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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眼镜,陈兵却一脚把眼镜踩得稀碎,并且抓住白学勤的头狠声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呸!”白学勤竟出人意料吐了对方一口血。

    “***!你这个罪犯还这么猖狂!”陈兵恼羞成怒,伸手抓过一支标枪对准白学勤的头部狠狠扎了两下。白学勤惨叫一声,吐出最后一口血瘫在地上。

    “这家伙还会装死!”另外两名红卫兵又用棍子抽打了几下,见白学勤果然不行了,这才看向陈兵。

    “看什么?先把他拖走,等醒过来再收识他”陈兵心里明白,白学勤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广场里生的一切都被东东看在眼里,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叫,只是瞪着眼把额头紧紧贴在树干上,他已经没有眼泪了,他用力垂下头,额头被树皮擦出了血口,可他一点也觉不到疼……

    白学勤出事的当天傍晚,十几名红卫兵在陈兵的带领下再次闯进家门,他们这次不光是只为了抄家,而是把一部分日用品扔出来,把人都赶出来,最后在门上贴上十字形的封条。有一名红卫兵还把东东和贝贝的书包也搜查了一遍,把韩叔叔送给他们的钢笔也没收了。等这一切做完,陈兵这才当面宣布:“高华!你听清楚,白学勤已经畏罪自杀,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住在这,这是人民的房子,不能给死不改悔的右派家属住!”

    “什么?你说什么?老白自杀了!这不可能?!”高华一时没有听明白对方说得话。

    “这怎么不可能,在阶级斗争的战场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生,你要明白你的立场!”

    “不!这决不可能,我要见他,就是死了,我也要见到尸体!”高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东东拉着妹妹一直站在旁边,他最清楚爸爸的情况,但他回家后却一字未提,也许是怕妈妈受不了,也许是不敢说,或者是懒得说,总之,他也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他现在越来越对面前的一切难以理解了,凭他的智力根本追不上这么快的时代步伐,所见所闻比啊老师的演讲还要艰涩难懂。陈兵这时要带人离去,高华追上去寻问丈夫的下落。

    “滚开!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你想知道他在哪儿,哼哼!告诉你,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进了火葬场的焚尸炉了!”陈兵说完便领人去了。高华有些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妈妈,妈妈!您不要伤心”东东急忙上前扶住。贝贝也吓得直哭。

    “孩子―――!”高华缓过劲来,搂住儿女们说:“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你们的爸爸,他们一定又是在搞阴谋!”

    “妈妈,您去也白去,他们说得都是真的”东东说。

    “什么?孩子,你说什么?”

    “我上午去广场亲眼看见爸爸被打死了,而且就是被这个陈兵打死的!”东东咬着牙说。

    “啊―――!”高华惊呆了,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的确难以承受。

    “妈妈,您不要难过,我一定要为爸爸报仇!”东东坚决地说。

    “什么?不要胡说―――快!我们走,快离开这个地方”高华清醒过来急忙收拾东西,为了孩子们,她必须控制住自己。东东把妹妹小时候坐过的小推车推过来,把一些零碎物品装在车里,高华将散乱的行李捆好背在身上,贝贝也帮忙抱几件衣物,他们就这样离开居住多年的家上路了。

    “妈妈,我们去哪儿?”东东问。高华摇摇头只是往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什么地方安全,她只是想尽快离开这,走得远远的。

    已经过了晚上9点钟,高华这才带着孩子们来到一户人家,东东记得很早以前曾和妈妈来这里做过客,这里的女主人是高华的一位表姐,也就是东东和贝贝的表姨妈。在东东印象里,这位姨妈很善良,可是今天见到这位姨妈以后,他才现这个印象出现了错误。当妈妈敲开门后,姨妈十分不高兴地将他们拒之门外,东东从姨妈脸上看出,他们比要债的还要令人讨厌。高华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哀求暂时先让两个孩子在这住一夜,她另外再找个地方,明天就来接走孩子。而姨妈的回答即简单又干脆:“不行!”高华当时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没办法只好带着孩子另寻他处。

