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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直指那群山贼。

    那群山贼一见宝剑没有剑身,顿时哈哈大笑:

    “嘿,奇!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吧?”

    就在他们松懈的那一刻颜路已经毫不客气地挥动起了承影。

    第一次见到这样残忍血腥的场面,她有些吃不消,他的剑每挥动一下,便有一人倒地,绝不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而那些倒地的人脖子上鲜血直流,有的试图挣扎,但越是挣扎脖子间的血越是涌的厉害。

    只有小片刻的功夫原本安静的山林已经成了人家炼狱,诡异的场面让人见了几欲作呕。

    那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满目狰狞、惊恐、不可思议,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直到过了很久他们才能在漫长的折磨中得到解脱。

    而他,面对那些早已完全失控不断机械地向他冲过来的山贼,脸上的神情竟然没有半丝波动,就仿佛他只是在优雅从容地修剪花枝一样。

    不停有人向他们冲过来,却也不停有人倒下。她的眼前便不断地重复着这样血腥的场景。

    此刻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的血渐渐以一个中心向外蔓延,大有延伸到她脚下的趋势,她下意识向身后的树干贴过去,却因为太过震撼双腿一软,顺着树干跌坐了下去。

    子房怎知不该是承影呢?

    猛然想起了他反问她的那句话。

    对啊,原来她完全不了解他,怎知不该是承影呢?

    相处半年之久,她对这个师兄一无所知,竟然就这样喜欢上了人家,真是讽刺!

    就在还剩最后三个人的时候,她发现他的身形有些不稳,而且微抿的唇瓣开始泛白,脸也没了血色。

    又杀了两个人后,他原本预备挥动承影的那只手不自然地垂了下去,身体也有下滑的趋势,若非及时用剑撑在地上便要直直倒下去。

    最后一个人似乎如梦初醒一般,骤然改变了路线,拿着手中的长刀绕过他向她刺去。

    颜路没有血色没有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下意识想抬手阻止,却发现已经用不了多少力气了,想要一击即中几乎不可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撤了撑在地上的剑,面对着自家师弟直直倒了下去,挡下了那人刺过去的刀,那人一时大意没有察觉,身体也被颜路手中握着承影刺穿倒了下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的师兄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下一刻直直倒在了她的怀中,而他的肩上赫然插着一把长刀,虽然是黑衣,但肩上的衣服已经有了大片浸湿的迹象。

    此刻林间除了还未死透正苦苦挣扎的人,便只剩下她和她的二师兄。

    此刻他的脸离她很近,他带了些血腥味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让她不知所措。他嘴角渐渐渗出的鲜血让他如美玉一般的面容变得有些妖冶。饶是如此,此刻瞧着她的桃花眸却仍旧泛出了柔和的笑意。

    “子房……没……没事……真好。”

    他在对她笑,他还说她没事真好!

    见他这样,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颤抖着双手将他紧紧拥住,眼里不知何时早漾满了泪水,哽咽道: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受伤了,我……我怎么会好呢……”

    第十三章 他是我夫君

    话说完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自称“我”,而不是“良”。而聪敏如颜路,他听见了,心上的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一下。怕她发现便索性将眼睛闭上养神片刻。

    见他闭上眼睛她也很快平静了下来,看着他肩上的刀她自己的心也仿佛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一样。

    是他替她挡下了那一刀啊。

    下意识想伸手去握住刀柄,却又想起此刻没有办法止血,贸然拔出只怕会更糟糕,于是又将手缩了回去。

    她脑子里努力回忆着急救的方法,就在这时她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不用担心,我带了伤药,只是眼下需要一个地方拔刀。”

    此刻的她就仿佛黑夜里寻不见航向的扁舟,他的话就像蓦然出现在面前的光线微弱的灯塔,虽然只有一星半点的光芒,却足以让她不再失措不再迷茫。

    是啊,坐在这里不是办法,眼下什么也没有,拔刀肯定有危险,就算没有大夫也必须先找一户人家安顿下来。

    “扶我起来。”

    还能站起来吗?

    她不敢大意,因为他伤在肩上,只能去抱他的腰,折腾了小会儿终于将他扶了起来。

    他从头到尾都抿着苍白的唇一声不响,就算到了痛极的时候也只是微微蹙眉。不由地让她震撼:

    这男人的心性该是有多强大!

