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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部分阅读

    道:“先夫命丧你手,小妇人不才,便做个领头人了。”仰头喝酒,手腕颤抖,大半酒都洒在了衣襟之上。放下酒碗,带着满面泪珠缓缓而归。乔峰认得清楚,正是马氏遗孀,他默然无语,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马夫人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立时令众人心中一凛:“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妇人不成?”不少心存疑虑之人都变了心意。徐长老第二个过去,一言不发地喝了一碗,乔峰与之对饮。接着传功长老、执法长老依次过来喝酒。白世镜喝罢碗中酒,眼中泪珠滚动,喉头动得几下,终是一语不发,转头而去。

    乔峰与白世镜相交颇深,自是知晓他心中的沉痛,长叹一声,与接下来的一干丐帮旧日兄弟一一对饮绝交。待到丐帮旧人堪堪待尽,乔峰道:“吴兄弟,你站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与我喝上一碗?”

    第七十五章 诀别托孤

    吴子矜一直站在人群深处,眼瞧着乔峰与兄弟们一个个饮酒绝别,心中那份痛楚自是愈来愈是强烈。恍惚之中听得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蓦然醒来,见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却听得乔峰的声音道:“吴兄弟,该你了。”

    吴子矜走上前去,苦笑道:“乔……”乔峰叹道:“吴兄弟,你我两年相交,时日不长,却是肝胆相照,只可惜时也命也,我乔峰注定众叛亲离。”说到此处,喉头一哽,顿了顿,方道:“哥哥最后求你一事。”吴子矜道:“乔大哥请讲。”乔峰微微一笑,指着阿朱道:“丐帮众位兄弟,若**在往日乔峰也曾稍有微劳,还望照顾这位姑娘周全。”

    此话一出,众人都知他竟是起了“托孤”之**。眼看他举杯断交、诀别托孤,虽是鞑子身份,却别有一番慷慨侠烈之气,心中都是黯然。

    吴子矜心中大震,乔峰这几句话等若是临终遗言,涩声道:“乔大哥放心,阿朱姑娘我自当好好照顾,断然不会少了她一根头发。只是……只是……你也不必……不必……”

    乔峰举起酒碗打断话头道:“如此甚好,干了罢!”仰头灌酒。吴子矜只觉自己手中的酒碗此刻犹若千斤沉重,怎都举不到口边。身后群雄聒噪声起,不少人喝骂道:“与那贼蛮有什么好聊的?”“快喝酒!老子还等着呢!”“吴兄弟,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乔峰苦笑道:“吴兄弟,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契丹狗贼,你又何必怜惜?喝下这一碗酒,你我战场相见,自此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岂不甚好?”

    吴子矜心头一颤,赫连知秋临终前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吴……吴大哥,西,西夏人也是人,自然……自然有好也有坏……”这句话在心中不住盘旋,脑际轰然一震,张口喝道:“乔大哥,是人有好便有坏,像这云中鹤便是我们汉人中的恶贼。你是契丹人也好,是汉人也罢,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们丐帮最出色的帮主,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别人与你喝酒断交,我吴子矜可决不会这般稀里糊涂失去了你这位兄长。”言毕右手一挥,将手中磁碗摔作两截。

    这番话堂堂正正说将出来,乔峰固然听得热血沸腾,大厅中众人也都是心头一震,不少有识之士已是隐隐约约想到:“是啊,都是人生爹妈养的,我们汉人中有败类、恶徒,契丹人中便没有好人么?”只是大厅中多为粗鄙盲从之辈,不及细想,已是纷纷喝骂道:“你要做汉奸走狗么?”“好你个混帐王八蛋,老子今天连你一块毙了!”但闻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寒气森然大作。

    乔峰眉宇一动,忽地探掌向前,吴子矜正自心潮涌动,不防他骤然出手,胸口要||穴一麻,已被乔峰抓住高高举起,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得甚么是义气?滚一边去!”抖手扬起,“砰”的一声将吴子矜远远扔在墙角丐帮人群之中。接着转身道:“还有何人与我饮酒断交?”

