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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之书你也是白念了。”

    李四郎听见张三正色之言,抓了抓头笑道:“我不过发发牢骚,哥教训的是,正经的,到底聘礼要了多少呢?”

    张三郎摇头苦笑道:“定下了是十五两,这还是干娘帮衬着说了这一车的好话,若是我自己前去时,只怕不止这个数……”

    李四郎听说是十五两,咋舌道:“哟,敢情你那位老岳母还真当自己的闺女是官宦人家的贵小姐?”

    张三没奈何点点头道:“这还真叫你说准了,你没听干娘说?当日她家是出过秀才的,算起来叫一声乔小姐也是当得,只因为这个,我倒不好意思十分还价,总要给这位姑娘在娘家留些体面。”

    李四郎见张三这般态度,人还没过门儿就知道怜香惜玉的,忍不住摇头笑道:“三哥平日里少言寡语,从不与年轻女子调笑,原本还道是个不解风情的,谁知道竟是这般会疼人。”

    说得张三郎也是脸上一红,摇头道:“遇见这位乔大姑娘之前倒是不曾心思缜密一回,当日在老娘娘庙遇见了,不知怎的心中和软了些,如今倒会替别人思虑绸缪了……”

    李四听了这话,心中暗道这真是前世冤孽,两个必定有些夙缘也未可知,一面见张三姻缘既定,又想念自己的浑家,又不好说出来的,只得叹息了一回。

    一时间弟兄两个吃了饭,眼看着也到了起更的时候了,张三郎自去会了饭钱,两个带着官哥儿回在更房之内,李四郎面上有些为难,只怕将孩子一个人扔在更房里头不妥帖,张三心中知道兄弟为难之处,说道:

    “你就带着哥儿在这半间房里好生歇息一阵吧,我一手梆子一手锣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儿,左右咱们管着的这条街面儿又不算长的,一时半刻就走回来了,你好生搂着哥儿,别叫他着了寒气才是。”

    李四郎听见,心里感念,面上点头道:“既然恁的,多谢哥哥周全,还替您弟妹也陪个不是。”张三郎含笑去了。

    依旧提了气死风灯沿街走着,一手打梆子一手敲锣,来回喊了几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等语,不一时竟又来在老娘娘庙处,心中想起当日在此处见着乔大姐儿时的情形,不由心头蜜意顿生,望着那庙门出了一会儿神,方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回在更房之内,见李四郎抱着官哥儿睡着了,连忙寻了更房里公中的一床破棉被给他父子两个搭上个边儿,轻声放下打更之物,自己在炕尾上坐着,想着这李四郎夫妻两个当日成婚之际说不得夫妇和顺鱼水和谐,只是日子长了,也难免马勺碰锅沿儿,磕磕绊绊的。

    自己日后若是与那乔大姐儿成了一双夫妻,自然是百般呵护万事依从,断然不会如同李四郎这般,把个娇滴滴的浑家气得连孩子也不顾,就这般抛撇下他父子二人回了娘家……

    想了一回,看见铜壶滴漏快到二更天,连忙又出去打了一回,几次三番,熬到了天亮,那李四郎倒是睡得沉了,天色都有些鱼肚白时方才缓醒过来,还道是在自己家中,伸个懒腰,要伸未伸时,但觉怀中一轻,低头一瞧,怀里的官哥儿险险掉在地上,连忙搂住了,打个激灵,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抬眼一瞧,张三郎正从外头回来,见了他笑道:“难为你抱着哥儿睡了一夜。”李四苦笑道:“哥又拿我打趣儿,只怕这样的日子长着呢。”张三闻言忍住了笑意道:“哦?话可不要说死了,你瞧瞧这是谁?”

    说着,一闪身,但见那杜娆娘满面忸怩神色站在门首处,见了官哥儿,忍不住滚下泪来,叫了一声儿,喊了一声肉,上前来接过了搂在怀中。那官哥儿这一夜倒是不曾受罪,给李四郎紧紧抱在怀里好睡着,如今也差不多睡足了,睁开眼睛就瞧见了娘亲,喜得扑棱着小手儿踢着短腿,扒在娘亲身上不肯下来了。

    李四郎只道自己是做梦呢,揉了揉眼睛道:“你如何却在此处,莫不是我又发梦了不成,昨儿夜里倒是梦见你好几回呢,我……”说到此处,但见那张三郎还在屋里,忍住笑摇头瞧着他,倒是红了脸,不肯十分拉下脸来陪了不是。

    杜娆娘啐了一声道:“你道我是服了软儿才回来的,可就打错了主意,可巧是你那干娘三仙姑来村里跳神,她老人家如今知道我是你的浑家,听见我们娘家在杜家庄上,就过去拜会亲家,天晚,娘留了人住一夜,谁知我竟跑回去,干娘因劝了我两句,可巧今儿又要上城来寻三哥,早起就劝了我,赶着送回来,我因拗不过她老人家,方才跟了回来的,你可别得意!”