    “妈妈,我们不要再求别人了,我有个地方可以住”东东拿出了男子汉该有的勇气和该尽的义务。

    夜里11点钟,东东领着妈妈和妹妹来到一片废弃的工厂库房前,这个位置已经到了市郊,非常荒凉,也很少有人来,周围除了破烂还是破烂。他们通过一间坍塌的大厂房钻进一间相连的小房里,东东找来一些木柴点燃,用于照明和取暖,妈妈把房中一角收拾出来铺好行李。

    “妈妈,我饿了”贝贝忍不住说出无法忍耐的话。

    “唉,孩子,坚持一下吧,天一亮,妈妈就去找吃的”高华无可奈何的说,就是等到天亮也不知该去哪儿找东西吃,家里仅有的一点米面也没有**来,甚至连用于生活的十几元钱也不知被谁搜走了,她明天只能先去单位预支一点工资,也许领导能答应她这个要求。

    “妈妈,还是让我去找点吃的吧”东东忍不住说。

    “这地方哪里有吃的?”

    “我知道在不远处有一片地瓜地,可能现在已经长熟了”东东对这附近的环境很熟悉。

    “算了,不能拿人家的东西”高华不同意。

    “我先去看看,说不定能捡一些现成的”东东从不说谎,可这次只能这么说,这个时间还不到收获季节,地里怎么可能会有现成的。

    “可是―――这有点……”妈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妈妈,我先去看看,不行就回来”东东说着已经向外走去。

    “东东,算了吧……”高华想叫住儿子,可又没说出什么,其实她不光是怕儿子出去会有什么事,她自己也感到非常害怕,别看是做母亲的,可对于黑暗和孤独也同样会产生所有女性该有的胆怯,虽然儿子很小,可陪在身边多少能让她感到心安。

    东东在门口停了一下,还是快步离去了。高华抱着贝贝心神不安地盯着出口,生怕有什么坏人闯进来,她忍不住这样胡思乱想。

    也许过去了很长时间,东东终于回来了,对高华来说,这也是她记忆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其实东东总共出去还不到半个小时。

    “妈妈,您瞧,我找来了什么!”东东这时把衣服包着的一包东西倒在地上,原来是十几个拳头大小的地瓜,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刚挖出来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果实。

    “孩子,累了吧?下次可不要这样了―――”高华并没有过多地责备儿子,而是帮儿子擦掉手上的泥土,见一个手指可能挖土时磨破了,不禁心疼地用舌尖为儿子舔拭干净。

    “妈妈,没关系,我来烤地瓜”东东不在乎地用木棍把地瓜穿起来,然后又往火堆里添些柴。儿子此刻在妈妈眼里完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丈夫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可儿子的一举一动又让他无比欣慰,她觉得精神好多了,也和儿子一同围着火堆准备晚餐。

    “妹妹,我以为你睡着了?”

    “饿着肚子怎么能睡着”

    “哈―――”东东笑了,妹妹笑了,妈妈也跟着笑了……

    第四章'红色童年之四'

    高华和孩子们在废厂房里住了一个多星期,这才好歹从单位要了一间房,可能是哪位领导看不下去了,她的房子被分在棉纺厂职工宿舍的大院里,不论分哪儿,总算是有一个栖身之地了。

    今天清晨,高华领着孩子们用小车推着全部家当向新家赶来,贝贝边走边和哥哥逗着玩。来到棉纺厂宿舍大院,高华先去找分房办公室报到和领取房门钥匙,东东和贝贝在门口等着。不一会,高华与一位5o岁左右的老头走过来,东东急忙提醒妹妹准备行动。

    等那老头来到门口,高华急忙介绍:“李师傅,这就是我的两个孩子”又招呼道:“东东,贝贝,快叫李大爷”

    “李大爷好!”“李大爷好!”兄妹俩很有礼貌。

    “嗯”李老头只是应付着点下头,然后指着一个位置说:“这就是分给你们的房子,你们只能住在靠西面那间―――好了,先收拾吧,我就在传达室上班,领导吩咐过,需要什么工具可以上我那拿”他说完便走进大院门口注明是‘传达室’的房子里。

