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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他一边回答一边给客人泡茶,然后就出去了,感觉是在逃出这个窘迫的气氛。

    柳青的兴致还在那张未完成的肖像画上,依这个轮廓,这个女人还真是不丑的。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个叫安小文的乡村教师是在画他想像中的女人。看来,每个人骨子里都有一份浪漫情怀,在这样寂寞的大山里,一种人靠山吃山地活着,而另一种人则是靠梦活着。这个安小文属于后一种人,他拥有自己的理想,包括这想像中的女人。然后,柳青就意外地看见了安小文的枕头边上有一只笔记本电脑,拿起来一看,是宏基的牌子,好像是台湾的一个品牌,应该不便宜。一个乡村小学还能配备这样高档的东西?正纳闷着,安小文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床带包装的真空棉被。

    柳青就问:小文老师,你还专门去为我买了一床被子?

    安小文说:我知道你们城里的女人爱干净。

    柳青认真说了声谢谢,然后又问道:安老师,这电脑是学校给配的?

    安小文的脸突然红了,说:学校哪能用得起这个?连学生的课桌想整修一下都办不到呢。这电脑是……一个朋友借给我用的,他是一个画家……秋天的时候还会来的,到时候我就还给他了。

    柳青说:你这个朋友还真是慷慨啊。

    但她不懂的是,怎么这个安小文突然脸就转红了,还带有一种近乎女孩子的那种羞涩。这有点奇怪。很多天之后,女警官回想起这个场面,才觉得那还不是一种羞涩,而是在掩饰着内心强烈的不安。玉秀山距离桥头村大约还有二十公里,通往那里的路是在一条旧时的官道基础上改建的,正在施工中,不好走,一段路走下来竟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一路上,安小文对玉秀山下的石窟佛像做了比较详细的介绍。他说这件事情很奇怪,当地的人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就是没有发现还藏有这样的宝贝,结果有一天,一场大雨造成了严重的山体滑坡,才被一个外来挖草药的哑巴意外发现了。这个人因此还获得了县政府颁发的一万元奖金。安小文说: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给我们学校看门的也是一个哑巴,他却没这样的福气。

    李志扬说:从电视新闻里知道,这个佛像年代已经很久了。

    安小文说:据北京来的文物专家初步考证,玉秀山石窟佛像大都出于魏晋年间,比山西大同的云冈石窟和洛阳的龙门石窟都早。目前已经发掘出五十几个窟了,大小佛像有两百来座。

    柳青说:这儿的老百姓有盼头了。即便是现在这个规模,也够得上开辟一个国家级的旅游景点,旅游业会带动其他服务业。

    李志扬说:那是。这也算是祖宗阴德啊。

    安小文说:现在还没有对外开放。估计明年这时候差不多了。

    李志扬说:我们就在很远的地方看看,拍几张照片,作个纪念。

    到了石窟景地,果然一切都还在建设中,连个像样的大门也没有,也没有门票,只有两个保安模样的人在把着一个竹篱笆门,却不许人进去参观。安小文走过去与他们套近乎,说我们只是拍几张照片,一会儿就走。一边说着一边塞给了两人十块钱,问题便解决了。

    柳青不懂石窟艺术,但是一走进去,就产生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一扇扇向她打开的石窟像孔雀展开的尾羽,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她一眼就注意到那尊观音佛像,那佛像在整个石窟佛像中并不显得高大,大约只有三米的高度,却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又非常地和蔼可亲。这个瞬间她又一次想到了北京的陈晖,她想如果今天是和那个男人一块来,肯定不是这样的情调。陈晖一定会说得天花乱坠,男人的夸夸其谈在这样的时候非但不讨厌,而且还能博得女人的欢心呢。她正忘情地想着,忽然听见李志扬的相机快门响了,律师说,这张以观音佛像为背景的照片效果应该不错。山里的天气总是瞬息万变。回来的路上下起了一阵大雨,道路变得泥泞,更不好走了。等临近黄昏的时候他们才回到学校,而这时雨又止了,夕阳从云层中射出来,一道道光束非常强烈。那时的西天仿佛点燃了似的,晚霞在消失之前呈现出最后的也是惊人的美丽。