    吴子矜上前说话不过一刻功夫,众人虽是愤懑,但乔峰此刻发话,立时又将焦点拉回己身,丐帮旧人饮酒绝交已毕,其余帮会门派中的英豪也一个一个过来对饮。

    众人愈看愈是骇然,眼看他已喝了四五十碗,两大坛酒下腹,肚子只是微微隆起,竟毫无异状。却不知乔峰多一分酒意,便增一分精神力气,连日来多遭冤屈,郁闷难伸,索性尽情一醉,大斗一场。

    喝到第五十余碗,堪堪喝尽,先前同住在许家集的快刀祁老六和鲍千灵也与他对喝了一碗,湘东向望海走上前来,端起酒碗,喝道:“姓乔的,我与你喝上一碗!”言语之中,颇是无礼。乔峰听得心头火起,兼之酒意上涌,斜眼望之,道:“乔某喝的乃是绝交酒,你配么?和我有什么交情?”倏地跨上一步,右手抓住向望海胸口,将他自厅门直摔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在照壁之上,晕了过去。

    乔峰终于出手,厅上大乱。吴子矜缩身倒在地上,心下焦急万分:“乔大哥,你千万莫要动手啊,一但杀了人,结下了深仇,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只是乔峰先前出手,内力直透经脉,封了他数处要||穴,吴子矜剑气虽能冲||穴,一时半会之间却也难冲开,眼下只有干着急而已。身侧丐帮众人毕竟还是将吴子矜视作兄弟,隐隐散在四周,挡住了几个要拿吴子矜出气之人。

    只听得乔峰的声音自院中传来道:“你们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接着“砰砰”数声,有人不住惊呼,显是中了乔峰拳脚。

    人丛之中传来游骥的呼喊声道:“大伙儿靠着墙壁,切莫乱斗,叫这厮钻了空子!”大厅中三百余人挤作一团,围在乔峰身边的也只不过五六人而已,还要防备自己的兵刃误伤了并肩作战的好友。游骥这么一叫,立时大厅中心让出一片空位来。

    乔峰赞道:“好计谋,我来领教游氏昆仲的武功。”倏地抢近,举左掌劈向游骥面门。游骥深知乔峰内力雄浑,自己可万万接不住,当下凝神双掌推出,足下一顿,飞速退后。却不料乔峰身子不动,右足横扫,一只大酒坛腾空飞起,正迎上火速退后的游骥。砰的一声,撞中游骥背心,碎作千百块碎片。游骥有如巨槌撞击,一口鲜血喷出。酒坛碎片横飞,便如千百把飞刀一般,十余人被划伤,鲜血横飞,一时间喝骂声、惊叫声乱作一团。游驹十六岁的独子游坦之自内厅中跑出来瞧热闹,却也给碎片在左颊上扎了一记,鲜血淋漓,只吓得逃了回去。

    乔峰正要进逼,身旁齐声发喊,却是谭公、谭婆、赵钱孙三人一齐夹攻。乔峰双掌回圈,抵住三股掌力,但觉谭公掌力之中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谭婆掌力刚猛凌厉,更胜须眉;赵钱孙掌力柔和轻飘,却隐含着深厚的内力。四股掌力相交,四人皆是身子一震,乔峰哈哈笑道:“三位好功夫,可惜谭婆只有一个。”他口中调笑,手上却是不慢,右掌已是迎空拍向谭婆。掌力未至,谭婆已是面色煞白。

    谭公与赵钱孙齐声惊呼,自左右奋不顾身抢上,合掌推出。这一对情敌生平第一次连手出掌,居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将谭婆身前守得严严实实,不留缝隙。

    乔峰哈哈笑道:“好情意!”斜身双掌回旋,他先使了半招“见龙在田”,逼使二人合力向中间靠拢,跟着使了半招“神龙摆尾”,内力回旋,将二人掌力尽数碰了回去。谭公与赵钱孙受他回旋掌力带动,身不由己倒向中间,砰的一声,与谭婆撞在一起,三人立时倒地不起。

    照面间,三个大高手尽数落马,众人大惊。传功长老大声叫道:“乔兄弟,得罪了!”闪身加入战团。跟着徐长老、陈长老纷纷加入。转眼之间,丐帮弟子大多都围了上去。吴长风双拳紧握,口中牙齿格格作响,神色颇是犹豫。地上吴子矜低声道:“吴大哥,你……你万万不可冲动,铸下大错,乔……乔大哥是冤枉的。你……你还是解了我||穴道,我们想法子化解两边的仇怨。”吴长风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相信,只是帮主他……我不能解你||穴道,你先前差点激起众怒,万万不可再惹事。”