    老头指给他们的房子也靠近门口,只不过这套房子根本不需要钥匙,因为这是一处连门都没有的公共厕所,东头的男厕要比西头的女厕稍大一些,不过他们连住男厕的资格都没有。高华看了看并没有多么意外,她早知道自己不会分到象样的房子,只不过现实比想象更糟糕一些罢了。她让孩子们把小推车放在一边,招呼东东一起动手把女厕门口堵塞的破烂杂物搬开进去看了看,这间厕所已经好久不用了,粪坑与便池已经塞满了垃圾,朝北的墙壁上有两个算是窗户的洞口,周围的墙脚有好几处腐蚀得几乎快与外面相通了,里面没有电,更不会有水,唯一的好处就是房顶还算完整,不过要是下大雨,屋里也避免不了会下小雨。

    因为时间关系,他们必须赶早把房子整理出来,准备好睡觉的地方,高华明天还要上班,单位只给了一天搬家的时间。他们也没什么可搬的,就是收拾这间房子最令人头疼。这间房子在建造时并没有把居住功能设计在内,如果要把它改造成住家,肯定是要下一番辛苦的。先要做的是把这些便坑填死,然后再设法盘炕,象这种一年四季不见阳光的房子,不盘个热炕,几天就能把人睡出病来,好在房后面所需的废土废砖有的是,不用再跑到远处去捡。

    这间房子的面积还不到8平米,可这些活对于女人小孩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他们从传达室借来铁锹和扫帚等工具,东东目前不愧是妈妈的最得力的帮手,他用铲子不停地进进出出端土填坑,贝贝也不闲着,搬几块砖垫在脚下,然后用一节锯条去把墙上那个用白漆写得‘女’字刮掉,她也觉得再留着这个字不合适。

    忙到中午,屋子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剩下的事,也是最重要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盘炕。他们都睡过炕,可从来没有盘过炕,也没有见别人干过,在东东的想象中,盘炕比盖栋房子还复杂。高华忙着去职工食堂打饭,东东负责看护着妹妹。

    “哥哥,我们必须睡炕吗?我有几个同学的家里就没有炕”

    “那还用说,人家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

    “我们搭上床,把炉子放在床底下”

    “那就把**烧得象猴子一样了”东东学着猴子的样子,逗得妹妹不停地笑。

    “喂!孩子,你叫东东?”这时,李老头从传达室出来问。

    “是的”东东小心回答。

    “孩子,你帮我把铁锹拿过来”

    “可我们还没用完呢?”

    “你先拿来,用时再说”

    “好吧”东东很不情愿地把铁锹送过去。

    “放到屋子里”李老头又吩咐一声。东东只好把铁锹拿进传达室。李老头这时跟进来却顺手把门给关上了,而且还显得非常神秘地向外看看。东东不明白怎么回事。

    “东东,我让你来是要告诉你怎么盘炕”

    “真的!”

    “嘘―――小声点”李老头就象做贼一样又向外听听看看,这才俯身悄声传授盘炕的技巧,告诉怎么干,注意什么,炕洞的深浅长度,怎么盘出的炕好烧,等把该说的说完,李老头让东东先回去备料,如果有不懂再来问他,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大爷,谢谢您!”东东感动地说,他还是头一次在如此处境遇到帮他的人。

    “没关系,快走吧”李老头说着又想到什么:“对了,等天要黑时,我把一块塑料布放在垃圾池旁,你把它捡回去裁成两块钉在窗口上,对付着挡挡风吧”……

    高华回来后和孩子们坐在地上吃饭,门口进出的人大多都是同一单位的工友或家属,他们都认识高华,不过认识还不如不认识,他们平时见面就充满了鄙视,现在又多加了一个动作,就是路过时用手捂住口鼻,好象怕中了毒气。

    下午,东东按李老头告诉的方法和妈妈搬砖盘炕,半头砖有的是,整砖就要去其他地方找一些,水从传达室提,房后的土就可以和泥。和泥虽然与和面的性质差不多,程度却完全不一样,干到下午5点钟,他们的工程总算打完了基础。东东和妈妈的手掌都磨出了水泡,高华心疼儿子,催促让他休息一会,东东却依然坚持着。高华有时真想痛哭一场,她实在不忍看到刚满1o岁的孩子跟她受这份罪,象这样的活就是一个棒小伙干一天也免不了腰酸腿疼。

