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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计,放开正面,诱其深入,然后一举全歼,除此大害!”

    说到这里,他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

    金幼孜见皇帝采纳自己的建议,心中欢喜:“陛下假手朵颜三卫要除了鞑靼,此法虽善,可未免又让他们坐大的可能。别前门驱虎,后面进狼,那就得不偿失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我看朵颜三卫也不安分得很,敲掉阿鲁台,也可以震慑一下那群混蛋。”朱棣笑了笑,突然又叹息一声:“此计虽好,但有一桩却要做到十分。”

    杨荣插嘴:“陛下可是担心鞑靼人行踪诡秘,无法把握?”

    金幼孜暗自点头,这个杨荣虽然是个奸佞小人,脑子却也灵光。自己所献的这个八方张网十面埋伏之计的关键是要有准确的情报,只有精确地捕捉到敌人的行踪,才谈得上调动兵马设下包围。

    明军都是步兵,调动不易,行军速度也慢,若惊动了阿鲁台回身逃窜,也没办法追击。

    果然,皇帝闻言连连点头,道:“朕也在担心这事,最近特意开放各卫所边防。可惜如此一来,那阿鲁台却不见了。朕也头疼的很,只不知道鞑靼人如今在什么地方?”

    金、杨二人也觉得烦恼,头低头沉思。

    良久,皇帝才笑道:“不用担心,朕已让张辅派出斥候,须臾就有消息回报。”

    话还没说完,永乐皇帝随身太监王云就急冲冲跑进林子:“陛下,二位阁老,张国公来了。”

    “这人就是腿快,说曹操曹操就到。”皇帝:“传他过来。”

    一个满头白发,一脸倦容的老将走来:“陛下,鞑靼人退兵了。”

    “什么?”金、杨二人都惊叫出声。

    皇帝也大为诧异:“怎么回事。”

    ……

    听张辅说完,皇帝低头不语。

    金幼孜气得大叫起来:“什么大捷,我看根本就是那叶天禹为了保全自身,故意泄露我军布置,惊走阿鲁台。此人坏我大事,当斩!”

    张辅摆摆头:“阁老这个计策只陛下和我们三人知道,估计是那阿鲁台也感觉到不对,顺势退兵……这个叶天禹还真能打啊!”他是大明军方第一人,叶天禹也算出自他的门下。部下有如此优异表现,他这个大帅也面上有光。

    “这么说来,朕这次是白跑一趟了。”朱棣面上还是带着笑容,可眼神中却若有若无地闪过一丝遗憾。

    这个神色瞒得过别人,瞒不了杨荣。

    杨荣立即拱手贺道:“恭喜陛下又取得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请陛下诏令天下,奖励有功将士,鼓舞人心士气。”

    “你……”金幼孜怒视杨荣:奸臣,奸臣啊!

    张辅也拜在地上:“为陛下贺。”

    朱棣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三人,看得众人都是全身不自在。

    良久,皇帝才点点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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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本卷终)

    第三十章 夜行

    “嘣!”弓弦霹雳响起,可惜准头欠佳,那只野鸡在夜色中一闪,惊慌地朝前逃去。

    而那支弩箭则射进一颗大树的树干,直至没羽。

    周行德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只手弩的威力大成这样。

    可惜,这只手弩因为实在陈旧,居然散成了两片。

    弹起的弓弦抽到虎口上,疼得他赶紧将手中散成一堆的零件扔到地上。

    “这大明朝的家什都不堪使用,驾!”,苦恼地叫了一声,周行德骑着快马朝那只逃窜的野鸡追去,狂暴的马蹄激起一片浓重的烟尘。

    他前一段时间在运输营的辎重包里寻得一堆零件之后,又在军中工匠的帮助下做了两件手弩。

    周行德动手能力不错,再加上又理论基础,做出来的手弩非常漂亮,也让军中工匠大为叹服。

    这东西小巧不说,威力也是不错。周行德爱若珍宝,成天带在身边,见了活物就射上一发,颇有后世双枪老太婆的风采。

    这东西就是古代的手枪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屡屡在生死一线之间打转。自己虽然也算是身高体健,可真生死相搏,只怕连个普通士卒都打不过。更别说碰到如三姐那样的武林高手。