    那李四郎自从成婚之日,得了这么个俏生生的浑家,当真是蜜里调油,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如今虽说只有一半日不见,心中也着实空落落的,此番见浑家自个儿回来了,好似天上掉下个活宝贝一般,若不是碍着张三郎在此,早就上前搂在怀里温存几句了。

    当下越发顾不得,站起来对着杜娆娘一揖到地道:“昨儿是小人吃了两杯黄汤,不说好生挺尸去,反而冲撞了大娘子,此番大娘子看在我干娘面上回来,是您仁德宽厚,如今当着我干娘和三哥在此处,小人立个誓言,若是日后再借酒疯欺负老婆,就叫我……”

    话还没说完,早给杜娆娘掩住了口啐道:“少浑说了,我不听你这些疯话呆话,如今既然差事完了,与我家去吧,三哥还请与我们同去,奴家烧了鸡粥与你们弟兄吃了,干娘在家中等候,有事情要与三哥商议呢。”

    张三郎听见三仙姑来了,连忙答应下来,抬脚就要走,后头李四郎笑道:“哥听见嫂子的事情就恁般心急,如今看街老爷还没来,怎好这般伶伶俐俐走了,不如哥先去我家与干娘见面等候,我与浑家在此处等着交钥匙罢了。”

    张三郎听了这话,方知道自己急躁了些,面上一红道:“既然恁的,还要有劳贤伉俪。”说着,自己出门往李四郎家而去。

    那李四见张三郎去的远了,连忙虚掩了更房的街门儿,回身抱住杜娆娘就要亲嘴儿,唬得娆娘摇摆着粉颈闪避开来,一面伸手在她男人胸膛之上捶了两下道:“好没脸,这里跟街面儿上也差不多的,就做下流事,万一给老爷撞见了,你是死是活呢,再说我怀里抱了哥儿,唬着了他可怎么好。”

    李四郎如今乍见娇妻,到底隐忍不得,伸手在妇人紧要之处捏了两把,惹得妇人娇呼出来,方才勉勉强强歇了手道:“方才见了四奶奶,好像天上掉下来个玉女儿一般,如何不喜?所以小人行事莽撞了些,还请四奶奶见谅了。”

    说着又一揖到地,哄得娆娘娇笑了几声,夫妻两个拌嘴又和好,难免惹起情思、哄动春心,趁着时候还早,就在那更房之内玩形弄影略解相思之苦,也是人之常情,书中难以尽述。

    却说那张三郎大步流星走在街面儿之上,不一时来自李四郎家门首处,伸手打门,里头有人道:“谁呀?四郎不在家,往街面儿上打更去了,只怕如今还在更房里头呢。”

    张三听见是三仙姑的声音,笑道:“干娘开门,是三郎来了。”三仙姑听见是张三郎,连忙上前来开了街门儿道:“这不是三郎么,怎么,这一回得着信儿,就这般着急过来了?”说着掩口而笑。

    笑得三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方才遇见弟妹过去接四兄弟,对我说干娘来家,只是更房中事还没有交割,我心中急躁,就托了四兄弟在那里周全,自己先来家见干娘,莫不是姑娘家中有了什么消息么?”