    傍晚,高华去打晚饭,东东一边挑选搭床的木板树棍,一边留意李大爷嘱咐过的事。不一会,李大爷果然端着簸箕从传达室出来,他向东东打了个手式便直接走向垃圾池,回来时又打了个手式才进屋。东东赶紧跑过去一眼就看见垃圾池边的一卷塑料布,他捡起来左右看看又迅跑了回来。他和妹妹趁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用根绳子当尺子量好窗口的尺寸,从塑料布上按尺寸裁下两块,又借来钉子和锤子,用木条压边把塑料布钉在窗口上。

    高华回来后看见窗口非常吃惊,他不敢相信这是孩子们干的,不过除了孩子又不可能是别人。东东把妈妈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了事情的经过,妈妈笑了。他们用木板树棍在土炕垒好的框架上搭了一张临时床铺,等再有机会的时候把炕未完成的部分盘好。

    铺上被褥,点亮蜡烛,再把剩下的一块塑料布铺在床上,算是吃饭用的餐桌,一家三口,打水洗漱,围坐一起,津津有味享用这独特的烛光晚餐。高华此刻感觉自己竟然从未有过的充实,她一点也不因为处境艰难而气馁,因为她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孩子就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她生存的动力,只要能和孩子们在一起,她已经感到万分满足了。

    夜里,高华关上用木棍捆扎成的栅栏门,搂着孩子们钻进被窝,孩子们只有在妈妈的怀抱里才能睡得安稳。而高华睁着眼无法入睡,他需要操心的事很多,孩子们的学业,冬天的棉衣……

    就这样日复一日到了十月下旬,今天近中午,东东和妹妹正蹲在门口用树枝在地上写画着玩,一辆吉普车拐进棉纺厂宿舍院的大门,车停住,司机先下了车。东东猛地认出这就是给韩叔叔开车的司机,另一个下车的人不用问,正是韩叔叔。

    “韩叔叔,韩叔叔好!”东东急忙起身唤道。

    “呵!东东,贝贝,你们什么时候搬的家?让我好找”韩威过来拍拍东东的头顶,问:“你爸爸妈妈呢?”

    “妈妈还没有下班”

    “你们住哪儿?”

    “就这”东东一指身后。

    韩威不由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又问:“你爸爸妈妈还好吗?”

    “妈妈很好,爸爸……”

    “怎么啦?”韩威看出东东的表情有些不对。

    “韩叔叔,您先进屋吧”东东闪开身。

    “韩叔叔,您不会嫌我们臭吧?平时可不会有人来我家”贝贝仰面天真地问。

    “好孩子,叔叔不会的”韩威抱起贝贝很不是滋味地走进屋。东东跟进来给客人倒水。

    “唉,这房子也太小了,四口人怎么住啊?”韩威放下贝贝上下打量道。

    高华这时已经下班回来了,她看见外面的司机就猜出是谁来了,急忙进屋。

    “嗬,高华回来了”韩威起身。

    “坐,坐!不要起来”高华忙着给客人倒水。

    “不用了,东东早就给倒好了,这孩子真懂事,我要能生这么个儿子……”

    “上次不是听你说嫂子已经有了吗?怎么样?”

    “不到日子,可能还得两个月吧”

    “都准备好了吗?”

    “丈母娘早就从秦皇岛赶来了,这些事不用**心”

    “是啊,生孩子身边没有个老人可不行”

    “对了,怎么没有见到学勤?”韩威转过话题。

    “噢―――”高华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她心里并不愿让韩威来这里,她是怕连累了这个好人,这种事已经不新鲜了,这年头就算比韩威更大的干部,说被打倒也就被打倒了。

    “高华,你说啊,到底出了什么事?”韩威追问。

    东东见妈妈吱吱唔唔不愿说,便忍不住道:“我爸爸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韩威霍地站起来。高华背过身不愿让人看见她的眼泪。

