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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阅读

    一字慧剑门这等低劣武功,给姥姥提鞋也不配。你且看看,我这石壁上所刻,都是逍遥派中高深武功,比你所学岂不强胜许多?”

    吴子矜循声望去,这才发觉四周石壁上刻满了径长尺许的圆圈,圆圈中或人形、或文字,圈旁注着“甲一”、“甲二”等数字,想来是图解编号。他从进室开始便专心思虑脱身之计,却未曾留意壁上玄机。吴子矜心**电转:“这老贼婆心肠毒辣,哪里有这般好心?莫不是引我入歧途?只是这里看来是她练功密室,壁上图谱颇是陈旧,当是不虚。”

    吴子矜虽是入了“一字慧剑门”,只是他和师父卓不凡相处不到两日,压根不懂江湖上莫窥他派武功的规矩,更何况练武之人,如此天大机缘在前,又如何按捺得住,当下便从“甲一”看起。童姥不住冷笑,心道:“看罢,等你真气走岔,我自有办法叫你吐出功法。”

    这编号“甲一”的圆圈,正是“天山折梅手”的起式,逍遥派武学乃是集天下武学之大成,其精妙绝伦可谓冠绝当世。吴子矜一眼望去,便已陷入不拔,不住思索图谱招式。

    练得片刻,吴子矜但觉内息上提,全身飘飘欲起,正自高兴,忽地丹田一寒,一缕真气上行“巨阙”,全身如堕冰窖,心口便似被一柄巨槌敲击了一下,吴子矜“啊”的痛呼出声来。

    第十九章 是祸是福

    “格格……格格……”吴子矜牙关紧咬,却止不住自己牙齿交击,全身剑气抑制不住在各处经脉中乱窜,他所习内功若是大成,威力自是不可估量,只是他毕竟习练日短,当日在河伯庙中虽机缘巧合得以进阶,但剑气肆虐,经脉受创颇巨,后虽有李秋水以小无相功调理,却仍是留下了暗疾。此刻真气走岔,锐利无匹的剑气横冲直撞,旧疾复发,当日庙中那等非人折磨复现,吴子矜强自隐忍,仍是痛哼出声。

    童姥冷笑道:“本门武功博大精深,若是功力不足者妄自习练,立时走火入魔,小子你能撑得盏茶时分方才发作,倒是难得。”吴子矜大怒道:“好你个……好你个老贼,心肠也忒……忒狠毒,小爷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绝不放过你!”童姥嘿嘿道:“姥姥活了九十岁,生平不知杀了多少人,若是他们地下有魂,哪里轮到你来寻我。多说无益,还是将你的行功之法告诉我,让姥姥帮你导气归元。”吴子矜哭笑不得道:“小爷早已说过,我所练内功与剑经上一般无二,哪里还有甚么独门心法?”童姥瞑目不语,她自然不信,心道:“看来不叫你痛上一日,断难就范。”

    此时的吴子矜,浑身剧痛难当,便有若到那地狱中刀山油锅中走了一遭般,几欲晕去。寒气覆体之余,蓦地背心“至阳||穴”上一动,一股热气游走,上走“灵台”,下游“筋缩”,这三||穴均在督脉上,顿时整个督脉剧痛稍敛。吴子矜刚舒缓一口气,那热气下行“长强||穴”,正和任脉尾段“会阴||穴”中寒气相遇,剧痛再度袭来,更是汹汹,吴子矜再也抑制不住,惨呼一声,双手按住小腹,滚倒在地。

    这股暖气正是李秋水度入他体内的一成“小无相功”真气,当日本是为舒缓经脉,抑制剑气之用。只是李秋水用心不良,未教他行功之法,是以这股内力凝而不发,除非到了紧要关头,断然不会自行发动。此刻剑气肆虐全身经脉,无相真气亦受波及,立时自发反击。这两大神功皆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两强相遇,吴子矜当日在河伯庙中虽侥幸通了任督玄关,但基础并不牢靠,经脉旧疾仍在,加上两大真气冲击,吴子矜哪里受得了这等痛楚?立时晕去。

    童姥面色微变,忙探手为吴子矜搭脉。须臾,童姥面上光芒闪动,右掌提起,一记“阳歌天钧”,在吴子矜背心“灵台||穴”上一拍,“八荒功”的霸道内力透入经脉,将吴子矜体内两大真气尽数压下。童姥咳嗽了两声,心道:“没想到这小子体内真气这般驳杂,经脉伤势远超估计,反倒累得姥姥损耗真气。”