    当然,如果真让他去射唐三姐,且别说未必能射中那个高高手,只怕也下不了手。

    不过这种暗器对付普通武林高手却没有任何问题,周行德对此充满了信心。

    只可惜运输营运送的都是破损的器械,材料质量也不过关。

    这两件也不例外,在经过无数次的射击之后,其中一支终于寿终正寝。

    双抢将当不成了。

    呆在军队之中,成天肉干过去肉干过来,嘴巴里淡得出鸟来。

    周行德时不时用手弩去打些野味改善伙食,准头和马术也有了极大提高。

    这一日他出门打猎,在山上玩了一天,错过了时辰,不觉日头西沉,天已黑尽。

    他马术本就臭不可闻,基础摆在那里,再怎么进步也比不上军中斥候。这下急着去追那只野鸡没驾御好军马,只听得马蹄下一阵沙沙乱响,然后就是一阵轰隆的落石声。

    周行德低头看去,不禁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刚才跑得急了,马蹄踩虚,正好将路边的保坎踩塌,一阵泥石滚滚而下,良久才落到山谷中,激起一阵轰隆声响。路边是万丈深渊,若掉下去了,大罗金仙也活不成。

    慌忙将马拉到一边,身上也出了一层冷,因为他这一打岔,那只慌不择路的野鸡一个扑棱朝悬崖下飞去,转瞬无影无踪。

    野味自然是吃不成了。

    “这天黑得什么也看不清,这才是真正的盲人骑瞎马,别刚从鞑靼人手中拣了一条性命,却摔死在这里,传出去还不被人吓掉大牙?”周行德看着下面山谷,心中一阵后怕。

    与鞑靼人的战斗以阿鲁台仓皇逃跑,明军运输营大胜而结局。

    此役,周行德单骑退敌,出尽了风头,在军中有了极高威望。

    如今一千多士卒看周行德的目光中出了敬佩就是景仰,一提起周先生大名,所有人都要竖起大拇指,说一声“无双国士”。

    当然,众人对他的服侍也是极尽所能,有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周家夫妇。

    这是周行德到明朝之后过得最滋润的一段日子,当然,行军途中也没什么好的物质享受。可士卒们体贴入微的服侍,以及前呼后拥般的风光却不是后世现代社会所能想象的。

    妻凭夫贵,张鹤派人送了两个大手大脚的粗使健妇给三姐使唤。三姐在战场上被大车压伤,受了些内伤。本来,以女魔头的身体素质,在床上将养个三五七日也就痊愈了。

    可事情在张鹤请了郎中来看病的时候却有了变化。原来,在来看病的时候,张鹤就叮嘱过郎中,说周夫人本有身孕,这次又受了伤,让郎中在用药上讲究一些。

    孕妇的药和普通女人的药有很大区别,首先药量不能大。其次,有许多药也不能用,若不讲究,会出大事。

    郎中来后,凭了凭三姐的脉搏,心中大奇,说三姐姐身体很结实,这点伤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就其脉象来看,不像是有孕在身。

    无奈之下,三姐只得装出一副悲戚模样说自己小产了。

    小产对古代女人来说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于是营中大小军官都带着礼物过来安慰周行德,说了许多节哀的话儿,让周行德陪尽笑脸,说了许多口水话。

    这段日子周行德收钱收到手软,军队自来就是有钱的主,尤其是这种负责后勤运输的编制,更是富得流油。为了安慰周行德的丧子之痛,超过五百贯宝钞落入周氏夫妇囊中,这可是一笔巨款啊!在后世,至少是二十万人民币。