    吃过晚饭,柳青和李志扬出来散步。他们又一次来到了那座石桥上。来的时候柳青对这桥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却看出了它的美来,那古朴的表面雕刻着岁月的痕迹,散发出历史的沧桑感,而那四只立在桥两端的石狮子神态各异,生动活泼,又让人感觉它充满着生机。柳青说:这桥不错,明天我得在这里拍一张照片。

    李志扬答非所问地说:这桥对于我是一个纪念。

    柳青说:纪念那逝去的蹉跎岁月?

    李志扬想了想,说:是它见证了我的初恋……

    柳青很意外也很好奇,说:与爱情有关,那你得从实招来。

    于是,律师就对女警官说了一段往事--

    那是1977年的春天的一个下午,我正准备回到县里复习,参加第一届的高考。刚刚走出村子,来到这个桥头,忽然天下起了大雨。我来不及回村,就赶快去了这个桥洞下面躲雨。那雨可真大啊,十米以外就见不到人影。一会儿,又来一个人,是个姑娘,看上去比我小点,梳着两根齐腰的辫子,还别着一枚红蜻蜓的发卡,很好看。从穿戴上看,也应该是小县城附近的。她的衣服差不多都淋湿了,还似乎有点发冷。我们就这样呆着,谁也不说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雨势小了,但外面的天色也开始转黑了。我们走出来。这时她开口了,问我去哪。我说去沙河镇,等候开往县城的最后一班车。她说她也是的。

    沙河镇离桥头还有八里的地,这一路上我们只顾着赶路,还是没怎么说话。等我们到了沙河,天就彻底黑了。往常,最后一班车应该在七点到的,结果这一天我们一直等到了九点,车还是没有来。我想大概是大雨冲坏了路面,这班车临时取消了。这时,她有点着急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就说,走不了,咱们去找个住的地方吧。她说她身上就只有买车票的钱,我就让她跟着我。我说,没事的,放心好了。我当时身上也没多余的钱,于是就找人家去说好听的。找了几处,都没有人答理。等找到第四家,主人是个做豆腐的,看了看我们,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说是兄妹。主人又问,是一个娘生的吗?我说是,要不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呢?主人犹豫了一下,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要我半夜里起来替他磨一缸豆腐,他就答应给我们下两碗面条,腾一张床。我连忙就答应了。

    这样我就和她挤在了一张床上。我说,你睡里面,我半夜还要起来磨豆腐。见她还在犹豫着,我又说了句,姑娘,你放心睡好了。我说过了我是你哥。说着,我自己就先躺下了。等半夜里我被主人叫起来时,我才发现她也睡了,还抱着我的脚。我慢慢把脚抽出来,起了床,就到后院替主人磨豆腐去了。这一磨,就到了早晨七点多。

    等我回到房间喊她时,已经不见她了。她给我留了一封信,用那只红蜻蜓的发卡别着。那信上说她家里有急事,所以一早就走了。她留下了她家的地址,是距离县城二十里地的一个镇子,让我有空去找她。我心里很热乎,觉得这是一种缘分。那时我因为忙着高考复习,所以直到两个月后才找到她那个镇子,可是一打听,她家已经在一周前搬走了……

    律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柳青说:就这么完了?后来呢?

    李志扬说:后来,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后了,我在一个城市里遇见了她……

    柳青说:真的?于是她就嫁给你了?是这样吗?

    李志扬说:不是,她已经嫁给了别人,我看见她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应该是她儿子吧。所以我就没有惊动她了。

    柳青说:她呢?认不出你了?