    吴子矜缓缓醒来,鼻中闻得饭菜香味,却是又到了送饭时间。他此刻身上虽真气紊乱依旧,却不似先前那般疼痛,美食当前,自取而食。童姥笑道:“你倒是不客气。”吴子矜大嚼不言,心道行功图谱未到手,你自然不会让我死。

    饭后不久,吴子矜经脉疼痛复炽,而童姥伤势未愈,二人相向而坐,各自都是暗自调息,却还要分心留意对方举动。吴子矜闭目行功,豆大汗珠自额头涔涔而下,八荒功只是暂时压下体内两大真气,而童姥注入内力与小无相功同源,此刻融为一体,再度与剑气对抗,声势大增。童姥适才妄动内力,险些压制不住体内伤势,此刻腾不出手来,心道:“便看你自己造化了。”

    吴子矜此刻也只有听天由命,任凭体内诸大经脉尽皆化作战场,两道真气左冲右突,便似有万把钢刀在剜肉一般。恍惚间也不知几度晕厥,又几度苏醒,蓦地心口剧痛,吴子矜鱼跃而起,张口喷出一口紫血,但觉全身寒热两道真气化作无数凉气,万流归宗,汇往丹田。原来适才两道真气在“膻中||穴”最后一次交锋,竟然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吴子矜所学的“入梦诀”与“小无相功”都是道家内功,质地本就相近,此刻争斗之下,终是他本身所精修的剑气占了上风,将无相真气吞噬一空。饶是如此,两败俱伤之下,剑气也无法再度肆虐,乖乖回归丹田。吴子矜机缘巧合下,再度逃脱了经脉焚裂之苦,反倒因祸得福,内力大增。只是他此刻劫后余生,满面灰败,委顿不堪,童姥却是没瞧出来。

    再度用过送来的饭菜,吴子矜气力渐生,复又想起如何脱身。他不知道自己内力大增,若是还以第一次那般强冲强斗,便能冲出去了。此刻他的心思还是如何在招式上取胜,壁上图谱他不敢再看,仍是自行琢磨。

    接下去的一日间,吴子矜又再度冲击了五次,虽仍是失利,但童姥却是感觉他剑上劲力愈来愈强,出招破绽也越来越少,最后一次童姥仗着吴子矜经验不足,行险使诈方才将他击倒,暗地里已是捏了一把汗。

    洞中不辨时日,吴子矜只是依着睡意来时推断时辰。这日他睡梦中忽地醒来,自感精完气足,内息绵绵,脑中思索了数日的武学疑难忽然豁然贯通,大喜之下,一跃而起,手中紧握长剑,喝道:“老贼婆,今日你可再也困不住我了!”

    蓦地双膝“阴陵泉”||穴、双肘“曲池”||穴、后颈下“大椎”||穴上同时微微刺痛,吴子矜心下一怔,挥拳踢腿,并无大碍,转过身来,见童姥正斜睨着他,目光中透出一股嘲讽之意,立时怒从心起,手中长剑霍地刺出。

    他经历童姥数日的雕琢,此刻出剑已是灵巧、凝滞兼而有之,这一招水准可说已在江湖中大多数用剑高手之上。吴子矜思索了一晚,对童姥诸般防御及至反击之法,都备下应对之策,自忖万无一失。

    岂知剑式堪堪及体,童姥却是盘膝端坐不动,丝毫无招架之**。吴子矜瞠目结舌,种种事先想好的手段尽数落了空,手中也不由一滞。

    忽然左膝没来由一软,吴子矜促不及防,立时单膝跪倒,紧接着臂弯剧痛,犹如被烙铁硬生生插入一般,已经沾衣的长剑竟是再也刺不下去。吴子矜面色胀得通红,喉头嗬嗬有声,虎口终是拿捏不住,长剑当啷落地。后颈、双膝、双臂由疼转痒,渐渐扩散到全身四肢百骸,似乎痒到了骨子里。饶是他曾经历过真气冲脉、走火入魔之苦,却仍是经受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只听得童姥阴恻恻道:“怎样?‘生死符’的滋味好受么?”吴子矜呻吟道:“你……你使……使妖法,我……我不……不……”这最后一个“服”字终是说不出来。童姥冷笑道:“小孩子懂什么!这是我灵鹫宫的独门暗器,姥姥向来出手最多送人三张,今日一气派送五张,你小子应感荣幸才是。”吴子矜怒道:“你……你放……放狗……”

