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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部分阅读

    正狞笑着,试图将一个正在苦苦挣扎的娇小身躯抓上马背,于是赵武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

    周武刚刚用狼牙棒将第二名敌人从马上打下。    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地情况,结果左后肩就被马刀劈了一下。    剧烈的痛楚在脑中划过浪涛般的痕迹,他的脸色苍白,目光被一团熊熊焰火染得通亮血红。    周武打马转身,怒吼一声,将手里的狼牙棒朝偷袭的敌人掷去。    敌人为了避开这次袭击几乎平卧在马鞍上,说时迟那时快,周武抽出腰间的长刀斜侧着砍向对方的脖子。    敌人用右手挡了下。    在一连串地斫击下,敌人的脸上被砍了两刀。    正当周武以为胜利在握时,敌人却用左手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阴险地朝着周武的腰间戳去。

    这时,一支削尖的木棍击中了敌人的嘴巴,几乎是同时。    一柄锄头锄中了敌人的脑袋,他象一截木头那样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周武喘了口气,定神望去,原来是小猴子和钱十三。    奇怪得是,小猴子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哭哭啼啼地。

    “章老2呢?”

    小猴子的嘴一瘪,哭着说道:“章叔半个脑袋都没了……他死了……”

    “小心!”

    钱十三猛地挥舞着锄头冲到小猴子身后。    锄头击中了偷袭者的肩头,然而他的脖子却被马刀割开了一道可怕的口子。    钱十三的喉咙里咯咯地响了一阵,可怕地咳嗽着。    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钱十三倒在地上,死亡的痉挛使他全身发抖,接着双腿一伸。    身体终于挺直了。

    被锄头击中肩头的蒙古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很快便用左手支撑着爬了起来。    蒙古人的锁骨可能断了。    他的右手无力地下垂着。    蒙古人将马刀用牙齿咬住,然后艰难地准备上马。    这时小猴子却一边哭着一边举着削尖地木棍向他冲了过去。

    重伤地蒙古人竭力躲闪,却最终被哭得全身颤抖的小猴子捅倒在地。    小猴子一边忘情地哭嚎着,一边不停地捅着早已没有反抗之力地蒙古人。

    周武很想冲过去将小猴子摇醒,告诉他在这种行为战场上很容易导致丧命。    但这时他受到了两名蒙古骑兵凶狠的夹击,几乎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周武好不容易才将其中一个敌人砍下马,而自己却被另一个敌人用狼牙棒打落下马。

    小武实在是太神骏了,所以那名蒙古人没有继续攻击周武,而是跳到小武身上准备征服这匹烈马。

    周武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却竭尽全力摇摇晃晃重新站了起来。    他晃了晃已经不太清晰的脑袋,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然后举起刀冲敌人冲了过去。

    一刀,两刀,三刀……血喷得周武一脸都是,也喷得别人一脸都是。

    周武不知道砍中了别人多少刀,也不知道别人砍中了他多少刀。    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不停地战斗着,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手臂变得越来越沉重。

    正在这时,战场边缘突然传来了欢天喜地地吼叫声。

    “女直人回来了!”

    女直人一开始确实是逃跑了,但这群女直人相对纯朴。    在击退了追击的蒙古人后,女直人的首领开始为之前的逃跑行为而羞愧起来。    而且,他也害怕如果抛下雇主逃跑,大明帝国皇帝的怒火会将他烧成灰烬。

    于是,女直人首领大叫大嚷着往回狂奔,一大群披着兽皮的女直人跟着他的后面,随着他投入了战斗。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使得谁将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变得扑朔迷离。

    周武终于倒了下去,用尽力气也爬不起来。    最后,他甚至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    周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隐约听到女直人的吼叫声越来越响亮,于是呻吟着叹息了一声“武神保佑”,然后心满意足地晕了过去。

    PS:还有两百多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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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P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发威(下)

    第二十七章  发威(下)

    朱棣感觉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他霍然立起怒吼:“百年后方可见效?!那百年之内,朕的边疆百姓岂不是必须承受异族屠戮?!这就是儒家的以仁治国?!这就是孔孟忠恕之道?!侍卫,将这家伙拖下去……”