    有了这笔钱,就有了在明朝立足的根本。

    只不过,男主内,女主外,这钱自然进了三姐的小金库,让周行德徒呼奈何。

    他寻思实在不行就再施美男计,把那笔钱要回来。反正三姐很吃自己这一套,搞定她应该不成问题。

    同样郁闷的还有三姐,因为小产,张鹤特意雇了两个粗手粗脚的妇女过来服侍三姐。这两个妇人服侍起周夫人来特别上心,饮食上诸多讲究不说,还不许三姐下床。可怜三姐冒充产妇反把自己陷了进去,只能整天躺在大车上看着天空发呆,把一个阳光少女活生生折腾得丰腴白皙。

    看到那两个粗壮妇女,周行德心中郁闷:怎么不送两个二八佳人过来?张鹤你个二货!

    这样也好,有这两个妇人看管,三姐脱不了身,让他也自由了许多。

    他巧施美男计之后,一看到三姐情意绵绵的目光就毛骨悚然,自然是心有多远就逃多远。

    这一路走来,根本不肯同女魔头打照面,成日间只同张鹤说说话,同叶天禹帐下军官喝喝酒,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大战之后,运输营颇有折损,大军先在怀来卫休整了三日,又向前走了三日,总算行到居庸关,过了这道关口,离北京只剩两百里不到的路程。

    终于要到北京了,周行德不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老这么被军队裹胁着,终有一天会被人识破身份,他现在只恨不得身上插了翅膀飞过去。只要到了京城,运输营也没有理由留自己。

    到时候,人海茫茫,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眼前的尊贵固然也让人留恋,可终归比不上自由的可贵。

    对未来的憧憬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惜,大军行到居庸关却不走了,一呆就是四天,让周行德有些急噪起来。

    原来,运输营的伤病经过怀来的休整,倒有不少士卒痊愈,按说行军速度比以前还要快上三分。

    可是,取得一场空前大胜之后,张鹤心中得意,立即写了捷报以快马送去万全报功。

    万全那边很快有了回信,皇帝听到这个捷报之后龙心大慰,让运输营且在居庸关休整,很快就有使者过来清点斩获、评定将士功绩,然后论功行赏。

    于是,运输营为了等朝廷的使者在居庸关一呆就是四天。

    刚才差点掉下山崖,周行德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实际上,居庸关地势险要,两山夹一水,中间是巍峨的城墙,暗夜打马狂奔,一个不慎还真容易掉下山崖摔出脑子来。

    “只等朝廷使者清点完战果,我就可以去北京了。无论怎么说,这个功劳我是不能要的,再不能出风头了,上次单骑忽悠走鞑靼人那是为了保命。这次朝廷的封赏说穿了不过是将有功将士的官职往上升一升,至于金银,估计也不过。听叶天禹说,朝廷的赏赐并不如普通百姓想象的那么丰厚,也就是几两银子,几十匹绸缎什么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其实,官员们看重的是这个荣誉和仕途前景,倒没指望着发财。”

    “荣誉和官位对我周行德毫无意义,既然也没多少钱,索性也不要了,我现在多出一分名,就多一分危险,还是低调一些的好。小心使得万年船,老实回北京,然后消失才是王道。不过,有三姐这个女魔头在身边却是个大麻烦。”

    虽然是盛夏,可置身于峡谷之中,山风呼啸,还是有点冷。

    周行德不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正要劝跑发了性的三姐回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座小碉楼旁边。

    里面有火光跳跃,门口则站着八个全副武装的卫兵,这些卫兵衣甲鲜明,看起来异常精神。

    这四人周行德却不认识,也不是居庸关守军的打扮。

    周行德不是个多事的人,这十来人虽然可疑,他却懒得理睬,正要打马离开,却听到一声厉喝:“来者何人,深夜至此,非奸即盗,拿下了。”

    “是!”八个卫兵蜂拥而来,将周行德团团围住。

    “干什么?”周行德大惊,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看他们来者不善,肯定不是好人。管他呢,先放倒一个再说。

    他抽出另外一只手弩对着为首一个甲士就扣下牙机。

    “哎哟!”一声,为首那个武士肩上中了一肩,惨叫出声。

    还好他身上披着重铠,否则周行德这一箭就能废了他一条胳膊。

    血光几点。

    “贼子,上长枪刺他下马!”