    三仙姑笑道:“倒也没什么,只因我前儿往杜家庄去跳神,听见人说亲家太太就在那里,赶着备了四色礼物去串门子,谁知倒瞧见老四家的哭着回了娘家,我与亲家太太劝了一回,打发她回来,心里想着不如顺路来瞧瞧我这干儿子,也与你说说定礼的事情,若是你手上方便,我老身带你去银楼瞧瞧,把东西定了,早日送过去,人也能早些弄到手,免得夜长梦多,这一旦过了小定,那乔大姐儿就是张氏门中的人了。”

    第21章 打首饰闲逛银楼

    一番话说得张三郎心里一动,恨不得这就去银楼里置办了首饰,只是见三仙姑此番长途跋涉,年老之人到底有些禁不起,灰头土脸的,况且如今天色还早,镇上铺户不曾开门,因说道:“方才来家时,弟妹说叫咱们等一等,她自回来预备早饭,不如我扶着干娘往屋里歇一歇,用了饭休整一番再去逛逛倒也便宜。”

    三仙姑笑道:“那敢情好,我老婆子如今的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了,再想要卖卖我的老精神,只怕也未必有那个能耐,如今赶了这半日的夜路,就觉着头晕眼花的。”

    说着,娘儿两个进了门,就往李四家的土炕上隔着炕桌儿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那张三郎自是要问乔大姐儿家中之事,三仙姑一面忍着笑,只管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两个正说着,又听见街门儿响,原来方才三仙姑忘了关门,抬眼一瞧果然是李四郎一家三口儿进了屋,娘儿两个连忙起身让座,但见那官哥儿又睡迷了,嘟着小嘴儿直咂摸,也不知做个什么好梦吃好吃的呢。

    那李四的浑家杜娆娘面上好些春意,张三郎做大伯子不便细看,也不曾看出端倪来,倒是三仙姑过来人,见了娆娘笑道:“哟,大娘子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儿的脸色倒好瞧,春花儿一般红艳艳的。”

    说的那杜娆娘臊得满面红晕,狠狠瞪了李四郎一眼,一面低声道:“干娘越发倚老卖老起来!”说着转身跑了,进了小厨房里自去预备家下早饭不提。

    那李四郎见夫妻两个淘气,给干娘识破了,也是面上一红,呵呵儿傻笑了几声道:“干娘诙谐得好……”娘儿两个笑了一回,就只有张三不明就里,不知他们闹些什么。

    一时间娆娘已经预备下了早饭,几个围坐在炕桌儿旁边吃了,李四郎心疼浑家早起受了雨露,又忙了一早晨预备吃食,因笑道:“你也坐下用些,一会儿上午还有些活计要做,况且哥和干娘又不是外人,也不是头一回见了,想来干娘也不会怪罪你的,哥就更不用说了,与我原是‘穿房过屋、妻子不避’的交情。”

    三仙姑也笑道:“大娘子快坐下吃饭吧,一会儿我带了老三往街面儿上逛逛,预备小定的东西,你们两口子趁着天色早,再歇歇不迟,等一会儿再吃饭菜又冷了,倒费火去热它?咱们小门小户儿的,没有那些虚礼儿,横竖大面儿上不错就是了。”

    杜娆娘这才半推半就的往炕前头脚凳上坐了,扭扭捏捏的吃了饭。一时收拾妥当,三仙姑说要带了张三去银楼办货,李四郎送了娘儿两个到了街门处,再三再四挽留三仙姑再住几日。

    那三仙姑笑道:“这也罢了,你们小公母两个才好了,我老婆子又来闹你们不成?一会儿带了老三买办了东西,我就回去了,你们趁着年轻热乎,好好叙一叙,倘或是给官哥儿叙出个弟弟来倒也是好的。”

    说得那李四郎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听见干娘不多住几日,也只得拿出几十个钱来要给雇车,张三推让道:“这倒不必兄弟费心,干娘原是助我采办东西的,哪有叫你坏钞的道理?”说着,娘儿两个上街去了。

    那李四郎关了街门儿回来,瞧见浑家已经累的睡在那里,官哥儿倒是乖巧得很,见娘睡了,也不哭不闹的,在炕上踢着腿儿自个儿玩儿起来。李四郎见家宅和睦,心中甚喜,也脱了大衣裳换了家常的,脱鞋上炕,把官哥儿放在炕头拍着,自己把浑家搂在怀里,迷蒙了一阵,睡了个回笼觉儿。

    张三这厢跟着三仙姑往镇上买卖铺户上逛逛,那三仙姑虽然赶了一夜的路,年纪又老迈,倒是有些兴致,一会儿要买线,一会儿要看偶戏人,张三郎感念她恁大年纪还要为了自家婚事操劳,沿路之上一应花费都痛痛快快掏出钱来,把个三仙姑哄的直夸他有出息。

    娘儿两个逛了一阵,到了镇上独一份儿银楼处,张三郎道:“干娘看看,就是这里了,高显是个小镇店,拢共只有这一家银楼,就是看街老爷家里的太太要打首饰,也都是在此处勾当的。”