    李贯一下子懵了。    尽管历史上极少有皇帝会对言官下黑手,但是凭眼下这副架势他确实没办法乐观。    于是李贯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胡乱喊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虽说狄夷完全被教化需要百年之久,但短期内也是可以见到一定效果的。    ”

    朱棣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怒火,不无讽刺地问道:“你所谓的短期是多长时间。    ”

    李贯头上直冒冷汗,他想着皇上既然觉得百年太久,那么这一次回答的时间自然是越短越好。    因此犹豫片刻后,迟疑地给出一个答案:“一年足矣。    ”

    朱棣脸上的讽刺之色更浓了,他朝着底下的官员们扫视一圈,问道:“前些天反对在马市实施以人头换票据的都站出来。    ”

    持反对意见的官员们全都是一副即将上断头台的模样,拖拖拉拉依次站了出来。

    “朕也很支持用传播文化的手段教化狄夷,但必须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狄夷不得伤害朕的子民。    俗话说得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若是狄夷让大明的子民哭泣,朕必定要让那些狄夷哭得更伤心!”

    “对此。    谁有异议?”

    一阵沉默之后,吏部员外郎陈诚小心翼翼地答道:“与我天朝为敌的游牧民族下马为民,上马为兵,因此将敌对部落地壮年丁口杀掉也就罢了。    可是鞑官鞑兵们未受教化,受到以人头换取茶叶等物资的利诱,刀锋所指必将鸡犬不留。    若是所过之处老弱妇孺皆被杀光,毕竟有伤天和。    不若责成防守边疆的官兵严防死守。    不允许游牧民族的一兵一马越过边境……”

    朱棣嘿嘿冷笑。    “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自古以来哪个朝代不防备游牧民族越境抢掠?可是防得住吗?边境线那么长。    你防住这里,他便从那边越境;你防住那里,他又从这边越境。    若是将兵力平均分配到边防线上,游牧民族更加舒服,随便从哪里突破都可以。    你既然提出这个建议,那好,陈诚你来回答:你是否能够担保边疆的官兵能够防止狄夷入境抢掠?”

    陈诚大惊。    这种事如何能够保证?皇上让他担保,岂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想到这里,陈诚连连磕头谢罪。

    “微臣无知……微臣糊涂……”

    朱棣也不理他,径自对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说道:“你们反对以茶叶换人头也行,但必须想出一办法制止北元余孽抢掠大明百姓。    用教化地办法也好,用严防死守的办法也好,或者用别地什么办法也好,总而言之。    只要行之有效即可!但如果你们的办法不可行,那朕就要借用你们的人头去祭奠边境上无辜死伤的军民!”

    这是朱棣登基以来第一次露出自己的狰狞面目,持反对意见的大臣简直吓坏了,第一反应便是嗫嚅不能言。

    儒家子弟倒不会怀疑教化的功效,但他们也清楚,短期内仅凭教化不可能让北元余孽不作强盗。    问题在于皇上不能容忍大明百姓长期遭受异族屠戮。    那么用教化地方法自然不可行。    至于说严防死守,正如皇上前面说的那样,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历史上中原皇朝向来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他们哪能保证采取严防死守之策必然成功?

    正彷徨不知所措之时,却见解缙抢先跪伏在地高呼“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众人控背躬腰心胆俱裂早已站立不定,见解缙带头,立即意识到此刻低头认错是最佳的选择。    于是,一片衣服摩擦发出的刷刷声之后。    齐刷刷黑鸦鸦跪了一地。    紧接着。    众人开始参差不齐地认错以及大拍马屁。

    “皇上圣明,臣佩服不已。    五体投地……”

    “臣如今以为,唯有实施以人头换票据方可……”

    “臣如今也以为,唯有以夷制夷方是正道……”

    朱棣冷笑不止。

    别看这些人磕起头来争先恐后,但他们说不定正在暗自腹诽“以茶叶换人头的办法也未必可以防止北元余孽抢掠大明百姓,说不定受刺激后,还会加强攻击力度”。    然而即便鞑靼和瓦刺疯狂反扑,但朵颜三卫等鞑官鞑兵去袭击鞑靼和瓦刺是有利可图的行为,而后者疯狂反扑却未必能获得多少利益。    而且,朱棣也不会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朵颜三卫那种投降地蒙古人身上。    不管怎么说,自身实力强大才是王道。    如果明朝军队完全没办法制止游牧民族的侵扰,那么连朵颜三卫这种已经归顺的蒙古部落,将来也会象另一个历史时空中那样时叛时降。