    李志扬说:我想是的。她没有认出我,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后来也成家了,是我的同学,我们在一起生活还不到一年,她就不管我了……

    这样的表达让柳青听起来还是相当的悲伤。她对这个男人第一次有了不同寻常的感觉。但她知道这不是爱,也不是同情,是什么呢?她自己也难以说得清楚,似乎是带着敬重的怜惜吧。通过〃8?24〃案件,女警官对律师增加了了解,这个男人很正派,很敬业,有责任心,给人一种安全感。这些可能会构成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基础,却不能成为爱的理由。爱需要燃烧,是一触即发的碰撞之后的那种燃烧,柳青感觉不到这一点。这个男人身上缺少的是一种很男人的东西,譬如说洒脱、豪爽与与生俱来的幽默感。而这个,北京的那个陈晖是不缺乏的。柳青想,假如这两个男人都是泥塑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捏在一起。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念头近似荒唐。

    柳青没有再说什么。夕阳敛起最后的余晖,接踵而至的是苍茫的暮色。月亮已经在山脊上升出来了,慢慢地起风了,寒意开始转浓。他们离开了古朴的石桥,沉默着往回走。突然,听见了一声沙哑的叫声随风掠过,音调悲怆。

    柳青警觉地问:什么声音?

    李志扬把声音压低:是狼……

    柳青还没有来得及惊慌,突然就从对面的林子里跳出了两匹灰狼,凶恶的眼光直瞪着他们。柳青吓坏了,下意识地把枪当的推上了膛。

    李志扬连忙将女人护在了身后:别慌!

    柳青竟有点口齿不清了,她说:真是狼吗?

    她从来就没有真的见过狼。以前只听母亲说过,狼的模样和狗差不多,只是尾巴比狗粗壮。现在看来,狼和狗真正的区别还不是尾巴,而是眼光。狗的眼光没有这么阴沉,更看不出埋着凶险。李志扬装作没事的样子,侧着身掩护着她,慢慢地挪动着。狼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只有十五米的距离,随时会扑上来似的。它们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他们在走动,它们也在走动,二者之间的距离始终是相等的。突然,柳青的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块圆石头,跌倒在地。这个举动惊动了跟踪的狼,它们掀起一阵风,向这边直扑过来。柳青就势一个侧滚,然后拔出了枪,来不及瞄准,就对着其中一匹冲在前面的灰狼连开了三枪。

    枪声在山谷里竟是这样的响亮清脆。女警官看见那匹狼整个身体在面前竖立了起来,比她个头还要高,然后,它发出了一声惨叫--像婴儿的啼哭,就摔倒了。另一匹狼则箭一般地跑回了丛林。柳青起身看了看,一发子弹正射入了狼的脑门,血和脑浆都迸出了。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还在抽搐的狼,那狼也凝视着她,狼的目光很坚定也很专注,女警官被惊吓得跳到一边。在与狼的对视中人最终败了下来。然后李志扬跑过来,伸手拿过她的枪,对着这狼的心窝又开了一枪,狼慢慢就不动了。

    他们看着狼的尸体,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志扬才低声说:你不该开枪的。

    柳青哭了起来:李志扬,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志扬说:柳青,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可以说你是为了救我--这匹狼本是冲着我来的,它是匹公狼,它在选择对手--因此它扑向了我。

    柳青泣不成声地说:你这样说我不觉得不公平吗?

    李志扬说:你听我说。本来,我只要打一个口哨,或者你朝天鸣枪,它就会吓着跑开……结果,你的枪倒先响了。

    柳青喊道:我没有你那么理智!