    童姥道:“你这厮实在太倔,姥姥伤势未愈,没时间再和你耗下去,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若再不交出心法,那你便等着受八十一天的苦罢。”吴子矜嘶哑着嗓子道:“嘿嘿,老……老贼婆,发你的春秋大梦罢,‘入梦诀’虽然神奇,却也无法夺天地造化。莫说我不会告诉你,便是你练成了‘入梦诀’,也万万无法摆脱侏儒命。”童姥大怒之下,举起右掌便向吴子矜顶门拍将下去。掌至“百会”堪堪停留,童姥沉声道:“想死么?没那么容易。”

    无法发身长高,是童姥生平之恨。“入梦诀”可锻骨易经之说,也只是虚无飘渺的传言。正如将溺死之人眼前便是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一般,为了一丝希望,童姥不惜只身前往福建,灭门夺经。数十年研经的徒劳,吴子矜适才言辞虽令她大是恼怒,内心之中却早已不抱希望,此刻剩下的心思只是折磨吴子矜,想叫他吃些苦头而已。

    吴子矜紧咬牙关,阵阵奇痒袭上心头。体内剑气奔流诸大要||穴,奈何童姥的“生死符”内力端得神奇,无坚不摧的剑气也是奈何它不得,吴子矜引气三匝,五大||穴道中那一丝窒滞之意终是恋栈不去。童姥笑吟吟地在一旁瞧热闹,心道:“这小子性子倒是坚韧,居然还能忍得住。”

    “嘿”的一声吐气开声,童姥面上微微变色,吴子矜霍然立起,灯火映照下面色颇是凄厉,口、耳、鼻、目五官赫然渗出血来!

    第二十章 绿波香露

    吴子矜性子颇是倔强,童姥越是施压,他越是不忿,如何肯就范。一时激愤之下,运起丹田中剑气,鼓荡奇经八脉,他先前内伤未愈,此刻锐利无匹的剑气再出,更是伤上加伤,只不过剧痛之下,身上奇痒竟是稍稍收敛。吴子矜双目赤红,大喝一声,右手长剑舞动,一式“牧野四方”护住身子冲将出去。这两日的苦心琢磨,令他剑术大进,这招比之两日前已是大相径庭。童姥竟是无法窥出他明显的破绽,若是要强行击败对手,势必再度耗费内力,估**自己身上伤势颇重,童姥便未再出手,心道:“由你去罢,熬不住了,你自然便会回来。”

    吴子矜万万没料到自己这次脱身得这般容易,推开石门,长长的甬道通往前方。吴子矜但觉后颈上又有些刺痒,忐忑下拔足飞奔。这二里来长的秘道中原有不少机关暗器,只是此刻灵鹫宫无外敌入侵,童姥又刚刚闭关,尚未打开总机括。吴子矜一路出了暗道,竟是毫发无损。那假山之下甬道尽头装有机关,吴子矜甫至,假山已是自行滑开,满天星斗立时入目。

    时值夏末,这天山顶上早已暑气尽消,夜风轻送,吴子矜透体生凉,疼痛稍止,奇痒复炽。这等苦楚便是铁打的人儿也万万不能消受,吴子矜心绪大乱,足步踉跄之下,早已不辨东西,只是胡乱闯去。看玉兔西坠,似乎已是到了后半夜,花园中万籁俱寂,诸女早已安歇,哪里料到居然有人敢在灵鹫宫中乱闯。

    眼前一亮,吴子矜已是闯入了一处回廊。灵鹫宫中处处镶珠嵌玉,将四处照得透亮,比之皇宫更是富丽堂皇。光华入目,吴子矜忽地心绪一清,这灵鹫宫中高手如云,端得不可小觑,自己切莫叫她们发现了才好。

    微机四伏之下,吴子矜背上奇痒竟似小了许多,过了两道画廊,蓦地前方有人低喝道:“什么人?”听来乃是女子口音。吴子矜心头一惊,不假思索,足下用力,疾掠而前。

    眼前金刃劈风,不知有多少人袭来。吴子矜这数日来苦思剑术,大有进益,此刻突受袭击,胸中所学立时显现出来,长剑自面前劈下,“铮铮”两声,将两柄长剑一齐荡开,跟着探身而入,剑尖抖出两朵剑花,正中两名来袭女子||穴道。吴子矜虽对那童姥恨之入骨,面对这豆蔻女子却终是不忍下杀手。他以剑尖刺||穴,内力透入制敌,对方衣裳却丝毫无损,耳边有人低声赞道:“好剑术!”听口音竟是男子。