    乔峰虽与丐帮众人喝酒绝交,但毕竟不能完全断了香火之情,非但不欲伤他们性命,甚至不愿他们在外人面前出丑。此刻他出手抢攻几招,将数大长老一一逼退,立时跃出战圈,左足飞踢,正自举刀劈向他的快刀祁六给他踢中臀部,一声怪叫,飞身而起,夺的一声,单刀正砍在横梁之上,深入尺许,竟将刀锋牢牢咬住。这口利器乃是他的钟爱,如何肯放弃,双手牢牢抓住刀柄,身子在空中不住摇晃,要将刀拔将出来。

    但听得“阿弥陀佛”之声,玄难大步行来,沉声道:“乔施主接我一招‘袖里乾坤’。”大袖飘动,袖底的拳力发出。达摩院首座这一出手,一股潜力发出,围攻众人但觉碍手碍脚,纷纷退了开去,凝神观战。

    乔峰赞了一声“好功夫”,踏步上前,呼的一掌拍向他衣袖。只听得嗤嗤作响,忽然间大厅上似有数十只灰色蝴蝶上下翻飞。原来都是玄难衣袖所化,被乔峰一掌击碎,露出瘦骨棱棱的两条长臂,模样甚是难看。

    这一章破了“袖里乾坤”,今日这个脸实在丢得太大,玄难面色铁青,狂怒之下双臂直上直下,猛攻而前。众人尽皆识得,这是江湖上流传最广的“太祖长拳”,乃是本朝太祖赵匡胤所创。各人心下暗暗称赞:“如此普通的一招‘千里横行’,居然在他手下有如此威力,少林派果然不愧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乔峰身子半转,左手扣于腰间,右手斜劈锁拿,正是一招“进步冲锤”,也是太祖长拳里的招式,手掌锁拿,正隐隐克制玄难的“千里横行”。玄难若是使实了招式,便会将自己的右手自行送上来给乔峰拗断。这一招使得妙到巅毫,人人都不自禁地喝了一声采。过后方知不妥,待到后面“冲阵斩将”、“河朔立威”数招使出,喝采声已是弱了不少。

    二人拆得七八下,玄难已是抵挡不住,他每一招抵将出去,乔峰总能使出对应克制的招式,令他狼狈不堪。汗珠自额头一滴滴淌下,玄难自就任达摩堂首座以来,还是首次遇到如此大的挫折。

    玄寂见势不妙,大喝道:“你这契丹胡狗,怎地如此卑鄙?”乔峰凛然道:“我使的是本朝太祖的拳法,怎样卑鄙了?”此话一出,玄寂哑口无言,但见玄难危在旦夕,顾不得许多,扬手一记“天竺佛指”点向乔峰的“璇玑||穴”。乔峰斜身避过,道:“你用天竺胡人的武功来对付我中华武功,岂不是通敌卖国?”

    众人都是一愣,都是想到了达摩老祖也是胡人的关节,有识之士已是隐隐觉得:“乔峰未必是非杀不可,咱们也未必是全然的理直气壮。”

    此刻玄难支撑不住,已是换了少林派的武功,二僧以少林武功夹击,乔峰却始终以太祖长拳应对,口中兀自不住冷嘲热讽,将众人臊得满面通红。

    吴子矜躺在地上,瞧着乔峰挥洒自如,屡屡神来之笔,不由心旷神怡。他自小在军营中厮混,这路太祖长拳也曾下力气学习过,却没想到可以使到这般境地,今日见到乔峰显露武功,实在是大有裨益。他身上所具“入梦诀”剑气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神妙内功,先前冲||穴欲速则不达,此刻一旦放开了心思,剑气发动,内息绵绵,刹那间||穴道霍然贯通。

    二僧抵挡不住,四下英雄齐声呐喊冲上,立时又陷入车轮战之局。乔峰纵横于战场之中,犹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无一合之将。刹那间拳打单叔山、脚踢赵钱孙、肘撞未见其貌的青衣大汉、掌击不知姓名的白须老者,连续击倒了四人。他深知今日在场群豪大多非奸恶之辈,是以先前出手都留有分寸,包括向望海在内,最多击晕,未曾下杀手。只是参与英雄大会的人何其之多,打倒一批,又来一批,乔峰暗自心惊:“如此车轮战法,我当有力竭之时,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赵钱孙先前被乔峰一招撞晕,此刻悠悠醒转,尚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心思缜密,瞧出乔峰要想突围,大声叫道:“大家出力缠住他,这万恶不赦的狗杂种要逃!”