    是的,明朝目前还拿游牧民族没办法,那是因为朱棣的火器部队才刚刚开始整编,尚未形成战斗力。    待火器部队真正建立起来后,自然会让游牧民族知道厉害!那时,就不需要鞑靼和瓦刺烦恼是否要不计成本地侵扰大明边境的问题了,因为朱棣将派遣军队主动去侵扰敌人。    日子久了,鞑靼和瓦刺要么选择向中央投降,要么选择象匈奴人那样远迁,再也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见众人都不再反对以人头换票据地政策,朱棣冷哼一声,却没有象往常那样让众人起身。

    想到放过建文一系的左逆文臣后,结果弄得大臣们居然都不怎么害怕自己了。    朱棣不禁异常恼怒。    既然好人做不得,那便将内心深处地邪恶都发泄出来吧!

    下定决心后,朱棣对黄俨吩咐悄声吩咐了几句,黄俨立刻急匆匆地跑开,不一会儿便吃力地抱着一个大箱子回来。

    朱棣从箱子里拿出一份奏章,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箱子里都是向建文皇帝上奏要求讨伐朕的奏章……你们都有份吧?”

    正所谓一百个读者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朱棣自己觉得对左逆文臣的态度太好了。    但他却全然忘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明成祖原本应该是个杀人无数并且诛人十族的杀人狂!

    是的。    流放确实比死刑要轻,更何况另一个时空里很多左逆文臣还遭受了惨无人道地酷刑。    可是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大家只知道:左逆文臣以及他们地家属共有上万人全都被眼前地这个皇帝给流放到荒芜之地去了,而这种事是历史上从来不曾发生过的。

    因此,朱棣以为自己在臣子眼中是个心地善良地皇帝,但事实上在臣子的眼中却并非如此。    因为处置左逆文臣时基本没见血的缘故,臣子们认为当今皇上并非嗜杀成性之人。    至于说心地善良……只能说朱棣自我感觉好得过头了。

    有着这样的认识。    当臣子们听到皇上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后,众多大臣不约而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前些天大臣们一直坚持反对以人头换票据地的政策,因此皇上很生气;现在辽东战报传来,皇上更加生气;极为恼怒的皇上打算发泄怒火,于是将大臣们在建文朝写的奏折拿出来做文章;反对以人头换票据的大臣们大约会被流放到吕宋去。

    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很多人竟然一阵阵冷汗湿透了内衣——流放虽然不是立死,但是去那种荒蛮这地,岂不是有可能验证“生不如死”这句成语是否正确?

    右佥督御史李贯今天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明反对意见的。    刚才又差点被拖也殿外。    原本他正处于极度的惶恐之中,可是见皇上抛出这样地问题后,李贯立即心中大定。    他强掩住心中的喜意,重新摆出从容不迫的表情,施施然站出来说道:“微臣没有写过这种奏章。    ”

    朱棣怒极反笑。

    这显然是“性格决定命运”的最佳证据。

    另一个历史时空里,燕王在掌握了政权后马上就将那些奏章展示在诸多大臣面前。    结果。    那个李贯的表现与现在一模一样:从容不迫地站出来表示自己没写过这种奏章,然后摆出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

    朱棣猜测,燕王那么做大约是为了效仿曹操,展示那些奏章后又将之全部烧掉,以便让投诚地大臣安心。    朱棣当时没这么做是因为将这件事忘了,后来重新想起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他觉得,既然连左逆文臣都赦免了,那么其余的大臣应该不会对奏章的事情过度恐慌。    况且,这种事过了时效性之后再做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将它搁置在一旁。

    今天朱棣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来立威。    便命令黄俨将那些封存已久的奏章重新拿出来。    朱棣确实没有想到。    他将这件事推迟了那么多天,可李贯的表现居然丝毫没有变化。

    于是。    朱棣决定自己的表现也不发生任何改变——他走到李贯的面前,把手上的奏章扔到了他的脸上。

    “你还引以为荣吗?你领国家地俸禄,当国家地官员,危急时刻,你作为近侍竟然一句话都不说,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人!”