    吴子矜万万料不到这灵鹫宫中居然另有男子存在,方自一愣,鼻尖嗅得一丝腥臭,心知不妙,匆忙中一个“铁板桥”,双足牢钉地上,仰身便倒。一柄绿幽幽的鬼头刀疾掠而过,在空中打了个盘旋,忽地下劈。吴子矜早已横剑相架,却是迎了个空。血腥味传来,吴子矜方才发觉,那人竟是一刀斩下了两女的人头。他出手极快,两女又||穴道受制,竟是来不及惨呼出声。吴子矜大是震动,抬眼看去,那手持鬼头刀之人是个长臂长腿的黑衣人,面色黝黑,竟是瞧不出年龄。吴子矜怒道:“你……你干么下这么重的手?”那黑衣人冷冷道:“尊驾剑术虽高,却是妇人之仁得紧。你我既是一路,便莫争执,免得惊动了那帮贱婢。”

    吴子矜听他口气,竟是偷偷潜上峰来,看来却是童姥的死敌。只是此人实在心狠手辣,适才若不是自己机警,只怕也被他一刀杀了,却是不可不防。那黑衣人四下打量,道:“是这里了,这两个贱婢原来是看守。”伸臂轻轻推开左手一扇门,闪身钻了进去。吴子矜好奇心大起,也跟着入内,匆忙间抬头看见门楣上镌着“沁芳轩”三字。

    这沁芳轩原来却是个药室,满屋子药香扑鼻而来,四下木架上皆是瓶瓶罐罐。那黑衣人穿梭其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忽地他眼睛一亮,大喜道:“找到了!”探手自架上取下一个绿瓶。吴子矜见那架上一排有三个小瓶,那黑衣人伸手取了第二瓶,又来拿第三瓶。吴子矜心中一动,忽地伸手将那小瓶拿在手中,见瓶上字条写着“镇痒丸”三个字,瓶中有数十粒豆大的药丸。

    那黑衣人怒道:“这个兄弟有用,还请尊驾割爱。”吴子矜将那小瓶收入怀中,道:“难道你也被种了‘生死符’?”此话便似一个霹雳,那黑衣人目露凶光,喝道:“你怎么知道?”挥刀斜劈而来。吴子矜长剑斜掠,将来刀粘出外门。二人左掌相交,“啪”的一声对了一掌。两下内力交锋,二人均是身子一震,齐齐向后跌开。那黑衣人原想施展毒掌功夫,但吴子矜的剑气便有若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他掌心戳了一下,疼痛不堪,这毒哪里逼得出去?

    吴子矜亦觉对方内力深厚,心惊下凝聚内力,暗暗防备。蓦地背后“大椎||穴”上奇痒难当,双肩、双足||穴道亦一起发作,再也凝聚不住真气,暗叫糟糕。“生死符”发作要连续九九八十一天,吴子矜原本今日疼痒已过,再次发作乃是明日的午时,只是他适才多番动用真气,激发了童姥所种的“生死符”内力,竟是提前发作。此刻吴子矜四肢酸软,聚不得真气,那黑衣人只需轻轻一刀,他便要去见阎王。

    岂料这一刀却是迟迟不到,吴子矜睁目望去,却见那黑衣人也佝偻成了一团,原来他的生死符也发作了。二人对视一眼,心意相同,忙挣扎着各自取出一粒“镇痒丸”服下,药力一时未曾行开,二人目视对方,心下都在揣测对方身份,缘何也中了这歹毒暗器。

    顿饭工夫过去,奇痒消去,二人长身立起。先前二人还大打出手,势同水火,此刻却是同病相怜,立生同仇敌忾之感。那黑衣人扬起蒲扇大的大手,重重拍打了吴子矜肩膀两下:“兄弟原来和哥哥我一样,先前我倒是误会了。”二人热络起来,互通姓名,那黑衣人道:“哥哥我姓乌,兄弟们都唤我做乌老大。吴兄弟,你的武功可俊得很哪,哥哥的绿波香露刀只怕还不是你的对手。”