    乔峰激斗半晌,酒意上涌,听了恶言侮辱,怒不可遏,大喝道:“狗杂种拿你第一个开刀!”一招劈空掌猛击过去。

    玄难玄寂齐声道“不好!”各出右掌,要接下这一重击。

    蓦地半空中人影一闪,一人大声惨呼,前心后背被三大掌力夹击,登时打得他肋骨尽断,脏腑俱裂,口中鲜血狂喷,倒地不治。三人促不及防,都是一愣。原来快刀祁六终是拔出了单刀,却倒霉的落在了三人中间,作了夹心饼。

    玄难合掌道:“阿弥陀佛,乔峰,你作的好大孽!”乔峰大怒,喝道:“杀此人,你二人也有一半,如何全数算到我的帐上?”玄难道:“罪过罪过,若不是你作恶在先,如何会有今日这场聚会?”

    乔峰恶斗之下,酒意发作,蛮性发作,怒道:“好得很,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都算在我的帐上,那又如何?”陡然间似乎变成了一只野兽,右手一伸,抓起一人,正是单正的次子单仲山,左掌便向他天灵盖上招呼。

    满场惊呼声中,眼看单仲山便要横死,乔峰忽觉右手腕脉上一麻,却是一只手探将过来,食中二指一划,令他五指麻痹,拿捏不住,单仲山从空中滑落,左手这一掌击偏了,正击在单仲山左肩,“喀喇”一声,将他左臂骨头震作了数截,软软垂了下来,单仲山一声不发,已是痛晕了过去。

    乔峰怒目回望,却见出手之人正是吴子矜。

    第七十六章 兄弟阋墙

    堂上群豪齐声发喊,单正又惊又怒,忙不迭领着两个儿子抢前将单仲山夺了回来。乔峰怒发如狂,瞪着一对血红的眸子道:“吴兄弟,你也要来与我作对么?”

    吴子矜道:“乔大哥,我相信你身怀奇冤,正因如此,你更不能大开杀戒,将自己送上绝路。”乔峰冷冷向他瞪视了半晌,左足飞起,将贴身来攻的鲍千灵踢作了滚地葫芦,右掌横推,一名白须老者口中鲜血狂喷,退了开去。吴子矜一眼看出,乔峰已是手下留情,并未取了那老者的性命,知他已有所收敛,心下大是高兴。

    再斗得数合,玄难中了乔峰一拳,玄寂吃了他一指,二僧踉踉跄跄后退。乔峰大踏步往厅外闯,身前无一合之将。众人眼见阻他不住,纷纷开口恶骂。这班草莽都是粗鄙之徒,张口便是“杂种、王八蛋”之类的浑话。乔峰酒性未过,被辱骂数句,怒火又起,大吼一声,一掌拍在一根二人合抱粗的木柱上。喀喇一声,木柱被他掌力震断,登时屋顶格格作响,众人大惊,纷纷道:“大厅要倒了!大厅要倒了!”乔峰狂笑之声不绝,东南西北各劈一记,遥空将支撑屋顶的四根柱子全数击断,立时屋顶坍塌,灰尘四起。烟雾弥漫之间,夹杂着惊叫声,痛呼声。厅中众人都身怀武功,是以无人丧生,但擦伤碰伤却是难免,更有被砸晕的倒霉蛋。

    吴子矜举手击破一处屋顶脱身而出,正自四下寻找乔峰,忽地听到有人大声哭喊。吴子矜就近寻去,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自坐在地上啼哭,左足被塌下的房梁压住,鲜血不住淌落。吴子矜忙上前伸掌运力提起房梁,将那少年救了出来,再看他左足已经变了形,显是骨头被压断了。当下伸掌推拿几下止血接骨,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抽噎道:“我,我叫游坦之。家父是二庄主游驹。”吴子矜道:“原来是这样,你脚上伤势颇重,得赶紧找人医治,你爹爹呢?”游坦之往身侧一指道:“在那边围攻大恶人呢。”吴子矜心下一惊,道:“你在这里坐着别动,我寻你父亲来。”疾步赶去。

    冲得数步,忽听得乔峰笑道:“正好送两面好兵刃给我!”跟着“当当”两声大响,传来闷哼之声。吴子矜心道不好,大步冲将进去。原来乔峰破屋而出,立时被游氏双雄缠上。游氏双雄左手持一面径长三尺的圆盾,右手各持刀枪将乔峰围在当中。四般兵刃盘旋飞舞,乔峰赤手空拳,只能躲闪,连遇险招。但他向来勇武过人,愈挫愈强,反倒奋起神力,瞧准机会,分出两拳,正中双盾中心,以刚猛无俦的拳力将游氏兄弟兵刃齐齐震脱手去。