    “是被他们打死的!”东东气愤地说。

    一阵沉默。

    “太过份了,这还有没有法律?!”韩威一拳砸在墙上,怒声道。东东不禁被惊了一下,他没想到韩叔叔火这么厉害。

    “老韩,算了,你不要管这件事,以后的日子我还能对付,你以后最好也少来,省得受牵连”高华关心地说。

    “怕什么,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如果再这样下去,还有谁来维护法律,就是死,也要和他们斗一斗!”韩威义正词严。东东不知不觉对这位韩叔叔产生了一种无比的敬仰,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感觉,总之是难以忘怀……

    第五章'恶梦从这里开始之一'

    秋天过后,气温一天比一天凉了,高华最近的工作也由正常班换成夜班,她虽然不放心孩子们,可必须服从安排。

    今天晚饭之后,高华把炕烧了烧,给东东和贝贝留了些功课,这才嘱咐几句上班去了。东东和贝贝虽然有好几个月不上学,妈妈却让他们在家坚持学习,每天也和在学校一样留下适量的作业,天天如此。高华是个有文化的人,深知文化的重要性,虽然丈夫白学勤就因为知识学得太多而遭受迫害,可她不相信总是这样,她绝对不允许孩子们长大后成了连公共汽车站牌都看不懂的废人。

    夜深了,东东检查了一遍炕火,把尿盆给妹妹拿进来。他一般夜里撒尿就出去,可妹妹不行。

    “贝贝,我们睡觉吧,现在可能有十点半了”东东上炕把被褥铺好。他们家里没有钟表,所以也只能靠估计,不过东东估计的时间与标准时间一般差不了多少,可能这也是经验吧。

    “哥哥,我不想和你一个被窝”贝贝不知想起什么说。

    “为什么?你不是害怕吗?”

    “因为你是男的,我是女的”贝贝一本正经。

    “嗐,你真麻烦,好,好,我还不想和你挤呢”东东又把被褥分开铺好。等妹妹躺好,他这才吹灭粗大的自制蜡烛。可是不一会,贝贝又钻进哥哥的被窝。

    “你瞎折腾什么?”东东只好往旁边挪一挪。

    “我有点害怕”贝贝是不习惯单独睡。

    不知什么时候了,外面起了风,窗户上的塑料布被吹得‘哗哗’作响。东东正睡得香,却被妹妹推醒。

    “你又要干什么?”

    “哥哥,我想尿尿”

    “你去呀,盆不就在地上嘛,叫我干什么?”

    “我害怕”

    “唉,女孩儿就是麻烦”东东只好钻出被窝把蜡烛点燃,贝贝这才下地。

    “你不许偷看”

    “咳,谁惜得看你!”东东一撇嘴,面朝门口揉着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

    “哥哥,好了”贝贝这时已经上了炕。东东去吹蜡烛,一口没吹灭,第二口不吹了。

    “哥哥,干什么?”贝贝奇怪地问。

    “嘘―――你听―――”东东好象察觉到什么,精神起来。

    “你别吓我!”

    “不是吓你,你听!”

    贝贝这时也听到了,是猫的叫声,不由惊喜道:“会不会是咱们的大花猫?”

    “不可能,它怎么能找到这来?”东东不信有这种怪事。

    “我听出来了,就是咱们大花猫的声音!”贝贝惊叫起来。

    “小声点,就是老虎也让你吓跑了―――我去看看”东东轻轻走到门口,刚把门拉开一道缝,一条黑影突然窜了进来,并且迅钻到橱柜底下。

    “哎呀!好象真得是咱们的咪咪!”东东兴奋地关好门,蹲在橱柜前不停唤着:“咪咪,咪咪―――快出来,别怕―――”。贝贝也趴在炕沿上“咪咪,咪咪”叫个不停。过了一会,果然是只花猫探出脑袋看了看,等认出确实是自己的小主人时,这才‘喵喵’叫着在东东腿上蹭来蹭去。

    “我的天哪!你怎么找到我们的?”东东抱起大花猫亲热的了不得。

    “快给我,快给我!它一定冻怀了”贝贝高兴地接住放进被窝。兄妹俩这回兴奋的没有了一点睡意,记得爸爸出事那天,大花猫被抄家的红卫兵吓跑了,他们被赶出家门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大花猫,贝贝当时还为丢了小伙伴难过了好几天,没想到大花猫今晚竟奇迹般地找到新家来,这么远,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人们都说猫嫌贫爱富,可主人住在厕所里,它一样能找来。

    “咪咪,乖乖,这几个月一定受了不少罪,瞧瘦得,我上次不是带你去过抓老鼠的地方吗,你是不是没有去?”