    朱棣这种完全出乎他意料地行为令李贯的精神世界彻底崩溃了。    说到底,充满杀意的眼神并不一定可怕,但如果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是皇帝,那就不是心理正常的人所能够承受的了。    李贯只觉得浑身开始止不住地发抖,意识逐渐模糊,接着便不知不觉瘫软倒地。

    接下来朱棣却没有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剧本继续演下去。    按照那个剧本,李贯是因为另一件事犯法而被关进监狱,最后死于狱中。    可朱棣现在就需要立威,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回到龙椅上,朱棣恶狠狠地吐了口气,说道:“众卿身为建文帝的臣子时,理当效忠于建文帝。    然而当建文驾崩后,朕既太祖皇帝现存儿子中的长子,也是嫡子,众卿转而向朕效忠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

    众多大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有了朱棣的这番话作为基调,先前为建文帝办事属于忠臣,之后投靠永乐帝还是忠臣,显然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李贯在身为建文帝近侍时却不发一言,这是臣子应有的表现吗?”

    朱棣的语气很平静,但这句话却令众人心中一跳。    因为,其潜台词便是李贯乃不忠之臣。    大家正仔细琢磨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时,却听见朱棣继续说道:“朕问李贯,施以教化的手段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见效,他先是说需要百年。    百年之内,大明的百姓将会遭受多少屠戮?朕准备让侍卫将李贯拖出去,免得看见他就心烦,结果李贯却立即改口说只需一年就可略见成效……”

    “李贯这样敷衍欺骗,侮慢蔑君至于此极!”

    朱棣说这句话时语气森然,令人身上凉嗖嗖的。    不知是谁带头,殿内那些支持以人头换票据的大臣们也全都跪倒在地。

    “皇上暂息雷霆之怒,”赛义叩头道:“李贯撮尔卑微小吏,不习朝廷礼仪,不识军国大体,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自有其应得之罪。    然皇上宜用包容天地囊括四海之量,小作捶扑教训,使众臣工有所儆戒足矣!”

    朱棣仔细琢磨了一下,大致猜出了赛义为李贯求情的原因。    赛义此人奏事称旨,语言诚实,性格诚笃,没理由无缘无故包庇李贯。    那么他之所以主张从轻发落李贯,大约是因为李贯的身份是言官。    自从言官体系诞生以来,除了极少数极度昏庸的皇帝之外,很少有皇帝杀言官。    因为只要皇上杀言官就等于在自己脑门上刻下两个字:昏君!所以,赛义为李贯求情是为了皇上的名声着想。

    这时大理寺少卿吕震也叩头道:“此獠尸居朝臣之列,所作所为见之闻之令人掩鼻作呕,实朝廷之羞,惟以显戮方能消人神之愤!然,将此獠交由督察院、刑部以及大理寺三司会审即可,皇上却不必为此盛怒,致伤龙体……”

    朱棣一哂,这个拍马屁的家伙!他见自己没同意赛义的提议,便马上跳出来提出相反的意见,建议从重处罚李贯。    话又说回来,吕震却也想得周到,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李贯的所作所为令人掩鼻作呕,却不点明李贯的罪行究竟是在建文朝犯下的还是在刚才犯下的。    到时候三司会审,以不忠之名加罪于李贯,便既可以将李贯处以死刑,又可以让自己避开杀害言官的名声……

    VIP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重塑言官体系

    第二十八章  重塑言官体系

    朱棣不急不缓地走回御座。

    “太祖皇帝宵旰勤政、孜孜求治、夙夜不倦,此情此景朕还历历在目。    ”朱棣端坐在御座上正容说道,在一片寂静中,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从容铿镪。    “因此,在朕的心目中太祖皇帝无愧于千古名君的称号,同时也是朕学习的榜样。    ”

    朱棣目中波光流动,扫视着群臣。    “因此,朕登极以来不贪钟鼓之乐,不爱锦衣玉食,不恋娇娃美色,精白诚心以对天下。    使寒者得衣,饥者得食,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黄童白叟共享太平盛世,是朕之愿!”