    她一手拿上他的承影,一手环住他,吃力的说道:

    “师兄靠着良吧,良可以的。”

    听他如是说,颜路只愣了片刻,果然将身上的重量压了过去。

    走了片刻,她似乎听见有人的声音,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等到靠近了些才发现是一对坐着牛车的年老的夫妇。

    那对老夫妇见了他们的装束,又看见她手上的剑,有顿时惊慌起来。看着憨厚老实的老头慌忙让牛车停下打算掉头,她忙唤道:

    “求你们救救我师兄,他受伤了,再不医治……”

    那老妇人轻轻拍了拍她丈夫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她大概听到的就是:他们两个男的一身是血,还带了兵器,若是贸然施救恐怕会对他们不利。

    听到这里,她果断扯下发带,变回女声,佯作可怜地恳求道:

    “安流是女子,师……”

    想到他们现在动作这样亲密,若说是师兄妹恐怕有些奇怪,改口说道:

    “夫君他为了救安流性命被贼人伤了,还请两位救救我夫君,安流……安流感激不尽。”

    在她说道“夫君”的时候,颜路脸上明显有些异样,只因低着头无人察觉。

    那憨厚的老头见着事情如此发展一时没了主意,看向的的妻子小声问道:

    “老妻,我看他们挺可怜的,你看……”

    那老妇人怜惜地瞧了瞧颜路又瞧了瞧楚楚可怜的她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老身不帮你们,只是这方圆百里没有大夫啊……这……”

    这时颜路恢复了少许力气,定了定神说道:

    “无妨,只要……能找个干净的地方把刀拔出来便好。”

    那老妇人听他如是说忙唤道:

    “当家的,快去扶一把,把公子带到咱家去。”

    得了老伴的话,老头慌忙跳下车帮忙把颜路扶上了车。

    牛车缓缓地动了起来,她原本提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于是在车上坐定,好让他能够轻易靠着她的肩。

    颜路靠在她消瘦的肩上,感到她的紧张,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一颗心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

    长期习惯性地把她当做自己的师弟,只有现下,她披散着的头发,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细软好听,他才恍然惊觉,师弟她……是女子呢。

    她柔软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在他的脸上,不知道为何,那样麻酥的感觉会让他觉得有些贪恋,她发现后将它们全部敛在了背后反让他隐隐有些失望。

    她低头检查他的状况,还好背上没有流出太多血,又将视线调整到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他嘴角的那抹嫣红让他整个人带了致命的诱惑,却也让她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一刀,于是皱着眉拿起衣袖轻轻地给他拭去。

    老夫妇的家住在不远处的林间,虽然简陋但却十分整洁,看得出妻子的贤惠。扶颜路下车后,老妇人立马回房收拾了一下,又拿出一床棉被铺在了床榻上,并催促他们赶快进去。

    见这似乎是人家的主卧,二人有些为难,但是老妇人说:

    “夫人,快扶你家夫君过去吧,我们老两口没儿没女,偏房太乱一时也收拾不出来,快别犹豫了。”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叫她。

    两位老人家太过热情,她虽然有些为难但想到此事不宜再拖便点点头。

    “老身去烧水,老头子,你去拿些干净的布来。”

    她将他扶到床榻上安顿好,见他吃力地将手放到袖管里,拿出两个小瓶子冷静地说道:

    “拔了剑我……或许会昏迷……没有大碍的,粉末等血止了再……撒,另一个取两粒和了热水让我服下便是……这些都做完你……你也休息一会儿。”

    你也休息一会儿……

    看着这个受了重伤还沉着冷静的男子,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外表温柔不假,但他展现在人前的总是他最强大的一面,他总是默默地在保护着她,就连他受了伤在最虚弱的时候她也觉得其实是她在依靠他,是他在掌控着一切。

    这时干净的布和热水都拿了过来,她的思绪被老头子的话打断:

    “让老头子来拔吧。”

    她瞧了她的二师兄一眼,干脆地回绝道:

    “不,安流亲自来。”

    老妇人好心劝道:

    “你一个女人家,这种事交给老头子做就好。”

    “老人家给安流递些干净的布就好。”