    李志扬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这只还散发着热气的狼拖到了河边的沙滩上。他用手刨出了一个坑,然后把狼的尸体安放下去,再用沙把它埋了。

    柳青继续哭着。她注视着律师做完这些,这时才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多年后,女警官回忆起这次经历时还是感到情不自禁。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用枪射击活体,她以优秀的枪法成功地实施了一次杀戮。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夜不能寐的她又听见了一声狼嗥--那是一个悠长的哭腔,凄惨的尾音在山谷中回响着。她知道,这一定是那只剩下的母狼的声音。它也许是这个山脉最后的一只狼了,它似乎在对着惨淡的月光控诉:你们为什么要留下我?为什么让我这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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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刑报告(十一)

    从山里回来,柳青病了一场。因为私自开枪的问题,她受到了支队的批评。她的父亲也很不痛快,又扯出上回在商场亮枪的事,把女儿教训了。住院期间,李志扬经常来看望她,从律师的表情上,柳青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律师似乎很愿意为她做点什么,但她自己心里却想把二者之间的距离拉开。柳青知道律师的心事埋得很深,这个男人对待女人和处理案件的方式差不多,理智而谨慎,却不能带来那种属于男女之间的美妙感觉。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让人家有所期待。但是社会上已经传出了她和李志扬的故事,说一个女警官和一个男律师在山里过夜,躲在山洞里偷情,结果却遇上了狼……

    沈蓉把听到的这些告诉柳青,后者就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说:人生来就是让人说的,谁爱说就让他说好了。

    沈蓉又问:你和李志扬有没有……

    柳青说:怎么可能呢?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但却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

    沈蓉就没有再问什么了,而是掉头说自己的事。她还是说郁之光马上就要走了,按这个势头,这个人还要得到重用,也许就不回落城了。

    柳青说:那你怎么办?跟他走还是拉倒?

    沈蓉说:我也没想好,但心里老不塌实。

    柳青说:沈蓉,我们处得不错,所以我今天把真实的看法对你说。你和郁之光的事该有一个结果了。无论怎样的结果,都不是坏事,至少比现在这样拖着强。其实老郁和老婆离婚,本来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办的,即使女方不离,按照《婚姻法》,分居一段时间,法院还是可以裁定的啊。我想这些,他这个政法委的书记不可能不懂吧?

    沈蓉说:我何尝不想这样呢?要不我怎么先行一步把自己这边摆平了呢?可这个时候对他提出这么绝对的问题,他会有负担的,也会影响到他的前程。这个我怕。他有他的顾虑,虽然没对我说,我还是能想像得出来的。

    那时柳青就想,沈蓉这个女人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春节后,刑警支队没有遇上什么大的案子。到了三月初,省里统一安排了一次〃打拐〃行动,就是集中打击拐卖妇女的行动,似乎是以这样的方式纪念三八妇女节。〃打拐〃行动声势很大,落城的各个警种都抽了人,奔赴山里,去解救那些从外地被拐卖到这里的妇女。行动的前一天,市政法委书记郁之光亲自来为大家送行。这是柳青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这个男人。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儒雅也很和蔼的中年男子,仪表堂堂,出口成章。他即兴的讲话却很具煽动性,他说〃打拐〃是一项专项斗争,我们的任务不仅是要打击那些不法分子,而且还要给那些被拐卖的妇女一个〃回家〃的感觉。那时柳青就想,这个人怎么就不给沈蓉一个〃回家〃的感觉呢?

    柳青随副队长李林那个小组去了一个偏僻的山乡,很顺利地抓捕了两名人贩子,也解救出了三名被拐卖的妇女。等解救第四名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那个从四川乡下被拐卖来的妇女,对来访的警察非常热情。李林问她,怎么来的?她说是卖过来的。李林问卖了多少?她说五千,人贩子得了两千,她父亲得了三千。李林说,我们今天是来解救你的。女人就仰着脸看着李林,问什么是解救?李林说,就是送你回家。那女人一听说警察要送她回家,就一下坐在了地上,死活哭着说不想回去。她说我在家里吃不饱,我在这里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不回去。再说我要是回去,娃怎么办?世上哪有扔下娃不管的娘呢?我的家就是在这里啊!李林一下就没了辙,就让柳青去劝。柳青说:李队,别劝了,人家现在过得挺好的,你还解救什么?我们要解救的,是那些被哄骗的或者过得不好的。李林一想也对,就不再纠缠,带队离开了。等他们回来后,不久的一天,那个四川女人和老实巴交的丈夫登门给刑警支队送来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成|人之美〃。大家一看,全都笑了起来。