    三仙姑抬头看时,但见牌匾上写了“萃华楼”三个大字,那三仙姑不大识字的,因问道:“倒是好大一块牌匾,不知写个什么爱物儿?”张三因说道:“叫个萃华楼。”

    三仙姑笑道:“哟,倒好大的名头,想来里头的师傅也有翻筋斗云过来的也未可知。”张三点头道:“有我们太太相熟的师傅,若是寻他打首饰,只怕还要厚道些的。”说着,搀了三仙姑,娘儿两个进了铺子。

    里头的小伙计儿早就迎了出来,瞧见是张三郎却是认得,笑道:“三哥一向少见,如今快到大节下的,想是来给太太定几样东西?”三郎摇头道:“这一回是我自家要用的,还要烦请小哥请了王师傅出来。”

    那小伙计儿上下打量了张三郎几眼,若有所思笑道:“三哥原先不常照顾我家买卖,都是替太太前来送花样子取东西的,莫不是说话儿要讨媳妇儿了?来我们铺子里打小定?”

    说的张三郎面上不自在,仗着自己年长几岁嗔道:“你这猴儿恁般多事,叫了你师父出来罢了,蝎蝎螫螫的。”说的那伙计笑嘻嘻地跑了,不一时引出一个精瘦细致的中年人出来。

    见了张三郎,上来见了礼道:“原来是三哥到了,今儿是替太太送样子呢?还是……”张三见是王师傅亲自来问,也少不得将放小定的事情说了,那师傅笑道:“若是屯里人说亲,只怕一对儿戒指儿也就够了。”

    三仙姑听了这话不依道:“哟,这位师傅倒会说,怎么我们屯里人生来就比别人贱不成?虽然贫苦些,人家也是黄花儿大闺女,怎么就一对儿戒指儿就打发了。”

    那王师傅冷眼瞧着,只怕这妇道是个媒人,自己银楼里头的生意倒少不了这号儿人的帮衬,连忙满面堆笑下来道:“哟,瞧我小人眼拙,没瞧见老太太在这里,莫不是一位官媒奶奶么?”

    那三仙姑听见说她是官媒,心中好些体面,面上和软了笑道:“哎哟,可不敢当,老身是这后生的干娘,如今带了他来给媳妇儿瞧首饰的。”

    那王师傅听了连忙笑道:“这倒新鲜,做婆婆的倒为媳妇子鸣不平,你家这位大娘子好福气。”

    说着让到里头,拿出花样子来叫他们娘儿两个挑选。张三郎原本不懂女子妆奁,瞧着那些样子大半千篇一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交给三仙姑捡择。

    仙姑做主挑了一对儿攒花戒指,一副虾须镯,一副元宝耳环并一个长命百岁的项圈儿,对那张三郎笑道:

    “哥儿看看合意不合意?攒花戒指儿花开富贵,虾须镯勾来年年有鱼,耳后元宝招的财源滚滚,长命百岁项圈儿保你夫妻平安。”

    张三郎听见三仙姑说的这样好彩头,心中甚喜,点头笑道:“就依干娘的。”

    那王师傅见他们娘儿两个挑中了,因笑道:“这位老太太好钢口儿,若是茶馆儿里头说书去,只怕别的老板早就丢了饭辙了。”

    说得三仙姑沾沾自喜起来,一面就问价儿。那王师傅笑道:“是了,不知道老太太要给您家这媳妇儿打多重的?这四样拢共算起来,少说也要十两金子方才够了。”

    三仙姑听了,“吓”了一声道:“哟,师傅莫要哄我老身,我们老三就是卖房子卖地也凑不出那么多金子啊,更甭提过了门儿还要养活姑娘家里的寡妇娘,一年也好大的挑费呢。”

    那王师傅素日与张三郎也有几分交情,他家中资财如何,自己心中都有个忖量,因笑道:

    “这个小人知道,寻常人家儿倒也不用纯金的,依着小人的意思,倒不如打一副金包银,一般市井人家儿都是打这一套,若是过小定只要一对儿戒指,赤金的也使得,若是这四样都要齐全了,除非是县令县丞、举人老爷家中聘闺女,一般小门小户儿倒也用不上。”

    三仙姑见这王师傅会说话儿,倒不是店大欺客的人,心中欢喜,笑道:“你这师傅真通气,既然恁的,就按照师傅说的办吧。”

    张三郎在这些事上不大通达的,听见三仙姑要做金包银的,又怕委屈了乔大姐儿,拉了拉仙姑的衣襟低声道:“若是太俭省了,只怕大姐儿脸上不好瞧吧?”