    “拿弓来射死他!”

    周行德提气喝道:“来的是何方贼人,某乃京营运输营参赞军事周行德,亲率一百弩手巡夜至此,速速报上名来,否则乱箭射杀!”

    那八个甲士听说有一百弩手,都是一呆,都停了下来。一百个弩手齐射,即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立即被射成刺猬。这样的震慑让所有人都不敢轻动。

    “好威风,好杀气。如此深夜,道路如此狭窄,你一百弩手堆在这里水泄不通,还怎么齐射?金独异,你也是运输营参赞军事,这个周大人好象不是军队的人吧?”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对,周行德不是我们运输营的人。”金生的声音传来,语调中尽是讥讽:“恩师,这个周大人可是个人物啊!”

    “哦,什么人物如此得你看重?”

    金生嘿嘿一笑:“此人半路上混进了运输营,也不知道使了怎么谄媚的法子,竟然讨好了张大人和叶将军,张大人和叶将军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军中事务皆出于他手,跋扈得紧。”

    “哦,周行德什么功名?”老人继续问。

    深夜之中,二人一问一答,因为没人敢说话,声音清晰地传进周行德耳中。金生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调,那老人则中气十足。

    “连个秀才也不是,恩荫了一个九品闲差。”

    “混帐,一个没有功名的小吏也敢对我大明军务指手画脚,张鹤和叶天禹搞什么鬼?”老人怒喝一声。

    金生更是得意,他慢慢从碉楼里走出来,对周行德喝道:“周行德,金大人来了,你还不滚进来磕头?”

    原来是这个小人,一看到金生周行德就来气,若换成往常,早就一鞭子抽了过去。

    可他突然意识到碉楼里的人物身份不同寻常,就将手中鞭子放下,拱手对里面喊道:“在下是刚卸任的大同府灵丘县税课局大使周行德,敢问里面是哪位大人?”

    金生冷笑:“里面是金大人,还不滚进去磕头请安?”

    “什么金大人?”周行德瘪了瘪嘴还待喝骂,里面那个老人又一声断喝:“我是金幼孜,周大人进来说话,本官有事相询。”语调很不友好。

    “金幼孜!”这可是明朝内阁的阁臣,周行德略为吃惊,就跳下马。

    作为一个军史发烧友他对此人可不陌生,金幼孜如今是明成祖的内阁阁臣,皇帝的亲信。

    看样子,这个金阁老来者不善,这回估计有些麻烦。自己同金生已经撕破了脸,不想姓金的混蛋却是金幼孜的学生,也不知道他在老阁老面前说了自己多少坏话。

    一丝不安从心底升起。

    第三十一章 钦犯

    堂堂一个阁老居然从万全跑居庸关来,就为核实叶天禹军的战绩,这种事情,随便派个普通官员来看一看就可以了,阁臣是什么身份,需要亲自过来吗?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太祖、成祖两代英主,权力欲极强不说,又都是精力旺盛之人,自然不肯将君权分给手下臣子,这也是朱元璋当初废除宰相的缘故。

    现在的阁臣并不像仁、宣之后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般显赫,大多由低级官员担任,作为皇帝的国策顾问和智囊,也就是一个秘书罢了。这也符合明朝政治中以小制大,以清流制实权的官场习惯。

    像如今永乐皇帝的内阁也就金幼孜、杨荣、杨士奇三个阁臣,这三人都不过是五品翰林出身,并没担任其他职务,在满眼都是达官贵人的京城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但是,因为位居中枢,执掌的又是军国机要,品级太低不象话,也指挥不动六部高官、封疆大吏。

    正因为有这个弊端,仁宗才让内阁阁臣兼任六部尚书或者侍郎,如此一来,内阁才摇身一变成为实际上的宰相。

    这些都是后话,就目前而言,金阁楼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被皇帝派过来当跑腿的也可以理解。