    原来乌老大乃是灵鹫宫下辖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主之一,群豪散布天南地北,都受了童姥“生死符”所胁,每年仗着“镇痒丸”压制,方才无虞。这乌老大论武功、心智,都是群豪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哪里甘心如此受制,自然无时无刻不在想脱身的法子。他如此桀骜不驯,自是灵鹫宫极力打压的对象,今年的镇痒丸便给得比往年少了,如此一来,乌老大所受的煎熬可想而知。

    今年三月初三正是群豪上贡的日子,乌老大并未在当值名单中,只是听回来的兄弟道,当日在缥缈峰上并未听到童姥的声音,似乎她并不在山上。乌老大心生侥幸,行险独自潜上山来。说来也是运气,童姥年初与李秋水恶斗一场,身受重伤,独自在后山闭关疗伤,众人进贡时未曾遇上,而乌老大上山暗探时,她却已带着宫中高手下山去寻李秋水的晦气,这么一来,倒让乌老大数度进出缥缈峰,如入无人之境。乌老大首次上峰时尚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接连着三次安全无虞,却是令他胆子大了许多。

    这数次的搜索,却是所得有限。从诸侍女的口中,他并未打听到生死符解药的下落,无奈之下,唯有将目标转向只能治标的“镇痒丸”。

    “什么?你说那老贼婆回来了?”乌老大犹如晴天霹雳,面上立时变色,腿肚子也不自禁微微发抖。吴子矜知此人武功极高,对童姥却是如此畏惧,受他情绪所及,也不禁暗自心生惧意,当下道:“乌兄,那童姥眼下虽是受了伤,但合你我二人之力,仍远不是她的敌手。我逃出来时辰已久,若是叫那老贼婆生疑,再追将出来,那时可是万劫不复。”乌老大连连点头道:“是是,兄弟说的是,我们还是快快下山去罢。”

    二人潜出沁芳轩,偷偷溜下山去。灵鹫宫承平日久,哪里料到会有人在腹地杀人,二人直到过了百丈涧,方才远远见到山顶灯火大亮,人影潼潼,想是发觉了两女的尸首。

    下得山来,天色已经发亮。童姥积威远甚,二人不敢在山下停留,越野而走。乌老大江湖经验丰富,领着吴子矜避开各处城镇要津,向南兜了老大个圈子,方再度往西。童姥将吴子矜当作了李秋水的人,追兵一路往西夏而去,浑没料到乌老大带吴子矜去的方向却是川西。

    第二十一章 唐皇月宫

    自天山而川西,路途迢迢,戈壁沙漠、万里草原、崇山峻岭,二人步行,道路之荆棘,自是不必细说。好在二人皆身怀武功,自是不若常人苦楚,乌老大江湖阅历丰富,对回川的道路熟悉得很,在他引领下,吴子矜倒也没有走弯路之虞。

    西夏在北,二人既是从南方绕道,自然距之也是越来越远。吴子矜想起赫连知秋,心中不禁叹息:“吴子矜啊吴子矜,你父仇在身,儿女私情还是忘了罢。”

    乌老大的土寨位于川边的崇山峻岭之中,地虽偏僻,却是山高皇帝远,自在逍遥处。连月来,二人所想的,便是怎么才能将身上所中“生死符”一举除去。二人所携镇痒丸可保两年无虞,但终究不能治本。童姥所种的“生死符”中附着不等的阴阳二气,若是强自化解,只怕反遭其害。

    经历千百次的尝试,二人终是颓然放弃,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那便是将镇痒丸取出数粒,寻名医详制良方,以求复制。乌老大道:“吴兄弟,这世上的郎中如过江之鲫,若说是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与那阎王老子抢生意的,便只有一个薛神医。”吴子矜大喜道:“这薛神医却在何处?我们上门去拜谒便是。”

    乌老大道:“那薛神医家住在洛阳之西的柳宗镇,他名声显赫,当地无人不识,要寻他自然不难。只是这薛神医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每次医人,都要对方传授他一招半式,传闻他武功颇高,我等的武功他却未必能瞧得上。我本想以自己的毒掌功夫交换,只是如今中秋临近,缥缈峰使者不日降至,此刻我却是不便离开。”吴子矜踌躇片刻,道:“事已至此,小弟便去走上一遭,他若是瞧不上小弟的武功,反正时日尚且宽裕,到时兄长再去也不迟。”乌老大大喜,他与吴子矜对过一掌,对他那锐利的真气颇是忌惮,心道这等功夫薛神医应能感兴趣,看来解药有望,浑没料到吴子矜的功夫能练成的,只怕天下也就他自己一人而已。