    “然太祖皇帝是开国皇帝,为了巩固江山社稷不得已杀戮稍盛。    朕思虑如今的情形与开国之初已然不同,因此以宽为政,以仁为本。    ”说到这里,朱棣的脸色突然变冷。    “大约朕以宽仁待人,一些人便以为朕是懦弱可欺之主——今且告汝,朕立意创大明极盛之世,效太祖为一代令主。    顺朕此心,犯颜直谏也由得尔,痛批龙鳞也由得尔,逆朕此志,则三尺之冰正为汝设!”

    这一番长篇大论说得铮铮有力,偌大的宫殿中二百余人都听得股栗变色,直挺挺跪着,一声咳痰不闻。

    “朕不以言语罪人……”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朱棣紧接着厉声说道:“但也不容臣子以诳言欺君!”

    “李贯先是说百年方可见效,后来又狡辩说一年就可略见成效。    朕不和这种反复小人计较细微未节,就以一年为限给他一个机会。    李贯……李贯!……黄俨,去将李贯弄醒!”

    见李贯仍然神智不清地蜷缩着躺在地上,连皇上的话都不做出反应,黄俨大步走上前去拎住李贯地衣领,来来回回数计耳光下来,总算将李贯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唤醒了。

    太监在大庭广众之下扇官员耳光。    这种辱污性的行为本该会激起公愤。    但由于黄俨奉的是圣旨,而且此刻殿上气氛异常。    竟然谁也没有对这件事不依不饶。

    看着李贯,朱棣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汉武帝时,博士狄山认为在和匈奴的关系以“和亲”最为有利,主张对匈奴人施“仁义”,应该去教化匈奴人。    他以为:匈奴的残暴源于不识礼仪,因此,应该用儒家的一套去感化匈奴人。    汉武帝问张汤。    张汤说:“这是儒生地愚蠢无知。    ”狄山却强辩:“我虽然愚蠢,但却愚忠,像张烫那样是诈忠。    ”汉武帝不悦,对狄山道:“让你管理一个郡,能否保证无盗贼?”狄山对曰:“不能。    ”汉武帝再问:“管理一个县呢?”狄山回答:“不能。    ”汉武帝追问:“管理一个山头若何?”狄山思衬,再回答不可以大概就要被治罪了,于是勉强回答:“可以。    ”于是汉武帝派狄山去山上防御匈奴。    结果不出一个月,狄山就被匈奴杀了。    这个主张以礼仪教化匈奴的腐儒最终死于野蛮人地手中。

    想到这里。    朱棣对李贯说道:“既然你说一年时间便可初见成效,那么朕就令你去教化鞑靼人。    若一年后鞑靼人不再侵扰大明,朕不仅赦你无罪,还会让你官升三极。    但是若一年后鞑靼人仍然恶习不改侵扰边境,则将你数罪并罚!你本人固然死罪难逃,九族也将被发配辽东与移户为奴!若你不肯前往鞑靼而选择自尽。    九族皆死!”

    李贯那张被打得通红的脸居然显出了一片死灰之色。

    去鞑靼人那里负责教化?!

    即便鞑靼人不杀他,可那种游牧生活他又怎么适应得了?

    退一步说,即便他能够适应游牧生活,可是一年之期过后,若鞑靼人继续侵扰大明——可以肯定这是必将发生的事——那时皇上震怒之余,一句话就可以让鞑靼人杀掉他。

    ……小命不保还是小事。    这个时代的人家族观念极强,一般情况下官员为了避免连累家族往往会选择自尽。    可皇上居然强调李贯若自尽则诛其九族,显然是连他自尽的权力也给剥夺了。

    李贯很希望自己能够再次昏迷,因为他实在无法承受这种令人绝望的痛苦。

    赛义咳嗽一声正待为李贯说情,却被朱棣生硬地打断。

    “如果李贯你能在朝堂上找出十名自愿前往鞑靼负责教化的官员。    朕便赦你无罪。    当然。    事败后这些官员将受到相应地惩罚。    ”

    李贯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朝身旁的官员们望去。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    以前的“好友”们或者聚精会神地看着地面,或者专心致志地盯着墙壁,就是没有人肯答回应他乞求的目光。    明白无人肯为他火中取栗,李贯的眼神逐渐涣散。

    见火候差不多了,朱棣又说道:“朕还可以给你另外两个选择。    ”