    三仙姑听见这话,伸手在三郎额头上一戳笑道:“好个不知趣儿的小厮儿,老娘给你杀价儿,你倒会说,如今若是打造赤金的,少说也要七八两金子,就是几十两银子呢,那十五两尚且没处抓挠,如今倒要费钱弄它?再说这一套东西送过去,也不知道要给她那寡妇后娘克扣多少,你倒实心眼儿,没得花钱去孝敬那个婆娘。”

    第22章 探虚实夜访私塾

    张三郎听见仙姑说的有理,因点头道:“干娘说的是,方才是我想的不周全了,既然恁的,小定上面俭省些也使得,日后姑娘来家,我必然好吃好喝好待承就是了。”仙姑点头。

    一面与那王师傅讨价还价,讲了半日,说定了要打金包银的,四样下来满破十两银子,张三郎听见这个数,心中还是有些为难,只是看见仙姑已经讲得没有折扣余地了,总不能叫她为难,当下咬了咬牙便要掏银子。

    那王师傅见三郎面有难色,爽朗一笑道:“三哥,你我素日因为太太房里的妆奁倒是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旁人家中帮衬的伙计来了,多少都要克扣些主子的赤金料,只有你这小哥恁的实在,从来不曾在经手之事上面动些歪心眼儿。

    今儿我也不瞒你,就算你不克扣,我们铺子里总要想些法子克扣几分的,如今知道你娶亲,多得是用钱的地方儿,小人也愿意拉你一个主顾,就将素日里该你的分成儿一并算下来,这一套定礼便只要五两银子罢了,你无论多寡,与我二三两做定钱,剩下的凭你外头抓挠去,横竖还有些日子才能得的。”

    张三郎娘儿两个听了,自是喜出望外,那三仙姑生怕再出岔头儿,连忙让张三给了三两银子的定钱,倒柜上取了票子,约定一旬日子取货,张三郎方带着三仙姑出了银楼,又请她往街面儿上的二荤铺子吃了饭。

    那三仙姑吃毕了,舔嘴抹舌笑道:“老三,你可别嫌弃我老身吃你的酒,这俗话说是媒不是媒,吃上两三回,等到姑娘进门,一对金银蹄膀是少不了我的。”张三听见连忙点头道:

    “干娘说哪里话,不要说干娘帮衬了我这许多忙,便是看在李四兄弟份上,您老也算是我的干亲,如今来家一趟,怎么敢轻慢不孝敬呢。”说的那婆子欢喜,连吃带拿的饶了许多东西,大包小裹儿的要走。张三郎到底不放心,雇了车会了车钱,送三仙姑回乡不提。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转眼之间一旬已到,果然那三仙姑又来了,领了张三拿着票子往银楼里取了东西,一样四色搁在大红缎面儿上头呈在锦盒里,虽是金包银的,工艺倒是一点儿不差,若是不细看,成色倒也过得去。

    张三郎见了心中满意,谢过师傅,与三仙姑依旧出来,可巧明日不该张三的班儿,与三仙姑约定了明日送她回乡,顺便将小定送到乔家去。

    那三仙姑依旧往李四郎家里住了一夜,张三自回看街老爷家后身儿土坯房中安身,平日里那翠姑娘总是赶着把饭菜送来的,自从上次闹了一场,便不大过来,都是搁在外头门槛上头,一时冷了也是有的。

    张三郎是个直性汉子,倒也不甚理会,只因房中也有小炉子,若是冷了时,自己向火热一热罢了,并不在意。

    如今回在房中,却见小翠儿姑娘等在那里,心中不知何时,只得上前来点头道:“翠姑娘这几日少见了,怎么如今得空儿过来。”

    那小翠儿当日在张三这里讨了个没脸,原本意欲不再搭理,怎奈人有见面之情,况且见张三温言软语,自己倒不好拿大,只得说道:

    “方才你那兄弟张四来了,托我带句话儿,问他上次要的东西可曾齐备了。若没旁的事,三哥吃饭吧。”

    说着,将手中食盒递给张三,张三郎见状连忙接了,一面笑道:“有劳姐姐传话送饭。”