    那些天柳青在办公室看业务书,突然有了想去北京深造读学位的念头。她想依自己的专业基础,集中精力把外语抓一下,考研应该不是问题。她在这个城市待得太久,也该挪一个地方了。一辈子守着这个城市,走上街一路都是熟人,这个感觉不好。自己二十六了,如果再不成家,在落城就成了话柄。而在北京,你就是四十六岁还是单身,那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正常。这就是大城市和小地方的区别。然后,她就想到了陈晖。他们之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看来人都是现实的,彼此既然没有走近的意思,那就干脆疏远点,没有必要陷在那种并不存在的关系之中。这样一想,女人又觉得心里有点酸了。那个时候,居住北京的记者还在一门心思地追踪着美国的辛普森。

    1995年1月31日,控方证人开始出庭作证。在已经出场的几十位证人中,最让陈晖关注的是来自三方面的证言。第一个,是洛杉矶一家刀具店的老板和售货员。他们证实,1994年5月间,辛普森在这家店里买下了一把35厘米长的德国匕首,而且还当场开了刃。这自然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它与案发现场死者身上的多处刀伤完全吻合。尽管这把沦为凶器的刀至今没有下落,然而在控方眼中,如此的人格证据足以让辛普森的〃梦之队〃有口难辩。前几天一群记者遇上控方的威廉?哈奇曼检察官,当记者们问起辛普森一案的进展时,这位起诉组的首席检察官说:〃下个礼拜就会水落石出。〃哈奇曼的自信溢于言表,让你觉得他们这回真的就是胜券在握了。

    更为严重的是另一个叫夏夫的证人说,案发当晚10点多,他出来溜达,亲眼看见辛普森驾驶着白色的野马车经过南班迪街875号门前的。如果此言是真,那么该案就等于获得了直接证据。还有什么比目击者更具权威的证人呢?

    夏夫的证言恰好与另外几方面的证言构成了一种呼应。辛普森本人不能很好地说明,1994年6月12日晚上的10点至11点之间他在干什么,而当时留在他家里的一个叫做卡伦的食客却一再表示,那个晚上,辛普森的情绪〃很低落〃,他感觉在这段时间里,辛普森〃好像不在家〃。那辆出租车的司机阿伦?帕克也证实,当晚10点25分他到达北洛金汉街辛普森的住宅前,准备送他到机场。他一直在按门铃,却没有人来开门。于是他就等待,并没有看见这周围停有辛普森的那辆白色野马车。直到临近11点的时候,他才看见一个体重大约两百磅的黑人背影,从车道走进了宅子。然后,辛普森就出来了。帕克说辛普森上车时〃情绪烦躁,满脸是汗〃。

    1995年3月13日,马克?福尔曼警官出庭作证。作为辛普森一案最早发现证据的警官,他在法庭上的证言听起来就显得相当的逼真。奇怪的是,辩方律师夏皮罗?李?贝利对福尔曼警官的询问轻描淡写,在简单询问过一些情况之后,律师突然提出了一个看似与案件没有关系的问题。他以平淡的语气这样问道:福尔曼警官,你在描述一个黑人时,使用过〃黑鬼〃这样的词语吗?

    福尔曼从容应对,说:从来没有。

    贝利律师说:那么,也就是说,当有人在法庭上指证你曾经使用过这个词,也就意味着那些人是在说谎了?

    福尔曼说:是的,他们肯定是在撒谎。

    贝利律师接着说:作为一名警官,在失去一个在你看来很有趣的案子时,是不是会很失望呢?

    福尔曼说:是的,会很失望的。

    贝利律师进一步指出:那么,面对这种失望,你是否会决定干点什么呢?

    福尔曼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圈套,立刻就回答道:不!