    两个老人家见她摇了摇头,坚持要自己来也不再说什么。

    她坐在他身旁面对着他,将他拥在怀里,一手将他越发无力的身体扣住,一手拿刀把他被血浸透的上衣割开扔在地上,然后屏住呼吸握住刀柄,下一刻狠下心来利落地将刀拔出来扔在一旁。

    感受到怀中的人闷哼一声,他肩上的血已经大股地涌了出来,外翻的皮肉让她见了几欲落泪。

    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下老人递过来的白布,用了些力道将伤口按住,很快白布便被染得触目惊心,换了几回终是勉强止住了血。

    两位老人家站在一旁,除了给她递些东西完全插不上手。他们一直看着这个女子冷静麻利地做完一切,心想这样的伤就是他们老两口处理起来也会觉得有些害怕下不去手。

    此刻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她将药粉散在他的伤口上,似乎因为药粉散在伤口上很痛,他在昏迷中也微微蹙着眉。

    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后两位老人家见没有什么可帮忙的,嘱咐了几句话,留了两碗热水退了出去。

    她拿过一旁的帕子在木盆里沾了热水,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又拿过一旁的棉被给他盖好。

    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后,老人家替她接了下来,说道:

    “夫人去照顾你夫君吧,这些我们老两口来处理就好。”

    她学着那些女子的样子向两位老人家福了福身,说道:

    “今日若不是两位老人家……师……夫君他……安流无以为报,请受安流一拜。”

    两位老人见了她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心里一柔,忙说道:

    “哪里的话,夫人你和你家夫君情深意重,你夫君受伤老两口其实也没帮什么忙,去吧,你夫君还在里面呢。”

    说到最后,老妇人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

    回到屋里,她拿出药丸,将他轻轻扶起来靠在她身上,然后把手中的药喂到了他的嘴里,端起一早准备好的热水向他唇边喂去。

    可是他睡得太沉,不仅药没有咽下去,水也洒了出来,一连试了好几次未果,懊恼地将碗放在了一边。

    她看向他,然想起电视剧里某一狗血镜头,耳根一烫,脸颊一红,干咳一声,然后慢腾腾地重新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水,缓缓地向他凑过去。

    与他唇瓣相接的那一刻,她的心开始砰砰地跳了起来,就保持着那样的动作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忙定了心神将口中的热水渡了过去。

    笨拙地试了好几次,终于见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将药丸咽了下去。她又喂了几口之后才将他重新放在床榻上安顿好。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已经滚烫地不成样子了,一直在说服她自己不是故意借机吃人家豆腐的。

    嗯,真的是为了让他将药吞下去。

    真的,她保证。

    做完这一切之后见他情况还算稳定,终于松懈了下来。

    看着床榻上的他,她也渐渐有了睡意,趴在床榻边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老妇人给她准备了一套衣服让她将身上沾了血污的衣服换下来洗洗。

    穿的时候发现时女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来这里这么久了她都没穿过女装呢。

    当她出去的时候,老两口见了她惊叹了好久。

    “老身就说你这女娃长得天仙一般,没事扮什么男人,瞧瞧,这还只是老身年轻时候的衣服,若是穿了绫罗绸缎还不定好看成什么样。”

    老妇人关切的话既让她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之后老两口张罗了饭菜招呼她去吃一些,只是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加上又让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受了劳累,没吃下几口饭。

    老人家见她这样只当她在担心她的夫君,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吃完帮老人家收拾了东西,回到房间见他趴着睡有些不安稳,似乎还微微蹙着眉,她便脱了鞋袜也上了床榻,将他扶起来些许,靠在她自己身上,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她在黑暗中拥着他,看他模样心里隐隐作痛,想起自己来到这里半年多所发生的一切有些感慨,正好他昏睡着,便将他当做最好的听众,小声地,絮絮叨叨地倾诉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有多害怕?我是死过一次的人,那时候真的怕再死一次又变成了别人,可你却替我挡下了那一刀……

    看你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我发现自己竟然比觉得自己要死了还要害怕,我明明不该相信你的,可是……总忍不住……

    你不知道我刚来这里发现自己变成张良的时候有多害怕,他是千古谋圣啊,我只是谢安流,一个普通人,却莫名其妙占了他的身体。

    可是你来了,将我的房门推开,你踏着阳光走进来的那一刻我莫名地就不那么怕了。

    后来……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我……我不敢告诉你,甚至也不敢让自己喜欢你,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那么陌生,我一直一直都那么渴望回家,我觉得自己若是喜欢上你了也不会有结果……可是……我回不去……家太远了,隔了两千多个四季轮回,我……”

    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渐渐地因为体力不支也昏睡了过去。

    谢安流……么?