    谁知接着时,手上那一个锦盒却给小翠儿瞧在眼里,女孩子家原本爱个花儿粉儿的,见了锦盒又有些小姑娘家家的天性,伸手抢了在手里笑道:“三哥何处置办来的,这样精巧东西。”

    那张三郎阻拦不及,早给翠姑娘伸手打开了,但见内中四样首饰,那小翠儿虽然还没出阁,家中姐妹也有聘出去的,知道这是小定,唬得心里砰砰直跳,一面想起当日张三郎房里那条帕子来,莫不是这么快就要放定迎娶了……

    想到此处手上一松,那锦盒滑落手中,多亏了张三郎眼明手快接住了,见那翠姑娘神情恍惚,就是再不解风情,到底这几年多少明白些,想着趁此机会挑明了此事也好,倒省得来日乔大姐儿进门,自己说不清楚。

    想到此处点头笑道:“原本想着放了定礼才跟老爷太太回的,如今既然姐姐看见,也少不得说了,前日儿干娘来家,做主与我说下一门亲事,若是过礼快些,只怕是节前就能迎娶的,到时候还要劳动姐姐代为周全才是。”说着一揖到地。

    翠姑娘听着张三郎的话,只觉得脑仁儿里头嗡嗡的响,也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勉强摇了摇头道:“三哥别客气……”

    话说到一半儿,声音就哽咽住了,她又素来是个要强的,连忙打住了话头儿,也不肯再多说,将身子一扭,就往看街老爷后门处跑了。

    张三瞧见,心中有些不忍,只是这男女之事从来讲个两情相悦,自己既然无意,又何必惺惺作态做那怜香惜玉的勾当,想到此处只得罢了,兀自拿了食盒进门,搁在小炉子上头热一热吃了。

    一面想着小翠儿所说,今日张四郎又来了一趟,问他讨书费银子,心中就不大乐意,心想着聘礼的事情还不曾办妥,如何有这一项开销,一面又担心张四郎在外头惹下什么麻烦,不然如何有这么大的一笔开销,趁着今日没事,不如借故去找他一趟,顺便向人打听打听弟弟的学业到底如何。

    一时吃毕了饭,收拾妥当了,摸了摸银子包儿里,今儿付了二两银子的后账,拢共还剩下几两散碎银子,往怀里踹了,今日原本不该他当值,也换了官衣儿,想着兄弟是个爱见怪的,自己换了这一身儿前去,也不算是给他丢分子。

    说话儿到了街面儿上,买了四色礼物提着,一路往学里去,到了书院,请门首处童儿进去打听了,说是张四郎有事出去,三郎心说这倒是一个巧宗儿,因笑道:

    “这位大官儿,小人是张四相公的哥哥,特地来瞧他送些束脩银子的,既然他不在学里,可否容我去他房里等等?”

    那童儿听见是书院里头相公的亲戚,况且见张三郎官衣儿在身,倒也不敢十分怠慢,陪笑道:“既然恁的,先生自去便了。”

    张三点头谢过,携了礼物往院里走,但见内中许多念书的童生秀才,这会子才吃了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会文,满口里之乎之也的,三郎因念过几年书,听了个大概,觉着也有好的,也有不通的。

    沿路之上走马观花听了一回,就来在张四郎门首处,恍惚记得是这个地方了,上前推了推门,谁知一推竟推开了,里头是一间通铺的大炕,几个念书人团坐在炕上,看样子也是在会文。

    张三见此番来时所见的这几位,好似不是四郎的同屋,因陪笑道:“敢问张四相公莫非不是住在此间么?”

    内中有一个瞧着眼熟的,相对了半日方笑道:“这位先生莫不是张三哥么?四郎如今不再这里了,上月听见说是要专心备考,如今找到学里管事的,换了单间儿,怎么三哥竟不知道。”

    张三郎听见这话蹙了蹙眉头,心说这兄弟也忒没眼色,如今家里有的是用钱的地方,就是村里殷实人家儿的孩子上城念书,住通铺的也有的是,怎么偏上他就这么娇贵,倒也不是全然心疼钱,只怕这样骄纵下去,人也未必能往正路上走。