    “没有我们帮忙,它根本抓不住老鼠……”兄妹俩爱怜地抚摸着大花猫,大花猫却打起了呼噜,看来它的确太累了……

    高华早晨回来见小屋里多了一口子,当然也非常高兴,她说这叫‘来猫去狗,越过越有’。是啊,有谁不愿意这样呢,这就是一个希望,不求有势有钱,但求片瓦遮寒,如此一个微小的愿望,要实现它却比登天还难。因为从大花猫回来还不到三天,早晨醒来,东东现妈妈没有按时回来,心里不由产生一种可怕的感觉,他出去看看太阳,核对一下是否把时间估计错了,而且还特意去一趟传达室看看墙上的挂钟。李大爷问他怎么了?他说妈妈没有回来,李大爷一听就不出声了。东东感觉出了问题,回到小屋,贝贝也显得非常惊慌,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最怕看见的东西却又偏偏出现了。

    一群红卫兵踢开门虎视眈眈,因为小屋里光线太暗,有的红卫兵干脆撕掉窗口上的塑料布向里观看。

    “给我搜!”一声令下,几名小将如狼似虎乱翻乱砸,炕上的东西摔到地下,地下的东西扔在炕上,东东抱紧妹妹缩在墙角。有两名小将见屋里实在没有什么可翻的,又开始用工具倔坑,东东现他们倔坑并不象是为了找东西,如果不是爱好,就是吃饱了撑得,还好没有拿他们辛苦盘起的炕来泄高涨的革命**。

    有一名小将一脚支地,一脚蹬在炕沿上四下观察,当他看见有只猫在被垛里藏着,伸手去抓。大花猫确实对身穿一身绿的人犯触,见一只手伸过来,猛地挠了一爪子,这位小将疼得跳起来,手背上明显出现了几道血口。猫急了最多是挠人,红卫兵急了可了不得,他伸手抢过一把铁锨跳上炕,几下就把大花猫劈成了血糊糊。东东抱着抖成一团的妹妹坚持没有看。

    “***,右派小崽子养得猫都会挠人,我也让你们尝尝厉害!”这位小将还觉得不解气,出去牵进来一条大狼狗。

    “嗅,嗅,上―――虎子!咬他们,咬……”他指使狼狗上炕。狼狗果然听话地跳上炕,瞪着两只红眼珠子来回打量,血红的舌头搭拉着老长,鼻孔还呼呼喷着气。

    “妈呀!”贝贝大叫一声尿了一裤子。东东也吓坏了,他平时见过不少狗,可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害怕过。狼狗看看他们把嘴伸过来,贝贝把头紧紧扎在哥哥怀里,东东盯着血红的狗嘴,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红卫兵小将们被他们害怕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那条狼狗看了半天,只是过来闻闻便下去了,东东长长出了口气。

    “行了,别挖了,当心挖出屎来―――走吧!”红卫兵们也觉得没趣了,一声令下,又呼呼啦啦离开了小屋,看来他们也了解这间小屋的历史。

    “妹妹,别怕,他们走了”东东安慰着仍然抖个不停的贝贝。

    “哥哥,我要妈妈”贝贝满脸泪水。

    “别着急,妈妈一会就能回来”东东心里明白,家都被抄了,妈妈一定也好不了。他又想了想说:“贝贝,你在家等着,我去把妈妈找回来”

    “不,不嘛―――”贝贝又想见妈妈,又不敢独自在家。

    “贝贝,勇敢点,他们不会再来了,我尽量快点”

    “可是―――”

    “没事的,啊!”东东跳下炕,用几张报纸把大花猫包起来,就放进红卫兵刚才现挖得坑里,再用铲子填平。出去把窗户上的塑料布重新钉好,撕裂的地方用胶布对付贴住。最后把即将熄灭的炕火再添些柴,这才嘱咐贝贝几句关门离去。