    吴子矜再度踏上路途,已是秋日,几片落叶轻飘而落,凭添些许萧瑟之意。孤身在外,心底里却是倍加思**起亡父。自当日遭难至今,已过去近一年半,吴子矜竟是再未踏足故土,却不知父亲身骸散落何方,看来拜访过薛神医后自己还是得回定西一次。

    自川而陕,一路上辛苦自是不言,吴子矜这年半来的颠簸,却已将一个生活在蜜罐中的官家子弟,变成了真正的江湖少年。大宋虽据有中原,武力比之他国却是最弱,川陕藏边交界处盗贼土匪横行,官府往往难以压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吴子矜却是得其所哉,只盼拦路土匪多多益善。一路上他已仗剑“洗劫”了十七拨,腰囊鼓起,收获颇丰,回乡做个土财主是足够了。这连番的恶斗,也令他的剑术更上层楼,实战经验大有进益。

    踏入关中平原,吴子矜寻处集市出钱买了一匹马,速度大是加快,不上两日便到了陕西首府长安。

    长安城乃是六朝古都,在汉唐曾盛极一时,自唐末朱温一把火后,便从此一蹶不振,而宋代积弱,陕西成了边塞,自然难复昔日荣光。只是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夏兵数次犯境,都未曾打到长安,数十年的休养生息下来,诺大的长安城,仍有昔日几分光彩,自然不是边陲定西城所能比拟的,也远远胜过了西夏的大城。吴子矜入得城来,眼见街上人头熙攘,繁华异常,大是好奇,左顾右盼,颇有些乡下人进城的意味。

    “嗤”的一声轻笑传来,隐约有人道:“原来是个土包子!”吴子矜一愕,方知在说自己,他虽历经艰险,性子大为收敛,也不由大是恼怒,循声望去,却见周侧诸人都朝他望来,似乎目光中都带着挪揄意味,哪里看得出讥笑之人?吴子矜面上发烫,低下头来,足步加快,自人群中挤了出去。忽然“砰”的一声,却是与人撞了个肩,二人齐齐退开数步。吴子矜定睛望时,却是个书生。那人看了吴子矜一眼,摇头道:“豕奔狼突,豕奔狼突!”施施然去了。

    转过一条街道,路北却是一座大酒楼,匾额上“太白楼”三字入得目来,吴子矜却是想起了定西城中的那座同名酒楼,思乡之情愈加浓郁。这太白楼装饰宏伟,可非定西城那酒楼所比,吴子矜将马缰交给伙计,拾级登上楼来。他囊中多金,纨绔子弟习气发作,早换了一身绸衫,那店小二颇是机灵,早迎将过来,将他引到大堂中间坐下。

    吴子矜眉头微皱,道:“店家,那楼窗边明明有空座,怎地引我坐此处?”凭窗眺望,本是酒客所好。那小二点头哈腰陪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您却是赶上了时辰,这一出‘明皇游月宫’的戏正要开锣。”吴子矜心头一动,方才留意到自己桌前丈许大堂中间空出了老大一块,却是个戏台子。

    其时戏曲刚刚兴起,流传不广,吴子矜在定西城从未见过,自然不熟,此刻听来却是小二的好意。但听得背后有人低声道:“听闻长安城中来了个绝世名伶,歌喉甜美,绕梁不绝,却不知今日可否见识。”另一人道:“这太白楼乃是知府大人亲戚所开,拜这梨园所赐,这几日生意极是兴隆,那土包子不懂伶艺,白白占了这等好座,却是可惜。”那人低笑道:“谁叫你老兄没钱?你若是年少多金,自然可以前排。”

    吴子矜大是尴尬,好似满座客人都在盯着自己后背一般。好在时辰不大,一声锣响,好戏开始了。

    忽地一个女子声音唱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歌喉柔媚婉转,荡人心魄,众宾客不由喝了一声彩。但听旁白道:“诸位看官,适才所唱的乃是唐明皇与杨贵妃这对风流人物。今日这场戏讲的便是唐明皇夜游月宫的故事。”

    杂剧自南宋方才兴起,至元代而大盛,此时的伶艺乃是自唐代传继而来,犹如说讲故事一般。但听一个男子声音唱道: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透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蛇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遍地,欲跨彩云飞起。”

    歌喉飘逸,说不出的神采飞逸。这次众人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想起喝一声彩。采声如雷中,吴子矜喝的最是大声,直觉得今番却是没有白来。