    一面打躬道:“如此,多谢这位相公,还请告知舍弟现居何处呢?”那念书的学生倒是热心肠,领了张三往四郎那一处独门独院儿的地方去。

    到了门首处,张三郎谢过那同学,自己上前去推了推门,倒是虚掩着的,张四郎原本身上别无长物,平素只要不是回乡下去,倒也不曾锁门的。

    三郎进得门中,虽是自家胞弟的房子,还是有几分别扭,只是转念一想,自己既然是来探探他的虚实,也少不得四处查探一番。

    想到这里稳住了心神,四下看了看,但见墙上倒挂着一副琵琶,摇头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厮儿倒会乐,往日里不见他有些手段,放着好好的书不念,怎么倒学起这样金贵的玩意儿来了。”

    瞧了一回,又来在书桌旁边,见那些诸子百家都是拿出来充充门面的,随手一翻,总有九成新,蹙了蹙眉,心说自己当日念书时,虽然是个启蒙,夫子倒说比个举业还累人。

    只因自己敏而好学,时常提问,夫子虽然不耐烦,心中也喜欢这般上进的学生,那时候几本幼学童蒙的书册都是翻烂了的,夫子见了,还说这好比韦编三绝,是个念书人的榜样,如今想起来,好似昨日一般。

    偏生这四郎却不知长进,只管胡乱翻一翻,拢共没有两笔朱批,字迹写得歪歪扭扭的,猫挠狗刨一般,张三郎心中憋着气,看了半日,将那四书本子往桌上一掷。

    第23章 放小定周旋泰水

    却说那张三郎赌气抛书,可巧打着了一本书册,拾起来看时,原是一本花间辞,拿在手中细看,满眼的旖旎宫体,无非描画宫人晨妆夜睡,雨露承恩的Yin词艳曲,三郎越看越气,心说这一回等到四郎回来,定要拿出长兄的身份来好生教训他几句才是。

    正想着,听见门首处却有人说道:“上陵贤契在否?”张三郎听见有人叫他兄弟的学名儿,又呼为贤契,知道是夫子到了,连忙紧走几步来在门首处,亲自打起帘子迎了进来,躬身施礼道:

    “先生有礼,小人是四郎的兄长,此番来送些东西,不巧四郎不在此处,不知先生唤他何事,若有要紧的,小人自去街面儿上寻了他来现办。”

    那私塾的夫子瞧见张三郎进退有度举止温文,虽然穿着更夫的官衣儿,倒不似寻常粗鲁汉子,因笑道:“你是张三郎,往日里在幼学童蒙馆中,学名张上邪的不是?”

    张三如今几年从未用过学名,如今乍然听见,倒是一愣,缓了缓神儿方才点头道:“先生怎知小人学名?”

    那夫子笑道:“果然竟是你了,当日你那塾师也是我同窗好友,往日里曾经盛赞过几次你的贤名,因说如今朝廷是开科取士,若是效法古风,推举孝廉之日,你倒是个十分难得的人选了……既然曾经开蒙,便不属贩夫走卒之流,如何倒自称小人呢?”

    张三郎见夫子认得自己,只得改口道:“学生虽然开蒙,不曾考取功名,如今为了家中生计,自幼失学多年,不敢有此自称,只怕唐突斯文。”

    那夫子原先常听见自己的同窗好友盛赞这张三郎是个孝悌君子,如今见了果然古朴迂阔,大有先贤遗风,心中看重他,只觉若是得一门徒如此,倒是强过那张四郎百倍。

    因一抬眼瞧见了墙上琵琶,蹙起眉头道:“常言道长兄如父,如今既然你来,也少不得对你说了,那上陵原也算是个聪明孩子,只有一件,难免顽劣了些,有好些同学都说半夜里睡不着,单听见这房里弄琵琶的声音。

    虽说乐理乃是六艺之一,只是听见上陵房中常有郑卫之声、靡靡之音传将出来,都是世俗俚曲,大不成个体统,如今听见你父亲没了,只有寡母在堂,正愁无人可以警示教训,如今既然你来,不怕叫你知道了,正是个劝他往正路上走的时机。”

    张三郎原本心里存着三分火气,如今听见夫子说四郎好似有些身染下流的毛病儿,越发眉目紧蹙起来,连忙谢过夫子,一面作保说自己定然好生教训四郎,夫子又与他寒暄两句,方才告辞了。

    三郎在房里等了半日,听见外头早已起了更,那张四郎竟还不曾回来,心里咯噔一下,只怕竟是在外头眠花宿柳,难怪最近使银子使的这般狠,常言道劝赌不劝嫖,赌钱虽然厉害,终究有限,若是竟走了那一条邪路,有多少公子王孙尚且为此败家破业,又何况自家连殷实都说不上的人家儿呢……