    就在她的呼吸逐渐均匀以后,她怀中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顶,抿着唇,脑子里回荡着她那些大胆的表白,良久方才轻叹一口气。

    原来如此……

    第十四章 情不知所起

    翌日,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下意识想挪动身体,却发现全身已经麻的没有知觉,这才记起她还抱了一个人。

    于是有些吃力得把他的头抬起来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筋骨,等到恢复了知觉才缓缓下了床榻。

    她将手伸到他的额头上去探了探,发现没烧松了一口气。

    穿戴整齐后出去要了一碗水,拿上老妇人递给她的一叠男装,回去喂他吃药。

    见他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只好硬着头皮将那叠衣服放在床边,按着昨天那一套程序做一遍。就在与他唇齿相接打算把水渡过去的时候,她发现他竟然睁开了眼睛。

    看着他明若秋水曜如星辉的瞳眸,她呼吸一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人家豆腐被抓了个现行。

    好死不死那人还一脸平静幽幽地唤道:

    “夫人。”

    惊惧羞恼之下,那口水呛得她眼泪直流,撑着床沿弹了起来,水也喷了一地。

    她一面咳,一面拿袖子往脸上胡乱抹着,还语不成调地解释道:

    “我……我真的是在喂药……绝……绝对不是借机占你便宜,啊不对……我……你……”

    她一口一个“我”、“你”全然忘了平日该用的称呼。

    看着她与平日不一样的装束,柔顺地散在肩上的青丝,以及脸上再明显不过的红霞,颜路这才发现,女装的她竟是这般绝代的模样。

    最后她觉得自己似乎越解释越糟糕了,心虚地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匆忙说了句:

    “衣服就在旁边,你自己……”

    留下一屋的狼藉拔腿就跑,出门前还在门框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颜路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虽然面色如常默不作声,但嘴角却勾起了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弧度。

    她跑出去后红着脸抱着碗在院子里站了很久,若非老妇人唤她怕是要一直傻下去。

    “夫人,老身给你和你夫君熬了些粥,他若是醒了就给他吃一点。”

    在听到“夫君”两个字时,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脸再次红了起来。为了掩饰窘迫她点点头,低下头给老妇人帮忙。

    之后端着那碗粥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想着横竖这事她都没觉得吃亏干嘛要心虚,于是理直气壮地推门走了进去。

    见那叠衣服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床边,她问道:

    “衣服……”

    他躺在床上悠悠地反问:

    “为夫受伤了,夫人不替为夫穿上么?”

    故意寒碜她啊。原本不打算理他,可是一看到他苍白的脸和泛白的唇瓣,想到他是为了她受的伤心便软了下来。反正昨天是她给他清理的血污,该看的也看了该摸的的也摸了,今天反倒理直气壮起来。

    大方走过去将他扶起来,面不改色地一件一件把衣服给他套上,而他便悠闲地看着她做着这一切。

    最后一件衣服套上后,见他的发丝全部披散着,发簪不见了踪影,便索性用她自己的发带给他把多余的头发绑好,做完这一切后,她退后一步,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师兄穿着粗布麻衣别有一番风味啊,哈哈。对了,师兄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

    她将碗递到他的面前,却见他没有要接碗的意思,还似笑非笑地问道:

    “夫人不喂为夫么?为夫的手抬不起来。”

    这家伙真可恶!一口一个“夫人”、“为夫”。别看平日里对人挺温和的,其实常常叫你有苦难言。就说他让她抄十遍《大学》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连哄带骗地让她老老实实地抄完,还不敢有半句怨言。

    此刻要不是他受伤了谁管他啊!她认命地端着碗在他身边坐了下去。

    下一刻却见他缓缓靠了过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抿着唇,抬起手撩起她披散着的青丝用了一个什么东西三两下给绾了上去。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她只能端着小粥僵在原地任由他动作,全然忘了他之前说自己抬不起手的问题。这一刻他离她很近,他的气息就呼在她的后颈上,让她更加紧张。

    只片刻他便退开了,身边一空反让她觉得可惜。她竟是在贪恋他对她那样温柔的感觉呢。

    “好多了。”

    他瞧了自己绾的发髻一眼,满意地说道。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不紧不慢地靠了回去,只是唇色比适才苍白了不止一倍。她下意识脱口说道:

    “你别乱动。”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她竟然用了“你”这个称呼,为了掩饰窘迫,便舀了一勺小粥送过去。

    “对了师兄,敬之他……应该没事吧?”