    乔峰哈哈一笑,俯身便要拾取双盾。蓦地眼前青芒耀眼,他反应极速,立时仰身,右手已是一记劈空掌力拍出。**想中对方必定惨呼毙命,却不料怒涛般的掌力拍了个空,跟着小腹发凉,对手长剑已经绕奔小腹。乔峰心下大惊:“居然来了如此高手?我也忒小看了天下英雄。”当下左掌下压,足下后撤两步。定睛看时,却是吴子矜。

    乔峰冷冷道:“吴兄弟,你当真要与我作对么?”吴子矜却不答话,转头道:“两位游庄主,游少庄主在那边被房梁压断了脚,你们还是过去看一下。”游氏兄弟失了手中兵刃,本已萌死志,听闻游坦之有事,立时忘了一切,忙不迭离开。

    乔峰见吴子矜不答话,胸中怒气更盛,当下深吸一口气,左手一划,右臂呼的一掌拍出,正是一招“亢龙有悔”。吴子矜本拟人命关天,吩咐游氏双雄后再与乔峰说话。想不到乔峰如今势若疯虎,竟是不等他说话便即动手。此刻一股大力逼将过来,呼吸尚且困难,哪里能说话?

    吴子矜心中惴惴,这路“降龙十八掌”他曾见乔峰演练过,自是深知其中的威力,不敢怠慢,足下横跨一步,长剑斜刺,一招“投鞭断流”自掌力边缘戳将进去,锋锐无匹的剑气发动,将怒涛般的掌力切作两截。

    若是换了别人,吴子矜自当将这一招消于无形。然乔峰这一掌已是天下掌法中的巅峰,吴子矜虽是将大半掌力消于无形,后继内力仍是源源不断,吴子矜只觉得虎口一震,一股大力袭上心头,噌噌倒退数步,胸中真气乱作一团。

    二人在场中相斗,剑气掌力激荡,将众人渐渐逼开,场地中留下了个数丈方圆的圈子。群豪斗到现在,还是首次有人能将乔峰逼退两步,心下都极是钦佩,此刻都瞪大眼睛观战,看着场中丐帮排名在头两位的高手决斗。

    吴子矜连声呼喊“乔大哥”,乔峰充耳不闻,一路“降龙十八掌”施展开来,场中飞砂走石。吴子矜吃他几记掌力擦过身子,耳鸣心跳,胸口气血翻腾,心知不妙,不敢再行退让,长剑反挑,疾取乔峰左目。这一剑正是从乔峰掌式变换间隙刺入,时机方位拿捏极准,便以乔峰之能也不得不止住这顿狂攻,往后退了一步。

    众人采声大作,但见场中二人每一招每一式无不妙到巅毫,显示了武功中刚之极至,柔之纤巧,许多人苦练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但闻“哦,哦”“呵,呵”的赞叹之声,更有不少人拿刀举剑跟着比划,神游物外,不知凡几。

    薛慕华自幼好武,他每每救治一个江湖中人,都要向对方请教一两招。人家心**救命之恩,自然倾囊相授,如此东取一鳞,西取一爪,自忖天下武学,十之**在我胸中矣。但此刻与二人对照,论拳法,只怕拍马也赶不上乔峰;论剑术,自己所学与吴子矜相比便似懵懂小儿与壮年大汉,相去不可以里计。心**转动间,不由脸若死灰,一颗心怦怦乱跳,更没了上前夹击乔峰的勇气。

    激烈拼斗中,乔峰奋起神威,大喝了一声,宛若半空中打了个霹雳,吴子矜已是一口鲜血喷出。乔峰踏上一步,又是一掌拍出,吴子矜长剑回圈,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乔峰嘿嘿冷笑,提起手掌,便要再度拍下。

    “啊”的一声惊呼传来,却是缩在厅角的阿朱所发。她与吴子矜也是相识,自然不忍他伤在乔峰手下。如此一来却是提醒了别人。靠得最近的谭婆嘿嘿道:“我先毙了你,讨点利息。”举掌向她顶门拍下。

    人影闪动,“啪!”“喀喇”声响,阿朱身前多了两人,一人口溢鲜血,正是吴子矜。原来乔峰吴子矜二人闻声罢斗,齐齐跃来。吴子矜抛去手中长剑,左手发掌接下了谭婆拍向阿朱的一掌,右手却是将乔峰含怒拍向谭婆的开山裂石的掌力挡住。