    张三郎心中乱麻一般,在四郎房里坐了半夜,等到听见天交三更了,知道等了也是白等,想着明日还要与三仙姑下乡去放定,若是此事成了时,就要回乡去禀明母亲。

    虽然家中叫他自己张罗婚事,总还是要与娘说一声,旁的倒没什么,就只怕母亲嫌弃乔大姐儿的病,总要想个什么法子遮掩过去才是,等到娶在家里时,自然是自己两口儿在城上住着,母亲管不到这里的事。

    三郎想了一回大姐儿,心里觉得宽松些,遂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见院内依旧灯火通明的,窗棂底下不少念书人的影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念些诗文,三郎见了别人家孩子这般好生念书,心里越发埋怨兄弟不知上进。

    回在土坯房之内气忿忿的睡了。到第二日,张三心里有事,倒也不曾睡踏实了,一翻身坐起来,早饭也没吃,就往李四郎家中接了三仙姑,娘儿两个带了小定锦盒,又买了几色礼物。

    那伙计的正要用蒲包儿裹了,三仙姑笑道:“可不忙,这是过小定。”店伙听见,连忙打躬赔不是道:“老太太别恼,是我小人没见识。”说着,另外换了包裹。

    张三在旁瞧着有趣儿,因问那三仙姑道:“干娘,平日里我们出门办货,大半都是用蒲包的,为的就是轻巧方便,怎么如今反倒不用了,莫不是有什么讲究不成?”

    三仙姑见张三郎问她,正要卖弄些自己的老理儿,笑道:“你们年轻后生家原不知道这个缘故。这蒲包有个稀松平常的意思,若是寻常走亲访友的倒是使得,只是放定之事也算是一生头等大事了,就算是再穷的人家儿也是马虎不得的,所以千万不能用了蒲包做礼物,不然多有女家儿不要的。”

    三郎听了方才恍然大悟,因笑道:“这才是一处不到一处迷,十处不到九不知呢,今儿多亏了干娘,不然若是我冒然去了,岂不是叫姑娘面上不好瞧么。”

    三仙姑道:“大姐儿倒是没什么说的,只是她那个寡妇娘难缠些,汉子都死了半辈子了,怎么还当自己是个官儿太太似的,叫我老身也瞧不上,唉,谁叫你给大姐儿迷上了呢,这也是前世冤孽也未可知……”

    娘儿两个说着,采办了各色礼物,雇了车往乡下去,沿路之上那三仙姑又嘱咐道:“等一会儿那婆娘定然是要验验货的。”说着,对着那锦盒努了努嘴儿,接着说道:“只怕看出来是金包银的就要挑理。”

    三郎道:“前儿干娘不是说打个金包银的也无妨么……”三仙姑笑道:“到时候我有法子对付那婆娘,你只不用说话,听我调停罢了,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论理过了小定之后,到出嫁之前,你不好再与大姐儿见面的,今儿见一面,大礼原没错办,只是你要悠着点儿,可别做出些猴急没脸的事情来,那大姐儿虽说如今倒了行市,最是个烈性女子,你若作践她,只怕她恼了不认人的。”

    张三郎听见三仙姑的嘱咐,连忙点头道:“干娘只管放心,如今虽然未婚,我心里敬她是结发妻子一般,怎么敢唐突了大姐儿呢。”

    三仙姑笑道:“你这孩子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白嘱咐你两句罢了。”

    两个在车上说些闲话,不一时到了乔家集上,依旧下了车走土路,片刻功夫儿来在秀才第门口,那三仙姑扯着贺亮嗓子高声笑道:“给太太道喜啦!”

    倒把三郎唬了一跳,扯了扯三仙姑的衣襟儿低声道:“干娘莫要高声,给街坊四邻听见怎么好。”

    三仙姑笑着啐了一声道:“你这小厮儿忒没见识,正是要让他们知道大姐儿有了人家儿了,那婆娘等一会儿要是闹起来,也没有余地再反悔的,不然就算是退亲再聘,对女孩儿家名声不好的。”

    三郎听见三仙姑这般说,心中觉得这样闹难免歹毒了些,虽说自己定然是非卿不娶的,若是换了旁的后生,来日万一闹出什么事( 市井人家 http://www.xlawen.org/kan/44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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