    本来,周行德对金幼孜这个历史上的名人还是很好奇的。

    可一走进小碉楼,看到眼前这个干瘪的小老头,心中却忍不住一阵失望。

    碉楼中点了几盏红灯笼,正中位置摆着一个小火炉,上面正汩汩地煮着开水,小老头面前摆放着一副茶具,两个从人殷勤地服侍,一缕茶香在屋中袅袅不绝。

    金幼孜一身大红官袍,头上戴着三梁进贤冠坐在椅子上,显得很是庄重。

    这家伙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几,身子瘦得像一根芦柴棍,脸色也略显发青。毕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估计是一路车马劳顿累着了。

    他身边还侍立着两个勾当公事,一样是面容憔悴。

    “见过金阁老。”周行德走到金幼孜面前,拱了拱手。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用何等礼节拜见这个皇帝的高参。用下级见上司之礼吧,金大人又没有实职,再说自己也不归他管。

    “大胆,见了阁老还不下跪请罪!”金生得意扬扬地喝道,故意将请罪二字咬得极重。

    看到金生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周行德心中就大为不爽,那天在战场上被他阴了一道,差点丢了一条小命,周行德下来之后也想着去找这厮的麻烦,至少也得痛打他一顿才能泻了他心头之恨。

    无奈这家伙刁滑得很,整日顶着张鹤的白眼躲在中军行辕缩卵,从来都不肯落单,想狠K他一顿也找不着机会。

    其实,营中诸人都看金生不顺眼,早就想把他赶出军队。可说来也怪,张鹤虽然对金生心中鄙夷,可下来之后却没有解雇这个幕僚,任由他整天在自己面前戳眼睛。

    当时周行德心中奇怪,以为张鹤心软,自持身份,不愿意同这等小人多说废话。反正如今鞑靼已经退兵,皇帝的亲征也算告一段落。运输营回京城之后自然回归平时建制,而他张大人也将交卸监军一职回兵部继续当他的主事。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暂时容忍金生在营着呆上十天半月也无所谓。

    如今明白金生和金幼孜的关系之后,周行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张鹤是不想得罪金阁老啊。

    周行德本是一个现代人,让他跪人根本不可能。再说,他这个什么鸟大使本就是冒充的,又不混官场,别说是金幼孜,就算来的是当朝第一人张辅,该不鸟一样不鸟。

    他嘿嘿一笑,朝金生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金独异,咱们在战场上的帐还没算呢,怎么,你倒是反打我一耙了?”

    看到周行德不坏好意的笑容,又想起那个血肉横飞的战场,金生吓得一颤,忍不住退了一步,尖声叫道:“周行德你要干什么,金阁老面前也敢猖狂?”

    见周行德既不下跪,又在金生面前耍横,金幼孜心中恼火,重重地将手中茶杯杵在几上:“放肆!”声音中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可惜这种威严对周行德全然无用。

    如果皇帝在这里,周行德自然不敢乱来,那是要掉脑袋的。金幼孜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大秘,怕他什么。得罪了他,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最多以为在仕途上被他穿小鞋,反正老子也没想过当官,咱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交集。

    “猖狂又怎么样,你咬我,我管你什么金阁老银阁老,咱们在沙场浴血奋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一来就兴师问罪,也不怕冷了前线士卒的心?”金幼孜这种态度也把周行德弄火了,也懒得问他找自己做什么。

    金幼孜气得大叫:“无耻贼人,气杀我也!”他虽然官职不高,可因是天子近臣,别说如周行德这种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就算是一省布政使,见了他也是规规矩矩,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喝骂过。

    顿时气得浑身乱颤,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行德又是一拱手:“周行德同金大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了。”说完就大步朝屋外走去。

    他才懒得废神同金阁老说话呢,最好金幼孜把他赶出军队,如此倒也能顺利地从运输营脱身,只要一过居庸关就能重获自由。

    “大胆周行德,你不要前程了?”金生见周行德得罪金幼孜,心中大喜,满眼都是得色,厉声喝骂。待要去拦周行德,可一想起这家伙也不是个好惹的,心中就有些畏惧,犹豫了一下,却不敢动手。

    “站住,想这么走吗?”金幼孜怒笑一声:“你泄露我军布置,致使阿鲁台全身而退,左右,与我拿下!”