    看到这里,陈晖为辩方的担忧又加重了。控方一切做得井井有条,似乎无懈可击。不过,记者又想,既然辛普森的律师团被称为〃梦之队〃,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帮人绝不是吃素的,他有一种感觉,辩方将在适当的时候打出一张王牌来。很多天后,记者才恍然大悟,其实这一天贝利律师和福尔曼警官这场貌似没有锋芒的简单答问,实际上暗藏着杀机。辩方手里的那张王牌正是白人警官马克?福尔曼。

    记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听见门铃声。他估计是票务公司的人送票上门,这才觉得该打点一下行装,明天又该出发了。落城的三月,竟还是春寒料峭。背阴的地方,春节前的那场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残雪早已被尘土染黑了,街上看上去异常清冷。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轮到柳青值班,她本想利用这个时间看点书,结果李志扬来了电话,说电视里正播一部叫做《弃船》的美国老片子,是根据一件真实的事件改编的。律师说这部片子他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看过,觉得很不错。于是柳青就将电视机打开了,影片刚刚开始。

    一艘海轮在航行中不幸遭遇了战争时期遗下的水雷,船长阿里克斯下令弃船,有二十五个人挤到了逃生的小舢板。但是,这艘船的设计标准是九个人,那么剩下的十六个人就是超载了。阿里克斯于是做出这样的安排,他让一部分乘客下到水中,与船上的乘客做每隔两小时的轮换,以保证舢板的正常负荷。但是,随着海上气候的恶劣变化,这种轮换难以继续下去。不久,巨大的风浪来了,舢板若想稳定航行就得迎风拼命摇桨。在这样的情况下,船长面临着这样的一种选择:要么抛弃一些乘客,要么全体沉没。而且,更加残酷的是,所要抛弃的不是按照航海常规,让妇女与儿童们留下。阿里克斯做的正好相反,他要抛弃的是那些没有能力或者没有可能战胜惊涛骇浪的老弱病残,留下的是那些比较强壮的人。他所遵循的是适者生存的法则。这个决定立刻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对,有人认为阿里克斯船长正在做出的行为无疑是一次谋杀。但后者还是用一把左轮手枪保证了命令的执行。船长坚决地把成为超重负荷的抛弃对象扔进了大海。后来他本人也因负伤成为被抛弃的对象,于是就自动跳进了海里,不过还是被人救上了舢板,他们离不开船长的指挥安排。经过一次次与狂风激浪的搏击,船上的十三个人终于活下来了。他们这才感谢船长的英明决策。不久,舢板上的人看见了希望,一艘海轮发现了他们并向他们伸出了援手。

    影片到这里,突然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那几个最初反对,后来又感谢的乘客,现在又翻脸了。他们说出种种理由来排除自己参与谋杀的干系。他们将要出庭作证来指控船长是这起谋杀案的元凶。阿里克斯感到十分震惊,但此时的他却选择了沉默。

    最后的解说与字幕是: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当船长等人遇救之后,法庭宣判了阿里克斯有罪,但仅处以六个月的刑罚。

    柳青关了电视机,觉得这部电影虽然拍摄的方法陈旧,但看后还是觉得不错。这部电影让她觉出了人生的沉重。看来人生就是一个选择的过程,每个人都会面临着选择,虽然不会像阿里克斯船长那样的艰难,但就选择的性质而言,他们是一致的。他们一样沉重。她还想到,两小时前律师通知她看这部电影可能是一种体面的借口,他希望与她的联系不要因为那只狼的毙命而终止。他有理由这么认为。是的,柳青眼下就存在着选择,她感到自己无意之中站到了两个男人之间,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其实她并没有做什么,甚至连一点暗示也没有,就形成了这种比较复杂的局面。

    这时,听见外面有传达的声音在喊:小柳,有人找。

    柳青从办公室走出来,见到走廊那边站着一个穿风衣的身影。由于是逆光,柳青看不清来人的脸,但觉得这个身影非常熟悉。那人向她走过来,柳青感觉他在笑,近了,才看清来人竟是北京的陈晖,他真的说来就来了。