    东东在附近街道上转了几圈,却不知该去哪儿找妈妈,他也看不到那几个抄家的红卫兵,再说大街上能自由活动的人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即使看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他怀着一线希望跑到妈妈的工作单位,工友们告诉说他妈妈大清早就被押走了,去哪儿不知道。东东很失望,这么大的市区,该去哪儿找呢?他低着头漫无目标地转来转去,正打算先回去,不由眼睛一亮,因为他看见了那条大狼狗。有了大狼狗,那牵狗人一定就是抄他家的红卫兵了。东东躲在一边悄悄盯着,那几个红卫兵都站在路口,象是在等什么,他反正知道跟着这些人一定能找到妈妈,所以就耐着性子等着。过了一会,那些红卫兵也没有走的意思,东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敢靠近,他总觉得那条狗好象已经注意上他了。又过了一会,东东看见红卫兵们都朝一个方向指手划脚,他也看见那个方向过来很多人,拥挤不堪,边走边喊口号。等近了,他才看明白原来是一大群红卫兵正押着几名‘罪人’游街示众。他们都高举**语录痛斥着‘罪人’的恶劣行径,高呼:“打倒一切与人民为敌的反动分子,让黑五类的死把子永远抬不起头来…。。!”的口号。这场游行的领导者还是陈兵,路口牵狗的红卫兵也正是在等他们。

    当游行队伍经过眼前时,东东一眼看见了妈妈,此刻的高华简直变了人样,赤脚走在冰冷的路面上,一身泥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和鼻孔都挂着血迹,一缕头连着头皮贴在脸颊上,唯独与其他‘罪人’不同的是,脖子上并没有挂上写字的大牌子,而是挂了一串各式各样的破鞋。东东并不知道挂破鞋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有人照顾妈妈,怕牌子太沉。看到妈妈的样子,东东的心比被刀搅还难受。游行队伍过去后,他就跟在后面,大约就这样走了半个小时,东东跟到一座大院门口。这里看上去好象是政府办公的地方,游行队伍在大院里组织了一个临时会场,提前接应的红卫兵从办公大楼里搬出些桌椅板凳,大会主持人仍然是威风八面的陈兵。东东奇怪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跟他家人过不去呢?在他的记忆中,爸爸妈妈好象并没有欠这个人什么呀。大会开始后,还是陈兵带头朗读**语录,动群众大胆揭。郭丽红这时也在会场里晃来晃去,象是在与别人交流着什么,她和陈兵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批斗大会在紧张有序,热火朝天的氛围中进行着,斗争一阵比一阵激烈,口号一次比一次响亮,不过他们的一言一行,对于东东这种黑崽子来说是听不懂看不懂的,他只看见陈兵在骂他妈妈,打他妈妈,只听见陈兵义愤填膺的喊叫声:

    “……说!快说―――高华,你用装死的态度对待群众是没有用的,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在铁的证据面前,你只有老实交待罪行才是唯一的出路―――快交待!你与韩威是什么关系?你们暗地里来往过多少次?他给过你什么好处?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以为你与韩威做得那些罪恶构当,干得那些无耻行径没人知道吗?你错了,我们早就注意你了。快交待!你与韩威约会过几次?你们上过几次床?是怎么通奸的?说!我们知道你是上了坏人的当,你只要承认这些事实,我们可以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东东对前面一些话还能听明白一点,对后面说得就糊涂了,他所掌握的那点知识还不能解读象“上床,通奸”这类词句的含意,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好话,而且他能猜到韩叔叔一定也出事了。

    陈兵这时又抓住高华的头用力拉扯,其他人连踢带打,郭丽红不停地吐着唾沫。东东此刻的心情比看到爸爸被打死时还难受,因为挨打的人是唯一给他疼爱最多的妈妈,他急得把嘴唇都咬破了,恨不得去抢支枪把这些家伙们都打死,此刻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也分不清什么是对错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标准来衡量这些,也许他家人生来就是坏人,不用干什么,人们就能看出来,就应该被揪出来批斗。

    大会可能开了一个多小时,红卫兵又开始转移地点,东东跟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跌跌撞撞跑回家,一头扑在炕上不出声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啦?妈妈呢?妈妈怎么样了?”贝贝着急地问。东东不说话。

    “哥哥,你说呀,妈妈出了什么事?”

