。”又瞧着王青山的脸说:“瘦了,黑了些。”王青山笑笑说:“你心里的事。”朱丽月从桌角拉下了提包,取出几种吃货什物,最后掏出了一条织有心连心图案的围巾笑着说:“闲来没事织着玩的,不太好,冬天围在脖子上可以挡风。”她又瞅着墙上挂的那副《为女民兵题照》的书法作品说:“还不错,是你那个朋友写的?”王青山说:“是的,他的字算是脱俗了。”朱丽月沉吟了一会,在炕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个人相对无话。

    须臾,朱丽月说:“他的那个同学是插队知青,你跟她很熟吗?”王青山说:“今天才来,不熟,是敬修拉我过去的,说都是知青,以后要互相关照。”朱丽月挒嘴一笑说:“关照!关照。我可告诉你,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你可得站稳立场!嘻嘻嘻……”王青山嘿嘿一笑说:“我不站稳立场能咋?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的立场站得可稳着呢!”

    最后,朱丽月又教导了许多该注意的话:广泛和群众搞好关系,跟干部要贴紧些,凡事积极,不管是由群众推荐上大学还是招工回城都得抓住机会争取,不可松劲泄气,该争就争,别看都是知青哥们,真的争名额时谁连谁都不认,争到谁头上谁就回城……

    朱丽月把话叮咛到位了,便要走,正好趁范美芹的车到了县城,去赶那趟去省城的长途公共汽车。

    夏如锦对川子沟要比早她来一个多月的一些知青还熟悉,送走母亲后,青枣在她曾住过的房子给她安顿好铺盖,就和她一块儿来到修建知青院工地。王青山喊:“大家停一停,欢迎新来插队的夏如锦同学!”大家都喊:“欢迎!欢迎!”

    这个欢迎大会半分钟就开完了,从此,她就融入了这里的人群,开始了她苦乐的生活历程。

    郝知玲,是川子沟村模样、身条儿最出众、最聪明的贤惠媳妇,也是众多年轻媳妇眼里最幸福、最快乐的人。她不光孝顺公婆,乡党们也都认为她不是那种红灭黑的人。不管谁抡得红也罢,混得背也罢,都是以礼相待,见人不笑不开口。村里的老老少少没有不夸她的,尤其是一些老年人把她作为教育儿子、媳妇的活教材。那些爱反公婆嘴的媳妇也囔嘟着:“咱咋能跟人家知玲比呢?公婆都是勤快的老好人,男人在外头当工人,每月票子捎回来,不缺零花钱,不熬煎过日子,又没娃娃拖累。咱的手上没一个子儿,要拉扯娃,要熬煎过日子,就是有那份孝心,也没那个力量。咱要是跟人家条件一样,兴许比她还贤惠,还会活人呢!家宽出贤人嘛,咱凭啥跟人家比呢?”

    确实那些人没有说错,人家知玲的男人许敬诚兄弟俩,大哥许敬是个少心眼的老实疙瘩子,没成家,生产队的饲养员,丈夫凭他三舅的关系在沟川煤矿当工人,一年到头生产队决分,家里还能分到一点钱。许敬诚在外边还有工资,虽说不是当大官儿,但要和川子沟的农民相比,显得富贵多了,你没看人家每年一度探亲假回来那个势,好酒好烟好茶叶,媳妇的时兴衣裳就提两大包。知玲那时颠颠脚跑着给村里的娃娃撒糖。敬诚恭谦地给乡党敬烟,那个做派气度,真跟当大官差不多。人家脚上的牛皮鞋,翻毛的。手腕子上的表,上海牌的。留着农民称为“洋楼”的头,新崭崭的咔叽工作服……这一切不让这些种地的人民公社社员眼红才怪呢?那些年轻媳妇,不眼红郝知玲,难道眼红手头没一个子儿的鹐梆梆王腊叶吗?

    68.第六章(9)

    人人高,人灭人低,也是人家知玲维作大,社员们就瞅上她当妇女主任了。

    郝知玲当上妇女主任后,一心扑在村里的工作上,成了支书、队长的得力助手,妇女的贴心人,谁家婆媳不和、先后纷争,她都去耐心排解,谁日子艰难她很慷慨解囊扶帮,在群众中威信更高了。村支书和队长遇到难做的群众思想工作,只要交给她,她都能令人满意地完成,这次安排知青暂住各家各户的工作,她就完成得很出色。

    这年春节刚过,新建的知青院墙头上的迎春花绽出了嫩黄|色的芽蕾,知玲扳着指头儿算着,再过十多天,丈夫敬诚就该回家探亲了,这是每年的惯例。她谋算着这两天该穿哪件衣裳呢?有几身时兴的新衣服还没上身呢,能不能穿?她曾对着镜子偷偷地试穿过,觉得穿着确实很美,就是太时兴、太艳乍,在咱这川子沟穿不出去,这倒把她难住了。