    柳青说:好啊,陈晖!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陈晖说:说给你惊喜吧很矫情,但我确实想给你一个意外。

    柳青说:你这人太神了,怎么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两人走进办公室。柳青忙着给陈晖沏茶,又把从家里带来的那些瓜子什么的拿出来,招待北京的朋友。刚才的烦恼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陈晖说,他先找到了柳青的家,再上这里来的。陈晖说:我觉得你爸爸一直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我。

    柳青说:你这个人本来就是让人狐疑。

    她拿起一把椅子在陈晖对面坐下,问:你这次来,是因为工作吧?

    陈晖说:我要是说为你来的,怎么样?

    柳青说:我消受不起,但我感谢。说真的,你是有事情吧?

    陈晖喝了口水说:算是公私兼顾吧。一来想看看你--你别烦,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带着这份心思;二来是了解一个事情。

    柳青就问:是案子吗?

    陈晖说:差不多就是一个案子了,但不是刑事案件。落城大学一对大学生,谈恋爱谈出了麻烦,女方怀孕了,校方就以〃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为由将他们双双开除了。

    柳青说:这件事我听说过。你就是为这个来的?

    陈晖说:是我单位安排的,但我觉得很有意思。连谈恋爱发生关系都叫不正当,那我就不明白什么样的男女关系才叫正当的了。

    这话一说,柳青就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类似的经历她也有过,只是当初她比较谨慎,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更因为几天前的那个梦境,她好像觉得与陈晖之间真有过什么似的。她就用续水来加以掩饰,说:你们这种人就爱打听这些事。

    陈晖说:这是个值得做的文章。Xing爱是成|人的一种权利,需要得到尊重。怎么居然就被校方开除了呢?太不可思议了。

    柳青说:你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总是违反了校规了的。如果学校不采取行政措施,女生都挺着大肚子去上课,那不乱了吗?

    陈晖说:那也不能叫乱。可以劝说她去做人流,也可以让她休学把孩子生了。国外这些事多得很呢。怎么说也摊不上开除的。你想想看,就因为年轻人的一点冲动,学校就把两个人的前程给毁了,这既不人道,也不仁义。倒是两位当事人做得很潇洒,听说那女生居然就公开提出要把孩子生下来,家里人也很难拦得住。

    柳青说:看来时代变得很快。我想,那个女生比我小不了几岁吧,给我感觉就几乎是两代人了。

    陈晖说:我曾经在北京的几个大学对女生做过一次调查,结果是,想将来有婚姻有家庭有小孩的占32%,想过单身生活,但要找情人的占34%,还有部分女生,更前卫,说要小孩但不要婚姻。

    柳青说:打算在这里住几天呢?

    陈晖说:想速战速决,主要就是想和校方以及两位当事人谈谈。要是你不忙的话,我想我们一起去。

    柳青说:那得看我的时间了。我这里说有事就有事的。不过,我很想随你去听听。当天下午,他们就找到了两位当事人所住的地方,是市郊的一座临时租借的民房。一见面,柳青吃了一惊,原来那个女生就是曾经和她在一个大院里居住过的小环子,本名魏环。她的父亲好像是一个什么局的副局长,多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她叔叔魏如柏是刚当选不久的副市长。柳青自从上大学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这个小环子,而且,后者也居然不认识柳青,或者是装作不认识吧。

    陈晖先自我做了介绍,然后说明了来意,那魏环就浅淡地笑了笑,说:你想帮我们?

    陈晖说:尽量吧,我准备找校方谈谈,看看是否还有更改的可能性。

    魏环说:其实站在校方的立场上,对我们的处分没有错。

    陈晖有点惊讶,说:是吗?

    魏环说:国有国法,校有校规。既然我们违反了校规,那就处分好了。

    陈晖说: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向有关方面申诉呢?