    接着布幕拉开,一个身着曳地长裙的女子娉娉婷婷行将出来,开喉时却是粗放的男子声音。众人讶异中,歌喉一转,却又变成了女子声音。原来适才男女两声均是他一人所唱。

    吴子矜看得清楚,这人面上用油彩绘了脸谱,虽作女装,但那喉间突起,却显出此人是个男子。旁白不住叙说剧情,那人随之或作男声扮演唐明皇、或为女声扮演月宫仙子,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叹为观止。剧情到**处,那人长袖曼动,一袭“霓裳羽衣舞”令众人采声复炽。

    曲终人散,布幕缓缓合上,大堂中采声也是响彻云霄。早有戏班伙计手顶托盘出来行礼,“哗啦”作响,银两、铜钱纷纷掷入盘中,伙计面有喜色,连连道谢。梨园与酒楼私下自然有分利约定,掌柜见今日收获颇丰,也大是高兴。

    店小二引领客人入座时,自然也是靠他们察言观色的本领,将富贵公子都引领到前座,自然赏赐也愈加丰厚。当托盘递到吴子矜面前时,他在定西城也习惯了出手大赏,自然毫不犹豫探怀取金。只是这手却再也拔不出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原来怀中钱囊不翼而飞。

    那伙计见吴子矜这等神色,心下已是了然,道:“客官莫非手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么?”众人哄堂大笑,吴子矜神色忸怩,吱声道:“我……我的钱囊被人偷了。”

    掌柜的大怒,这太白酒楼背后东家乃是本地的知府大人,在长安城可说是人尽皆知,这数年来从未有一人敢在这楼上吃白食,看来今日却是遇上强梁了,当下大喝一声道:“兄弟们,抄家伙!”众伙计齐声应和,抄起厨房十八般兵刃,什么菜刀、锅铲、面杖,更有甚者,有人拿着个水瓢,有看热闹的人问道:“兄弟你拿这个干什么?这能揍人么?”伙计恶狠狠道:“拿这家伙舀上沸水浇他个万朵桃花开!”

    吴子矜内功深厚,早听得清清楚楚,只唬得面色发白,他虽有些纨绔性子,但心地却是不坏,既然理亏在先,便不能对这些寻常百姓动粗,正自踌躇间,忽地听得一声轻笑,心头一动,探头望去,透过人群缝隙,见一个身影在楼梯口一晃,施施然走将下去,吴子矜猛然醒悟,大喝道:“兀那贼人!还我钱财!”

    第二十二章 函谷八友

    吴子矜在入长安之初,曾到成衣店购置衣裳,其时尚自腰囊颇丰,此刻怀中金银却是不翼而飞,自然是给人以空空妙手给扒了去。而他一眼看出,那下楼之人正是在市集上与自己相撞的那个书生,心**甫动,已是离座抢出。

    众伙计纷纷叫道:“啊哟,不好,这小子要逃!快抓住他!”跟着“呼!”、“砰!”、“哗啦!”、“啊哟!”一声惨呼,楼上乱作一团,吴子矜却已不知去向。原来吴子矜功聚身周,硬生生自人群中挤了出去,众伙计手忙脚乱,碰得桌倒汤洒,满堂一片狼藉,那手持水瓢的伙计一时不慎,却将一泼热水浇在一个食客身上,这下波及到了其他食客,不少人乘机不付帐便走人,掌柜的这番可亏大了。

    吴子矜好容易脱身冲下酒楼,出得门来,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书生哪里还能寻到?彷徨之际,身后喧哗愈近,却是伙计们追将上来,吴子矜只得落荒而逃。

    他东向狂奔,用不了多少时候,便将一干追兵远远抛开无踪。停下脚步,吴子矜摇首慨叹,自己也忒倒霉,每每银钱在手,都会遭遇不测。当日在兴庆府,他甫得赫连知秋赠与盘缠,便遭了宵小无赖的闷棍,被洗劫一空,最后沦落为乞丐;如今在这长安城,却又被人将满怀的金银扒了去,又变得不名一文,看来自己今生再无富贵之命。

    眼下没了盘缠,自然住不得店,三餐也没了着落,总不成要自己去乞讨罢?他虽加入了丐帮,却从没乞讨经验,虽境遇大变,却无论如何亦拉不下这个脸面。

    万般无奈,只得想些法子典当物品筹资。他身无长物,所骑马匹又落在太白楼,是万万拿不回来的,那能典当的便是身上刚刚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长衫了。