    周行德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不觉一呆。

    “是!”屋外众卫士同时抽出兵器。

    “谁敢!”周行德也是一声大叫,掏出手弩上了弦。

    众卫士知道周行德手中手弩的厉害,一时都有些犹豫。

    “动手,还反了你们!”金幼孜猛地站起身来,大喝。

    眼见着就是一场混乱。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却是一群人骑快马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张鹤。

    张鹤见场面如此混乱,慌忙从马上跃下:“阁老,张鹤前来拜见。“说完,就一揖到地。

    金幼孜在屋子叫道:“张大人你来得正好,快将周行德这个钦犯拿下。”

    张鹤惊得跳了起来:“金阁老,周行德有大功于我大明,怎么成钦犯了?”

    第三十二章 另眼

    金生因为有金幼孜撑腰,大声叫道:“张大人,那日在战场上,周行德为了保命,将天子对鞑靼军的军事部署合盘托出,这才惊走了阿鲁台。就因为怜惜一条性命,就置我大明朝的利益于不顾。此事的前前后后,一字一句,战场上千余人的眼中看见,耳朵听见,想赖却是赖不掉的。这个周行德可是天子钦点的要犯,还请张大人不要徇私,速速将之拿下。”

    他往日在张鹤面前必恭必敬,可今日站在张鹤面前大声呵斥,颇有宰相门人的气势。

    “这就是一个小人!”张鹤心中对此人是大为不齿,不过,这个消息实在惊人,震得张鹤和身后的那群从人都呆住了。

    张鹤也是个人物,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朗声道:“阁老,我张鹤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叶将军也不过是一营之主将;至于周行德周大人,更是一个小小的九品税官。围歼鞑靼军主力这等机要大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更谈不上故意泄漏军机,还请阁老明鉴。”

    金生继续训斥张鹤:“不是周行德泄露的,难道是阁老泄露的?张大人,你胡乱说话,可担待得起?再说,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他已经打定主意同张鹤翻脸,这些日子他在军营里也憋屈够了,好不容易盼到金幼孜来了,也该自己扬眉吐气了。

    说起来也是他金独异的运气,金幼孜以前在翰林院当编修的时候,曾经被派到地方上主持过一届院试,恰好金生是那一期的案首,二人有师生之谊。

    刚才他已经求恳了恩师,请他收自己入门。

    金幼孜觉得金生也很不错,答应回京城后给他谋个小吏的差使,让他边做事边备考,免得在军中厮混耽误科举。反正自己是天子近臣,给学生找一条活路,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有这么一个牛气冲天的老师,金生自然有趾高气扬的本钱。宰相家人七品官,一个小小的张鹤,训斥几句也是给他面子。

    金幼孜虽然是姜桂之性,但却也见不得金生如此不懂礼数。心中便有不喜欢,这个金独异好歹也是读圣人之言的,怎么如此没有涵养?

    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独异,张大人面前休得无礼。”

    他看了张鹤一眼:“张大人,本官来此除了核实有功将士的战绩之外,陛下还有几句话要问你们,进来说话吧。”

    “是。”张鹤应了一声,朝周行德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他随自己进去。

    周行德刚才同金幼孜闹僵,除了性格使然,内心之中未必不是有意为之。金阁老的面子他可以不给,但张鹤对自己还算不错,也不好拒绝,值得无奈地重新走了回去。

    进屋之后,分宾主坐定,张鹤和金阁老寒暄了两句,金幼孜终于说到正题,面容一整:“张大人,天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军全盘部署的?”

    张鹤失惊:“阁老,周大人那日在战场对阿鲁台所言难道就是天子的军事作战部署,不会这么巧吧?”