    饶是他体内剑气滚滚运转不休,将掌力消去大半,仍是吃不消两大高手夹击,口鼻眼耳一起震出血来。乔峰掌力余力所及,谭婆震得跌了出去,将一张花梨木太师椅撞得粉碎。

    众人惊呼声中,乔峰已是停下手来,道:“你……你作什么?”刚才若是吴子矜在背后乘机出手,已可一剑将乔峰穿心,他却抛去长剑接下这一掌。

    吴子矜吐了口血沫,涩声道:“我答应你要照顾阿朱姑娘周全,自然,自然要保护她。而接你一掌,是为了,是为了免得你犯下大错。乔大哥,我还是那句话,你奇冤未解,实不宜再添新仇。”

    乔峰心神一震,背心发凉,酒性退了大半,心中大悔,苦笑道:“吴兄弟,你,你何必如此?”吴子矜双腿已是有些发抖,低声道:“还不快走?”

    乔峰望了他两眼,目光中尽是忏悔、歉意、怜惜的目光,长啸一声,忽地拔地掠起,但闻人群中惊呼连连,乔峰拳打肘击,硬生生杀开一条路扬长而去,却是没要一人性命。

    吴子矜此刻双目望将出去,已是一片模糊,只是道:“各位丐帮兄弟,还请护住这位姑娘。我,我……”一句话未完,已是倒下。

    第七十七章 雁门绝壁

    剑气如霜,化作一道长虹,雷霆生威,一至于斯。吴子矜倏然醒来,兀自记得梦中那白须老人剑招手法,每一个捏诀姿式、出剑方位都是那么玄妙莫名,心下大是讶异。这两年来他的“入梦诀”内力日益精进,先前真气不足而强行突破“炼精化气”臻“炼气化神”境界所带来的经脉痼疾已是渐渐消失。

    “入梦诀”内功层次不多,却极是难练。“炼精化气”若不是机缘巧合,吴子矜要突破关窍便要耗费十年的时光。是以近三年来,吴子矜虽苦练不辍,要突破“炼气化神”境界却还差了些火候。只是随着内力日进,每晚虽剑气仍自行流转,梦中那白须老人舞剑的情形却是愈来愈少了,甚至数月都不见踪迹。此番再度得见,那老人使出的招式却是自己曾在参合庄上无意中试练出来,并倚之自段延庆杖下逃生的一记剑招,却是令吴子矜心下大喜。

    他数度想要将这一招回想出来,只是他两度施展,都是在懵懂之间,脑中并未留下多少印象,此刻那老者居然将之清晰地使了一遍,虽是梦中未曾全数记得,却总是大略地摸到了一点影子。

    想到自己剑术又有突破进境,吴子矜自是心下欣喜。旋即想起,自己似乎先前是晕倒在聚贤庄上的,也不知身后的小丫头阿朱是不是给?想到此处,吴子矜心中一惊,抬起头来,便要起身。

    甫自抬头,一张笑嘻嘻的俏脸探在面前作了个鬼脸。吴子矜赫然发觉竟是自己方才惦**不已的阿朱,一时间惊喜交迸,忘了自己身上同时涌起的剧痛,叫道:“阿朱?你,你没事了么?”

    阿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笑道:“我当然没事。你刚才在想什么?想情人么?”这句玩笑话一出,吴子矜登时脸色微变,原来是想起了生死未卜的赫连知秋。只是要远赴西夏,也只能等信阳之行事了,马大元之死真相大白方可动身。

    阿朱察言观色,自是知晓触动了吴子矜心底的一根弦,当下换了语气柔声道:“吴公子,我这条命能救回来,要谢谢你和乔大爷,阿朱只是个小丫头,没别的本事,只能做牛做马,侍奉你们二位。”吴子矜慌忙摆手道:“阿朱姑娘你言重了,我只是个穷叫化,哪里配?唉,倒是乔大哥,却不知如今怎样。”

    当日乔峰闯出庄去,众人本要杀阿朱泄愤。但丐帮中几个从前与乔峰交好的兄弟白世镜等一力承担,薛神医也看在吴子矜面上应承,方才放过阿朱一条小命。阿朱所中的是大金刚掌力,她偷入少林寺盗取“易筋经”时被玄慈所伤,好在乔峰以一面铜镜挡了一挡,将掌力消去了十之**,薛神医方才能药到病除。而吴子矜身受乔峰狂怒之下的惊天掌力,经脉损伤颇巨,伤势居然远比阿朱来得重。阿朱受伤后尚有乔峰以内力续命,若是吴子矜没有薛神医立时援手,只怕不须一柱香的功夫便得立时了帐。