    魏环说:我们只是不能容忍处分的理由。我们是很圣洁的爱情,绝非他们所说的那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是对我们的污蔑和诋毁。

    陈晖点了点头,想抽支烟,不料魏环却说:很抱歉,我不希望这屋子里有烟味,这样对孩子的发育不好。

    陈晖有点尴尬地把烟收起来,说:我想知道除了进一步申诉,你们还将有何打算?

    魏环说:我们白手起家,把孩子生下来……

    看着陈晖拿出采访机,魏环就说:请别这样,我可能会让你失望的。我不愿意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因为这是我的私生活,不想引起舆论的关注。公民的隐私是受法律保护的,不是吗?

    正说着,那个男生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只电取暖器。看见屋里有生人,那男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魏环介绍说:这是我爱人江旭初。

    陈晖对那男生笑了一下,再次说明了来意。

    江旭初有点不耐烦地说:小环最近身体不舒服,你们最好别打扰她。

    一旁的柳青早就有气了,一听这话更觉得不近情理,连忙说:那我们就走吧。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走了出来。过了会儿,陈晖也出来了。他在屋檐下点上香烟,然后笑着对柳青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柳青有点气愤地说:这两口子不懂事。咱们是为着他们好才来的,却成了〃打扰〃了!那女孩我认识,以前和我们家住一个大院,小时候还挺温顺的,几年不见,就变成这样了。她那些话,听起来倒很豪迈,但总有一天连哭都来不及。白手起家?怎么起?那么容易?把孩子生下来,靠什么养?连孩子户口都没着落呢!

    陈晖说:人也未必那么现实吧?

    柳青说:浪漫是靠现实养着的。你觉得这样下去他们能幸福吗?

    陈晖说:我只能说,我希望他们幸福。晚上,柳青请陈晖在一个叫〃临江仙〃的小酒楼吃饭,算是为陈晖接风。这个地方比较隐蔽,在蓝渡江的南岸,需要经过一座大桥。与北岸的市区相比,这里目前还处于开发阶段,要清冷许多。曾经有几家南边来的公司想在这里从事房地产开发,结果〃宏观调控〃一来,立刻就没戏了。看得出,柳青选择这个地方是不想引起外界的注意。本来她还打算让李志扬一起来,又觉得这样会引起陈晖的误解和不高兴。陈晖这种男人很敏感,也是很要面子的。

    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江上的月色和帆影,边吃边聊。两人没有继续白天走访的话题,而是一上来就抓住了辛普森的案子。陈晖简单扼要地介绍了案件的进展情况,柳青就说她还是相信辛普森有罪的。这或许是受到专业的影响吧,她说,我是搞证据鉴定的。这案子要是出在中国,早就审理结束了。陈晖笑了笑,说中国的事情有时候看起来似乎特别简单,辛普森这个案子看来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审理完结的,他也被拖烦了。柳青说,也许好戏还在后头呢。柳青希望陈晖能把这个案子善始善终地写出来,并表示自己愿意做第一个读者。等这些话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谈到了各自的一些情况。陈晖先问柳青,是否还是一个人?柳青稍有迟疑,但点了点头,说:陈晖,咱们今晚不重复在三里屯说过的话好吗?

    陈晖倒也坦率,说:其实我这个阶段内心也特矛盾,一方面,我对你还不想死心,另一方面在北京也偶感寂寞难耐。

    柳青说:那你还是尽早消除寂寞的好。

    陈晖说:这个年头,消除寂寞的方式倒是很多,也不难,可是想物色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伴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你呢?在谈恋爱吗?

    柳青说:我暂时还不想多花心思。不过,一旦遇上,可能就风风火火了。

    陈晖说:这我能想像得出,你骨子里是个浪漫的女人,只是你很挑剔。

    柳青说:当然要挑剔,我至少要想像得出,日后和我同床共枕的那个人有没有意思( 死刑报告 http://www.xlawen.org/kan/43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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