    “是巧合吗?”金生冷笑。

    金幼孜沉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所以天子才让我来问你话。”眼见着就要全歼阿鲁台,却让鞑靼人全军而退,金阁老心中很不痛快。

    这个计划是他一手主持的,虽然他也知道其中疏漏不少,未必能网住阿鲁台这条大鱼,可内心之中未必不抱着一丝幻想。

    张鹤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额头上渗出汗水来:“阁老,此事我也不情啊,这是周大人一手所为,具体什么情形,周大人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大人自可询问周大人。”

    “真的吗,周行德不过是一个半途入叶天禹帐中的幕僚,他以前又是税法官,懂什么军事,没有指点才怪?张大人,你要好好回阁老的话。”金生插嘴。他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将张鹤得罪到十足,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索性把张鹤也拉进去。

    张鹤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主事,他丈人吕震虽然官居一品,权势也大,可吕大人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弱之人,也不怕得罪。我如今有阁老撑腰,还怕他张鹤?再说,这种通天的大案,任谁也包不住。不借机整倒张鹤,将来以他的才能,将来得了势,会有我金独异的生路?

    张鹤面色一变,猛地转头盯住金生,目光中满是怒火。

    周行德本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事情牵涉到钦案,若再不还击,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hello–kitty?

    他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满屋都是回音。

    张鹤心中大急,连忙伸手去扯他的袖子。

    金生怒喝:“放肆,狂悖!”

    金幼孜也是哼了一声:“周大人何故发笑?”

    周行德这才止住笑声:“我笑你们不懂得军事,尤其是金独异你这个小人,竟然想将脏水往张大人身上泼。其实,天子这个布置我等事先也不知道。那日战场之上,我也是心中着急,这才大言惊走那阿鲁台。那阿鲁台是什么人物,在战场上打滚了一辈子,若胡乱哄骗,他也不会相信。所以,周行德这才依常理说我大明已设下十面埋伏之计,堪堪将那阿鲁台吓住。却不想,我依兵法随口一说,却与天子的军事布置暗和。”

    “荒谬!”金生继续冷笑,正要再说,金幼孜却喝道:“独异,你不要说话,听周行德把话说完。”

    语气很不客气,让金生不觉一呆。

    金幼孜:“周行德你也懂兵法?”

    周行德撇了撇嘴,暗想:《爱情三十六计》、《情场就是战场》、《把妹兵法》老子倒是精通,至于战场厮杀我却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如今之势也只能硬着头皮忽悠下去了。

    周行德装出一副谦恭的模样:“周行德自小就苦读兵书,兼之家父耳提面命,倒是懂些行军作战的道理。不敢说万人敌,统帅一军却不在话下。”

    “哦,本官听人说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税课大使,怎么就懂兵法了?”

    张鹤微笑道:“阁老,好叫大人知道,这个周大人虽然是个文官,其父以前却是张玉张将军麾下将佐,大小阵仗却也经历过几十场,从靖难到安南,然后又是北征鞑靼,可说是沙场老将了。只不过后来受了伤,这才解甲归田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周行德的来历同金幼孜一一说得分明。

    “哦,原来是将门之后,那就难怪了。”刚才周行德牛皮吹得极大,金幼孜听得却极为受用。三个阁臣中,杨荣负责机要,杨士奇负责联络上下衔接左右,而他金幼孜最近则专一负责军务。八方张网十面埋伏之计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文官,对军事却是一窍不通。可没想到周行德却说他吓退阿鲁台的一番话同自己的计策暗合。

    既然周行德说他精通兵法,那么,本阁老自然也是兵法精通了。

    想到这里,金阁老不觉大为得意,抚须暗道:果然一法通万法通,圣人的微言大义之中蕴含天地人间的至理,可说无所不容,无所不包,连兵法也涵盖其中。

    他看周行德也顺眼了许多。语气和缓下来:“那么,你说说你是怎么同本大人……不,同天子之计暗合的?”