    阿朱口快,唧唧呱呱不到一会已将事情说了个明白,苦着脸道:“我如今伤势倒是好了,只是天天窝在屋里出不去,外面一大帮人守着,老要我说清楚与乔大爷的关系,还有他如今的行踪,我却哪里知道?”当日乔峰走后,群雄便散了大半,丐帮众人安顿好吴子矜后也纷纷回归分舵。但仍有不少人滞留在聚贤庄,想要从阿朱口中得知乔峰的行踪。

    吴子矜瞧着她神采飞扬的俏脸,哪里有当日那一丝的惨白?心知伤势是真好了。但一转眼瞧见她眼底那一抹狡烩,吴子矜心头一动,不由道:“你当真不知道么?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阿朱姑娘的本事我可清楚得紧。”

    阿朱涨红了脸,一跺蛮足,道:“好啊,你欺负我,回头见了乔大爷,非让他惩治你不可。”吴子矜大笑道:“着啊,终于承认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二人笑闹间,一个声音传来道:“吴公子,你醒了?”吴子矜听得是薛神医的声音,对阿朱施了个眼色,二人心照不宣,一齐缄口不言。足步响动,薛慕华走将进来,看他面色有些苍白,吴子矜歉然道:“为了我的伤势,薛先生这几日受累了。”

    薛慕华为吴子矜把了把脉,方道:“哪里,你我二人之间还谈什么谢字。吴公子伤势已无大碍,只需再歇息几日,便能复原。只是大战方歇,内力不免有些受损,须得勤加苦练了。”吴子矜也知自己能不死,实在是邀天之幸。薛慕华道:“两年前你经脉受损,兼且身受重伤,我虽全力施救,却也绵亘两月,方才成功,你记得此事么?”

    吴子矜点头道:“确然如此,有什么不对劲么?”旋即心头一动,道:“我这次伤势不在当日之下,怎地好地这般快法?”薛慕华点头道:“正是,原来你也看到了这其中的蹊跷处。我为你把脉诊治,你伤势虽未必高过两年前,却也轻不了多少,但此番能好得这般快法,只怕还是仗了你所身具的内功。”

    吴子矜体内的剑气已经颇巨威力,两年习练下来,周身经脉多番锤炼,也锻造得坚韧异常。乔峰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倾袭而来,贯入体内,被吴子矜体内成千上万把小剑切成一块一块,虽造成了重伤,却没伤到几处主要经络,运功脉络安然无损。加上他晚间内力自动运行调息,比之寻常人内伤愈合速度更是快了一倍,是以此番重伤竟是半月许便已大有好转。

    这其中的道理便是薛慕华精通医术,却也难以完全明白。吴子矜笑道:“不管怎样,总是喜讯,还要多谢薛先生才是。”薛慕华道:“谢我却是不必,有空你多去去汴梁才好。”这话一出,吴子矜打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想要蒙混过去,薛慕华却道:“你三个月没去汴梁,我可不敢去见侄女,免得胡子遭殃。”

    阿朱满是挪揄的目光令吴子矜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好容易捱过了薛慕华一通唠叨,却听薛慕华道:“吴兄弟,你如今身上所中的‘生死符’发作愈来愈是频繁,若是再不清除,只怕后果有些不妙。”吴子矜沉吟半晌,道:“反正最多月余,我便要动身前往西夏。到时往那天山走上一遭便是。”

    薛慕华变色道:“天山?那,那童姥武功高深莫测,你斗得过她么?”阿朱闻得“童姥”二字,亦是惊道:“你说的便是掳去王家舅母的人么?那童姥若是真的这般厉害,不如等到会齐了慕容公子,再一并前往施救。”吴子矜摇头笑道:“此事押后再议,薛先生,劳烦你再为我配置几颗镇痒丸罢。”薛慕华轻叹了一声,童姥乃是他同门长辈,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养伤的这个月便住在聚贤庄中,游氏双雄与薛慕华相交莫逆,又颇是感激吴子矜救了孩儿游坦之,自是不会亏待。兄弟二人闲暇时也来探望,与吴子矜交谈了几句,言下颇有要让游坦之拜在吴子矜门下的意思。吴子矜吓了一跳,他自己比游坦之不过大了四岁,哪里有做人老师的资格,每日里见二位庄主殷勤备至,大是尴尬。而阿朱也受不了老有武林人士寻她盘问,二人遂起了溜之大吉的心思。