    她一边扫院子,一边盘算着自己如何打扮既好看,又不艳乍呢?猛乍个生产队会计在街门口喊她:“郝知玲,有信!”随着声到话落,会计已经走进了她家的街门,把一封信交给了她,她明知故问:“谁给我的?”会计笑了笑,没有作答,是因为会计是她的许姓长辈,当然不能跟她多说,只能笑笑应付。她接信后招呼会计:“到屋里坐坐。”会计说:“不咧!今日个家里还来了几个亲戚,得回去招呼人呀。”说着就匆匆走出了她家的街门。

    她顺手把扫帚靠在肩上,打开了信,满心欢喜地看着。原本以为是敬诚告知她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去接他,可能带着大件行李,可读了两段之后,一脸的欢喜没有了。

    敬诚在信中,除过一些问候话之外,主要是告知她,今年的探亲假推迟到十月一日国庆节之后,今年是建国二十周年大庆,要向国庆献礼,矿上决定多出煤,多贡献,一切人的休假都朝后推,自己又是管二十来号人的班长,更不能走开,要她多在老人跟前解释,安慰老人之类的话,她刚涌到心头的热,一下子塞到冷水盆里,凉了!心里还不由得涌出了一阵酸楚。

    她不是不通达理的人,对丈夫工作太忙能理解,先公后私的基本道理她懂,她知道不能抱怨丈夫,她不是那些疯张倒势的女人,动不动就把不高兴挂在脸上。这几天,她不管内心多么不痛快,还是见人满脸儿笑地硬撑着。

    过了正月十五,回城过年的知青陆陆续续地回村了,偏偏她家住的马平川、李高社没一个回来,新修的知青院窑洞还潮湿,知青还不能立马搬进去,得在社员家再住一阵子,郝知玲盼望知青早回来,使她倍感落寞的院子多少增加点春日的生气。

    生产队还不开工,开工了下地干个活儿也能岔岔心烦,不知道生产队长咋安排的。她这时才感到自己命苦,如今除过做饭、扫院子,还是做饭扫院子,想抱娃收鸡蛋、吆鸡关后门,还没个娃可抱!想到谁家串个门,又怕人家以为又去给人做什么思想工作来了,这时她真希望村里谁家两口子吵架、婆媳拌嘴,叫她去调解说和,或者谁有啥困难求她来帮忙。这时真不知道自己立着好还是坐着好。

    也难怪她,每年这个时候,敬诚回到家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家里串门说闲话,她倒茶、取火忙得不亦乐乎,多热闹,多开心,而今连蝇子飞的响声都没有,她能不瞀乱吗?

    正月十八下午,郝知玲正在灶火烧锅,锅底下的火呼呼啸着。她想该不是敬诚那里况有啥变动,他就要回来了。小时候她常听妈说“火啸来亲人”这句话,在她的生活经验中有不应验的,也有应验的,她希望这次应验。

    半掩的街门响起被人推开的声音和进门的脚步声,她立即从灶火拾起身来,快步走出了灶房门,看见知青李高社已进了街门,她并没有因为不是敬诚而失望,仍带着兴奋笑嘻嘻地迎上去招呼:“回来了,咋你一个人?马平川呢?”李高社笑着说:“本来跟我说好了,今日个一块回来的,谁知道叫高碧云一勾拽,又说明日个跟她一块回来,要我等到明日个,不想等,也讨厌爱指挥人的高碧云,就一个人回来了。”郝知玲撇了撇嘴说:“这个马平川,脑子在高碧云头上长着呢!”

    69.第六章(10)

    郝知玲一边拿钥匙,给李高社开房门,一边说:“昨天天气好,我把你们的被褥就势晾了一下,以后要常晾晒被褥。”李高社放下行李,提着一包点心,一瓶橘子罐头说:“给二位老人拜个晚年。”郝知玲又回到灶房继续做晚饭,李高社提着点心走进了二位老人住的正窑。

    老汉一见李高社进来,立即跳下了炕,趿着棉窝窝鞋,走到了院子对着灶房喊:“知玲,今日个饭做宽些,看还有啥菜,哧啦一下,知青娃才回来!”“知道了!”郝知玲在灶房里回应着,老汉才扑踏扑踏地回到窑洞里。

    麻利的郝知玲三槌两梆子饭菜就停当了,老汉和李高社正坐在桌子旁边说话,老太太坐在炕上,脚仍塞在被窝里,也不时插嘴问上李高社几句。郝知玲走进窑洞,问老太太:“你下脚地吃,还是给你拨点儿菜,拿个馍就在炕上就着吃呢?”她笑着说:“我不下了,就拿来我将就吃点,脚地冷。”

    知玲把饭菜朝桌摆放的一瞬间,无意中撇了李高社一眼,自己竟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男人气息向她袭来,说不来的痒麻直冲股腹,双腿微颤,她急忙悄悄地咬了一下嘴唇,把自己镇静下来,又暗自责备:“你这人咋恁没出息的,咱给人家娃当大姐呀!咋能有这想头呢?该死!该死!”

    哎!也难怪咱妇女主任呀!人常说:“正月的媳妇二月的猫。”更何况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觉得是自己最花骚的时候。敬诚回来后,调动了她浑身的兴奋细胞,而今呢,这些兴奋细胞又像贼子一样蠢蠢欲动,她个人有啥办法呢?这个可怜的( 川子沟(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4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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