    “兵法者,不过是审时度势、计算双方力量对比、揣摩敌方主将意图而已。凡战都是其作战目的,这是纲,只要把握住这个纲领,纲举目张,敌人的一举一动以及我军应对之法自然呼之欲出。”

    一边说话,周行德一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划出大略的地图已经双方布置,凭借记忆将历史书上记载的明朝对阿鲁台第四次战役的前后一一详细解说分明。

    这些可都是后人的研究成果,当初在论坛上周行德可没少和网友讨论,对本次战役的前后大小细节已经双方的得失自然一清二楚,如今只需将自己心中所记忆的那些帖子原封不动地重新誊录一遍即可。

    “……如此,若我是明军主帅,要想全歼鞑靼,肯定会如此布置……诱敌深入,四下埋伏,务求毕其功于一役。”

    ……

    不但张鹤听得连连点头,连金幼孜也是悚然动容,暗喜:看来周行德说推阿鲁台一事也是按兵法常理而为,倒不是有意泄露军机,只不过与我的绸缪巧合而已。如此说来,本大人在军事上也是有天分的,虽然没带过兵,可行军布阵,统御全局,却也不输于沙场老将。这个周行德却是个人才,不愧是将门子弟。而且,此人能在敌人千军万马中谈笑挥斥,倒有几分国士风采。

    他从小读书,科举入仕之后,一直在翰林院观政,从来没有下过地方,活脱脱一个书呆子。性格上未免有些偏执,讨厌一个人自然是恨到十分。可一旦看你顺眼了,就觉得你全身上下,连须带皮都是优点。

    不觉中,金幼孜在内心中给周行德下了四字评语:才堪大用。

    其实,这次全歼鞑靼的计划流产,失落的也不过他金阁老一人而已。至于皇帝,本就不认为这个计策能够一举解决鞑靼边患。张鹤他们能击退鞑靼也算是一件鼓舞人心的大捷,为了皇帝和朝廷的体面,自然要大大褒奖。

    至于刚才说“钦犯”什么的,不过是金阁老心中不忿说的气话。

    金幼孜心中一高兴,气也顺了,暗笑:金幼孜啊金幼孜,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周行德不过是坏了你的计策,你却沉不住气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未必没有寻衅滋事的嫌疑。这么一来,你同市井小民又有什么区别。

    一念至此,金幼孜心胸开阔起来,越看周行德心中越是喜欢。这个周行德虽然粗鲁无礼,却有真性情,一想到他是军门出身,也就释然了:“周大人,你们此战居功甚伟,天子有口喻让本官来居庸关清点战果,你们也不用担心,朝廷自当厚赏你等有功将士。”

    有这么一句话,运输营的功绩总算是得到了官方的正式承认,张鹤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到实处。

    心中大喜,作揖行礼:“多谢阁老。”

    周行德也不情愿地拱手作揖。

    金幼孜抬手让二人平身,满面微笑地让两个勾当公事给张、周二人各自端上一杯热茶,说起了闲话。

    周行德这人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先前同金阁老顶牛,除了故意惹他生气外,也是性格使然。

    如今,金幼孜态度和蔼,周行德也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老人看待。

    金阁老甚是健谈,加上张鹤也是个多才之人,一说起京城官场上的事情来,就滔滔不绝,倒听得周行德津津有味。

    只那金生在旁边站着侍侯,满面的尴尬,有点站立不安的样子。

    闲聊了半天,金幼孜见时辰也不早,端茶送客:“今日本大人住在这碉楼里听风吟月,倒也有趣,就不进关了。”

    张鹤赞叹:“阁老真是雅量高致啊!”

    周行德心中却大不以为然。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有什么住头?听风倒是可以,反正这满山谷都是狂风,吟月嘛,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吟个毛?还是居庸关里的客房住着舒服啊!

    金幼孜说完,又有意无意道:“如此说来,此役周行德当居功第一,你再做九品税课大使可惜了,听说你要进京候差,我找吏部的人问问,看( 天下衙门 http://www.xlawen.org/kan/48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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