    寻了处当铺,出来时吴子矜又换上了原先穿着的破旧衣服。好在他尚未有暇丢弃这件伴了他半年的衣服,若不然便要光着膀子上街了。看着手中的半吊钱,吴子矜不由苦笑,仅仅半日的功夫,这衣服贬值之快,直令人瞠目结舌。

    手头既是不宽裕,那便不能住店了,只能晚上随便去城外寻个破庙安身。在街上兜转了许久,眼见夕阳西下,天边映出一片绚烂的晚霞,忽地一阵喧闹声自路边传来。

    一人奔逃而出,身后一大群人追赶。那人高冠儒服,吴子矜心头一动,也自跟了上去,走不了几步,他已看出那书生却不是先前盗他银两的那位,本不想再跟,却赫然发觉,此人足不点地,迈步间直若御风而行,姿式潇洒已极,原来是个武学高手。身后那一大票追兵步履沉重、呼吸重浊,却是丝毫不懂武功的庸人。如此一来吴子矜大是好奇,莫不成这书生也如自己一般吃了霸王餐不成?

    那书生却不像是急着逃脱,带着众人兜了几个圈子,仍是稳稳将众人落下两丈。吴子矜跟在众人身后,一盏茶后,忽地醒悟,此人所使轻功身法竟与自己自赫连知秋处学来的轻功有些相似。吴子矜心中疑云大起,更是直欲瞧个究竟。

    蓦地一个声音自上传下道:“四弟,耍够了罢?还不快走?大哥可等得急了。”吴子矜仰头上望,却见一个黑须老者自路边屋顶一闪而逝。那书生大笑道:“各位稍歇,恕在下不作陪了!”忽地足下加快,电闪而去。众人发一声喊,四下散开。吴子矜心头震动,忙足下加力跟上,众人只见两道人影一闪即逝,还以为是撞上了山精野怪,大是畏惧,哪里敢再追?

    那书生脚下这一加快,顿时若风驰电掣,转眼间已是到了东门,守门士卒正欲关城门,却见眼前一花,刚欲看个究竟,眼前又是一花,这次是吴子矜冲了过去,那士卒双目发直,口中喃喃道:“撞邪了,撞邪了!”

    那书生脚底功夫端得不弱,吴子矜原惧自己追之不上,却不料他如今体内融合了当日李秋水透入的无相真气,内力大增,这一全速奔驰,立时将距离大大拉近,忙不迭地放慢速度,远远吊在后头。

    书生与那黑须老者会合,二人一路疾行,过不多时,前方有人低声道:“是二哥和四弟么?”那黑须老者应了一声,二人停下脚步。吴子矜远远缀在后头,见二人进了一座破庙。

    吴子矜轻轻掠到墙边,听得屋中有人说话。他耳力大涨,加上屋内诸人并未压低声音,是以听得清清楚楚。只听一人道:“四弟怎地现在才来?”那书生笑嘻嘻道:“大哥恕罪则个,小弟在路边替人画像,谁知人家却不领情,反倒抱以老拳,小弟被追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还是二哥及时赶来,方才脱困。”

    那黑须老者声音道:“四弟你也忒顽皮,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么?定是故意给人家尊容抹黑。”一人忽的叫道:“吾乃阎立本是也,为尔凌烟绘相,何以恩将仇报焉?”众人齐齐大笑。这阎立本乃是唐初画家,唐太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便是其杰作。

    吴子矜却是心头一动,适才那人声音分明是那酒楼上伶人,想不到此人却是个高手。那二哥道:“八弟这几日也过足戏瘾了罢?函谷之约在即,明日我等便即启程,去与五弟、六弟、七妹会合。”众人应诺,那二哥却声音转厉道:“四弟虽是顽劣,总还知晓轻重,三弟你也是个读书人,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怎地这般不知轻重?你看不惯人家纨绔子弟大手大脚,出手薄惩便是,干么将人家的银钱尽数盗了?若是人家就此没了倚仗,出事了怎么办?明日早上快快将钱囊还给人家!”这二哥几句吩咐,众人无不遵从,看来他却是这伙人的首领。

    吴子矜心头震动,潜身探到窗边,透过缝隙望去,一个书生背对自己,正是自己苦追不至的盗银贼人。他心神略分,忽地“哗啦”作响( 矫矫剑神 http://www.xlawen.org/kan/45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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