    “哎呀!别烦我好不好?”东东跳下炕走出屋。

    “哥哥,你去哪儿?你别走―――”贝贝急忙跟出来。东东并没有走,而是从房子后墙的一个砖缝里掏出一只弹弓,这是他早做好藏在这的。

    “哥哥,你要干什么?”贝贝惊奇地问。

    “别问了”

    “你不告诉我,我不让你走!”

    “好,回家说,这事保密”东东领着贝贝神秘地回到小屋,这才认真地说:“贝贝,你听着,妈妈让坏人抓起来了,我要把她救出来”

    “你别去,他们人多,还有狼狗”

    “没关系,我会用弹弓把狼狗打跑的”

    “那我跟你去”

    “不行,你是女孩儿”

    “那我不让你走”

    “好妹妹,你就别添乱了,我救出妈妈就回来”

    “可现在去容易被现,最好天黑去”

    东东也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好吧,这次听你的,我们先做好饭,收拾好家,妈妈回来一定会高兴的”

    兄妹俩计划好开始忙碌起来,东东负责做饭,贝贝负责整理被褥,她把换下来尿湿的裤子压在褥子下面,怕让哥哥看见又会笑她胆小。东东煮好玉米粥,熘好糕,先给妈妈留下一份,再招呼贝贝吃饭。

    下午,兄妹俩又把屋里重新整理了一遍,东东让妹妹看好炕火,他自己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工地上收集弹药,所谓弹药就是一些大小相同,圆溜溜的石子。

    傍晚,东东坐在炕上修检武器,贝贝帮忙数石子,等天再黑一黑,他就要整装出了。他这时一面修剪弹弓皮筋上的毛刺,一面为一件事愁,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哪儿,应该去哪儿才能完成这项营救任务。

    大约到了晚上8点左右,东东穿鞋下地,贝贝为哥哥整理衣装,兄妹俩严肃的表情毅然就是即将出征的战士,正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却开了,高华突然出现在门口。

    “妈妈―――!”“妈妈―――-!”东东和贝贝喜出望外扑到妈妈身上。高华搂着儿女也是悲喜交加。

    “妈妈,您是怎么回来的?他们不是抓了您吗?”东东问。

    “是他们放妈妈回来的―――家里怎么样?你们没事吧?”高华不放心地里里外外看了看。

    “妈妈,不用担心,我们很好”东东经过这么多事后表现的越来越坚强了。

    “是的,妈妈,我们没事,来吃饭吧,还热着呢”贝贝也学得很懂事,她不愿再说些让妈妈着急的话。

    “好,我们吃饭”高华确实没看出什么不对。东东打来洗脸水,贝贝盛上一碗粥。

    “对了,大花猫哪去了?”高华总感觉家里出过什么事。

    “妈妈……”贝贝正要说什么,东东抢过来说:“大花猫出去了,昨天也出去了,早晨才会回来”

    “窗户怎么破了?”

    “是我不小心捅破的―――妈妈,您别问了,先吃饭吧”东东强忍难过端上粥。

    “妈妈,您的头怎么掉了?”贝贝问。东东瞪她一眼,不让再多话。

    吃完饭,高华铺好被儒让孩子们先睡觉,她还要赶去上班。

    “妈妈,您这样怎么能行呢?您可一天没有睡觉啊?”东东关心地说。

    “是啊,妈妈,今晚就不要去了?”贝贝也拉着妈妈。

    “孩子们,不行啊,妈妈不去会被扣工资的”

    “妈妈,我们不要工资,只要您”

    “傻孩子,妈妈如果不去还会被开除工作的,到时候我们就吃不上饭了”

    “妈妈―――”贝贝哭了。

    “妈妈,您先等一等”东东说着跑去传达室向李大爷要( 蝙蝠 http://www.xlawen.org/kan/4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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