    过了两日,吴子矜已能行动自如,二人便于当晚留下一封信笺,不辞而别。阿朱轻功本已不俗,再有吴子矜在一旁提携,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浑没惊动庄上滞留诸路英雄。

    二人出了聚贤庄,阿朱便催着吴子矜一路向北。二人到集市上购买了两匹良马,兼程北上。

    这日来到一处集镇打尖,二人方自坐下,只听得临桌一个声音道:“各位,当时我是亲眼目睹,那杜康剑吴子矜拿起一把巨剑……”吴子矜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来,却见一个江湖豪客打扮之人,一只脚踏在长凳之上,正自说得口沫横飞。只见他双手相对成圆,稍顿,似乎还嫌不够,又放大了一倍,道:“这么粗的剑柄,被他大手一把握住,说时迟,那时快,一剑劈将下去,那乔峰是落荒而逃。”说到这里,四下采声四起:“好英雄!好汉子!”

    吴子矜缩回脑袋,伸衣袖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低声道:“这人是谁?我在聚贤庄见过他么?”阿朱笑呵呵地伸手比了比,二人不禁莞尔。

    一大碗粗面堪堪下肚,那人绘声绘色的“说书”已是**迭出,正自兴高采烈之间,忽人群中有人冷冷道:“那吴子矜与乔峰沆瀣一气,做了契丹人的走狗,你还在这里胡吹大气,岂不可笑?”此话一出,两边立时对骂,江湖中人什么粗话都骂得出,阿朱眉头微皱,道:“吴公子,我们还是快些走罢。”

    二人自两大阵营中施施然走出小店,骂战双方浑然未觉正主儿便在眼前错过。

    雁门关乃是大宋北疆,地势险要,周遭崇山峻岭绵延不绝。此刻关西山道之上却有一男一女跋涉,那女子开口道:“也不知他到过这里了没有,若是错过了,便糟了。”二人正是阿朱与吴子矜。此刻二人所向自然便是昔年那契丹武士跃崖之处,当日杏子林二人都在场,自是知晓其中的情由,阿朱冰雪聪明,料到乔峰会到此查看石壁上的留字,是以伤势甫好,便急急赶了来。

    只是毕竟养伤耽搁了近二十日,是否错过了乔峰,却也难说得很。二人自关西高岭上山,于山巅四下探寻,依据当日智光大师所述,花了半日,终是寻到西北角一处山侧。

    二人来到一处大岩旁,但见山道数步之外,下临深俗,但见云雾封谷,下不见底。吴子矜道:“想必此处便是那契丹武士跳崖之所。”忽听阿朱惊叫道:“吴公子,快来看!”吴子矜转过身来,见右侧山壁上破碎了一片,十数个淡淡的血手印留痕其上,旁边一块尽是斧凿之痕。二人心下明白,那契丹武士留在石壁上的字迹尽数为人毁去,但这些血手印却是谁的?莫非乔峰已经来过了么?

    阿朱跺足道:“终是晚了一步!乔大爷!乔大爷!”声音远远传出,散失在茫茫云海间,一滴泪珠止不住滚落下来。

    “谁惹阿朱不高兴?是吴兄弟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吴子矜倏然转身,却见眼前人身着灰色布袍,方面粗眉,正是乔峰。香风扑鼻,一个身子早扑入乔峰怀中,搂着不放,连声道:“谢谢老天爷保佑,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我只怕错过了……”

    过不多久,阿朱抬起头来,见乔峰尴尬、吴子矜挪揄的笑容,忽地满脸飞红,反身疾奔,绕到了树后。乔峰愕然道:“喂!喂!阿朱,你干什么?”吴子矜笑道:“乔大哥,你别管她,过一会就好了。”

    二人便在山石上坐下叙话。原来乔峰自离了聚贤庄,却在半路上遇到个黑衣人,平白无故被臭骂一顿,他哪里能受辱,立时动手,想不到那人武功居然不在乔峰之下,二人翻翻滚滚斗了百合,终叫那人脱身逸去。此人出手之间诸多少林武功,乔峰惊讶之余,却是为少林派担心。他出身少林,虽蒙受不白之冤,却不愿师门再遭不幸。是以转道上了少室山,在寺外守了五日,见没什么意外发生,后又到爹娘坟前守了三日,这才( 矫矫剑神 http://www.xlawen.org/kan/45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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