    昨天他受了伤,她只顾担心他去了,却忘了敬之是孤身一人……

    “以敬之的剑术……不会有大碍的……咳咳……估摸着他伤好了便能寻来。”

    意思是也会受伤?

    看出了她的担心,颜路安慰道:

    “不必担心,他是剑客,那点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那你呢,这么重的伤也无所谓吗?

    她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地递过去,好不容易碗见了底,总算松了一口气。

    两天后,老头子下山去买东西,她则和老妇人坐在庭院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顺带帮老人家折菜,为晚饭做准备。

    长久以来她为了不被别人瞧出是女子的身份,从不敢大意,几乎收敛了所有看起来很阴柔的动作,甚至很少和不熟悉的人说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随性自然,所以她对这样的时光来得格外珍惜。

    谈话间,二人听见身后的响动往后一看,是颜路自己下了床。他安静笔直地站在那里,若非见着他不正常的唇色便会让人产生他没有受伤的错觉。

    老妇人见他出来了,忙问:

    “公子怎么自己出来了,有什么需要有你夫人在,再不方便唤我老婆子来也成的。”

    颜路冲老人家摇摇头,微微颔首,说道:

    “老人家的好意无繇心领了,无繇只是出来走走,没有大碍的。”

    就在此时,去集市上买东西的老头子回来了。他蹒跚地向这边走来,情绪很不稳定,脸上虽然布满了皱纹,但在这一刻因为眼睛出奇的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很多,似乎一直在试图组织语言,老人过了很久才颤抖着问道:

    “老……老妻我去集市的路上……听……听说山贼……那片林子里死了很多山贼,应该是……是你……你们把他们……”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她的师兄,后者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点点头大方承认:

    “无繇和夫人以及随从路过此地,不想遭了山贼袭击,老人家猜的没错,那些人是我们杀的。”

    听他如是说,两位老人眼中具有欣喜和感激的神色,老头子下意识握住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的老婆子的手,喃喃地说道:

    “老妻,老妻……咱们老两口真是遇上贵人啦,儿的仇报了,儿的仇终于报了……”

    两位老人一个劲地向他们鞠躬,大有要下跪的意思,若非他们及时阻止,怕是早跪了下去。

    看着老夫妻的反应,二人心下了然,替他们高兴之余又不由地感到心酸。安静的院子顿时只余老两口的抽泣声。不久,老两口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蹒跚地去了他们儿子的房间。

    看着两位老人孤单的背影,颜路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在心里问:

    若是出生在普通家庭,如今的情形会不会大不相同?

    只是很快他又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可笑他自己竟也会想这些原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

    思及此处他目光一寒,双手已经握成了拳,那难得脆弱的样子若被人看了去怕是会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他。而此刻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师兄的异样。

    她的父母若是知道她……也是这样伤心吧?

    想到这里,一阵黯然,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颜路偏头便瞧见她这个样子,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的凄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心也柔了许多,忍不住朝她走过去,没有任何迟疑便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怀里。

    突然被熟悉的气息所包裹,下一刻她便被高出一个头的他拥在怀里,感受到重生后从未有过的温暖,她的泪水猛然决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而颜路,在将她拥住后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放开她,却发现这样放开她反会显得不自然,于是仍然保持着原样。

    可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他只是很快就将其归为了——不能。

    过了很久,她渐渐平静了下来,想到这是她来这里第一次落泪,心下赧然,将头在他怀里埋得更低。不用听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这样在他怀里靠一会儿就好……

    翌日

    因为昨日老人下山得知消息太过激动,没有将要买的东西买回来,便又去了集市。

    就在午饭前大家坐在院子里聊天时颜路突然面色有异,随后对她说道:

    “夫人,你去院外看看。”

    果然没走两步就听到老头子的哀求声:

    “侠士放了我老人家吧,我们家没有你说的两位公子。”

    她心知不妙,三两步跑了上去:

    “敬之住手。”

    敬之看到女装的她的那一刻有些错愕,而她急忙上前去一面拿开敬之抵在老头脖子上的剑,一面说道:

    “敬之,老人家是我和……和夫君的救命恩人,不得无礼。”

    夫君?敬之心里冷笑。

    说完又歉疚地看着老人家,认真地说道:

    “老人家,这是安流的侍从,是安流管教无方,让您受惊了。安流代他向您赔罪,请……请受安流一拜……”

    老人家见她要下拜,忙托起她的双手,摇了摇头:

    “夫人快起来,莫要折煞了老头子。”

    敬之见状心知有错,“砰”地一声跪在二人跟前,双手平举着剑低头说道:

    “敬之冒犯了,请恩人恕罪,请公……请夫人责罚。”

    她看向敬之,发现他的手臂受伤了,包扎过得伤口仍有渗着血的迹象,心下一软,看向老人家,老人家不仅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反而过去将他扶起来,引他们回到院子。

    之后她私下找来敬之认真地对他说:

    “敬之,你拿剑指着恶人甚至是杀掉他们我可以不管,但是老人孩子妇女你……至少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剑指着这些人,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能做到吗?”

    敬之见她不复往日温和散漫的样子要求他……不,似乎还带了些平级间商量的意思,就那样认真地看着他,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忍不住就点了点头。

    见敬之点头,她顿时觉得轻松了起来。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忍不住抓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的手腕,将他拖回房里给他上药。敬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别扭起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三人在两位老人家里吃了晚饭,两位伤员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坚持要离开,她也没有办法,亦不想再打扰老夫妻,只好勉强答应先去雇辆马车再启程。

    临走前她让敬之偷偷留了些钱给两位老人,作为这些天照顾他们的答谢,以及盼他们能过得好些。

    平静的生活随着她重新束起头发,穿上男装而结束,有些可惜却也只能选择接受。

    第十五章 博浪沙刺秦

    到了博浪沙她才明白为何她的二师兄在沧海君提供的两个地点里选择了博浪沙。此处沙丘起伏,行车极为不便却又是东巡的必经之地,赵政的车架到了这里必然会放慢行车速度,给他们可趁之机。

    再加上此处北面黄河,南面官渡河,芦苇丛生,便于逃跑,实在是刺秦的不二的选择之地。

    因为之前遭遇山贼耽误了时间,加上嬴政提前启程,刺秦之事迫在眉睫,快得她甚至已经在她二师兄和敬之的帮助下命属下布置好一切,只待三天后的一击,都还觉得有些恍惚。站在一片芦苇丛生的高地上,俯视着下面的官道,她想起了见沧海君的情景。

    和她想象的一样,那是一个十分威严的老人,十分注重礼仪,因此和他相处的短短两天时间里,她过得十分拘束,以至于离开的那一刻顿时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初见传说中的大力士,她以为是一个很凶悍的人,其实相处久了便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单纯豪爽的壮汉。那壮汉初见她时看着她直呼“娘们儿”,害她以为被人识破身份,担惊害怕了好久,久了才得知他个性爽直,只是觉得她看了像女人,所以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沧海君一早便为他们探听到了消息,还建议将最佳地点选在博浪沙。和史书上描述的完全一样。

    想到这里,她偏头看向她的二师兄,他握着承影笔直地站在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俯视着曲折的官道。他眼神飘渺,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原本以为经过他受伤那么些天的相处她离他总算近了一些,可是黑衣的他宁定地站在那里,任衣袂翻飞,由发丝微扬,又让她又产生了一种他离她更遥远了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开始慌乱了起来。

    此刻,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表情有那么一瞬有了些变化,握住承影剑的那只手已经显出了泛白的骨节,想到一贯喜行不露于色的他何时有过这样神情,她中一痛,下意识想向他那边走去,可是只迈出了半步又停在了原地,她想起沧海君在看到她二师兄手中的剑时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临走前提醒她小心的话语……她……开始不知所措了……

    为什么尉缭、沧海君他们……

    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曾经她试探性地问过她大师兄,可是她大师兄也只说她二师兄是他们师尊带回“小圣贤庄”的孩子,荀卿也说他只记得她的二师兄是被他的师兄带回“小圣贤庄”的一个安静温柔的孩子,而且……

    而且什么,老头子也是欲言又止了,但是老头子面上竟然带了些惋惜的神色。

    甩甩头,她将脑子里混乱的想法暂时压下,打算刺秦之后再做探究。那时若是他愿意告诉她,哪怕是一星半点关于他的事,也是好的……

    三天时间很快就到了,他们天未亮便等在了前些天选取的高地。听到有属下来报说赵政的车架只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到达这个地方,不由地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为这沉重的历史添上哪怕是最轻最淡的一笔,如今这一刻真的就要到来了,她有些感慨,又有些激动。传说中的千古一帝究竟什么样子呢?能让刘邦感叹“大丈夫当如是也”的仪仗究竟有多大气多华丽?

    不及仪仗出现已经开始有了大地的轰鸣声,足以显示嬴政的仪仗该有多么壮观。很快迎风猎猎飘扬的旌旗的出现了,那只庞大的队伍就此开始一点点展露在她的眼前。十几辆四驾车舆整齐地拥着一辆六驾车舆缓缓驶来,车舆周围骑兵、步兵盔甲加身,悉数严阵以待。据说这种蒙蔽刺客的方法就是来自尉缭那个老头。

    博浪沙的上空笼罩着浓厚乌云,萧瑟的寒风拂过枯黄惨败的芦苇丛,一眼望不到头的起伏的山丘处处充斥着肃杀之感。

    很少一部分手下被这种强大的气场所压迫,有些喘不过气来,心想着能快些结束就好了。敬之发现极少部分人有异常后,果断让人将他们带走,以免影响士气。

    此刻她看向众人,除了她的二师兄沉静地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其余的的人皆面有紧张和激动之色,敬之和大力士尤甚。大力士握住铁锥的木柄的手已经爆出了青筋,双眼紧紧盯住那辆六驾的车舆,只待他们靠近最佳锥击点,给上致命的一击。

    很快车舆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耳边,因为知道赵政肯定不在六驾的车舆内,她出于好奇开始搜寻起了其他的车舆,突然一辆车舆因风有一下没一下掀起的车帘吸引住了她,她猛然见到了坐在里面的华服中年男子。那男子的面容竟让她觉得那样熟悉,她下意识看向她的二师兄。

    与此同时大力士已经丢出了手中的铁锥。

    从头到尾她都看着她的二师兄,她发现就算大力士袭击六驾的车舆他的目光也一直锁住那辆四驾的车舆不曾离开,而且握住承影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暴起,她心中黯然,隐隐有了些答案……

    再说颜路,他的目光一早便锁住了那辆车舆,而且因为看见了什么惊得后退了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他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呼吸也已经有些困难了,千算万算,算计了那么久,只等这一天,他以为通过师弟的人将那人逼出来,他便能毫不犹豫地亲手杀掉他。可是……就在刚才,他看到那人腰间佩戴的玉佩,竟然……竟然心软下不去手了。

    能狠心看着自己儿子被毒药活活折磨死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会偏偏在今天带上儿子为他做的玉佩?

    那玉佩……

    颜路的目光开始飘渺了起来,思绪回到了从前。

    秦王政九年

    “母妃,您说阿曜亲自给父亲做了这个玉佩,父王会不会就会看阿曜一眼了?”

    吕氏看着儿子因为做玉佩伤到的小手心中酸楚,从来没有一次她像这样恨过自己竟然是吕不韦的女儿,打从父亲被逼死,她的夫君娶了郑姬后便再不曾踏进她的雪宫半步,若说父亲在世他还只是勉强做做面子,如今不用做面子了,他便是连一眼都不愿再给他们母子了,她心中凄苦忍忍也就算了,可是苦了她这个聪慧懂事地让人心疼的儿子。

    看着儿子期望的眼神,她不忍心告诉儿子,无论他做什么,他的父王都不会再看他们母子一眼了。

    “会的。”

    吕氏温柔的说道。

    得了她的承诺,玉曜瞬间漾起了一个绝美的笑容,转身向他父王下朝会经过的地方跑去。

    打从去年外公去世,他的父王便再不来见他们母子了,母亲告诉他,只要他认( 弄秦 http://www.xlawen.org/kan/54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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