    听了这句话,李贯呆滞的眼神中重新出现生气。    蝼蚁尚且贪生,如果能够活命,李贯也不想死。

    “第二个选择,便是你在百日之内说服十名身份在秀才以上的读书人自愿前往鞑靼负责教化事宜,且教化失败后接受相应地惩罚,朕便赦免你。    ”

    李贯的脸抽搐了一下。

    让读书人清谈那是没得说。    对于“以人头换票据”的政策,想要让读书人提出批评意见那简直轻而易举。    他们会说这种政策太残酷太血腥,会说此举有失泱泱大国的气度,会说这么做不符儒家以仁治国的方针,会说如此一来便违背了孔孟的忠恕之道……至于说让他们亲自去教化鞑靼人,而且不成功还要遭受惩罚,这些只会空口白话地家伙却是绝对不肯地。

    当然。    目前大明至少有五千万人口,读书读傻了的家伙肯定有。    但,想要在百日之内找出十个傻到这份上的家伙,难度却也太高了。    退一步说,即便在期限内能够成功找出十个替死鬼,但李贯在士林中的名声大约会比臭狗屎还臭——若想不连累家族,这个选择却只能放弃。

    将得失利弊分析透彻后。    李贯的眼神明显黯淡一些。

    “第三个选择,便去说服那些受鞑靼侵扰的边民。    这次鞑靼侵扰的方向是辽东。    在鞑靼进犯辽东之前。    该地区共有一百二十四个移民屯。    鞑靼人退去之后,只剩下九十一个……另外三十三个移民屯都被攻克,里面地移民要么被杀死,要么被掠走。    这九十一个移民屯中的任何一个如果认为教化狄夷是更好地选择,并且愿意为你担保,那么朕同样赦你无罪。    所谓担保,即你仍然去教化鞑靼人。    若一年之后鞑靼仍然侵扰大明边境,则负担担保地移民屯移民均治罪。    ”

    李贯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这算是什么选择?即便鞑靼人不曾进入辽东抢劫,边民们也不可能愿意做出那样地担保。    更何况,鞑靼人攻击移民屯时犯下了烧杀抢掠的罪行,这种情况下,移民自然更加不可能做出那样的担保!

    见朱棣如同猫戏老鼠一样折磨着李贯,大臣们不免兔死狐悲。    看出大臣们的想法,朱棣也不为己甚。    于是说出了最终地解决办法。

    “你去辽东依次说服各个移民屯,若你所去的移民屯不愿为你担保,则由屯长打你十鞭,然后换下一个移民屯尝试,周而复始,直到找出愿意为你担保的移民屯或是试完辽东剩下的九十一个移民屯。    若全都试完了却仍旧找不到一个支持者。    那么朕便允你自尽抵罪,而且不加罪你的家人……也罢,朕也不限制范围了。    试完辽东的移民屯之后,你还可以尝试说服大明境内任意超过五十户的自然村,只要有任意十个符合条件的自然村愿意为你担保,朕便赦你无罪。    ”

    听到这里,李贯大喜,连忙叩头谢恩。

    他知道,一个移民屯接一个移民屯地试下去,最终的结果便是一共挨上九百一十鞭然后自尽。    但如此一来。    至少不会牵连家人。    对于早已心如死灰的李贯来说。    这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    至于说尝试说服辽东以外的自然村……如果不需要担保或许可行,因为关内的百姓没有直接遭受鞑靼人地烧杀抢掠。    而且。    尽管太祖将富户四处迁移对乡村的宗族势力有所影响,但这种宗族势力仍然不可忽视。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诱使族长同意自己的观点,那便可以成功。

    但是既然需要担保,李贯却根本不抱丝毫希望了。    教化政策失败后就会将担保的村民治罪,那么谁会发了疯冒这种风险?

    再说了,即便抛开这种办法能否求得生路不谈,只要一旦尝试,他李贯必将成为士林之耻为千夫所指。    那样即便活着,也会连累家族的名声。    因此,李贯唯一的选择便是让移民们鞭打出气后自尽。

    朱棣盯着李贯看了一会儿。    从那逐渐恢复平静的但又充满了死志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做出了符合自己期望的选择。    因此,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如果只是为了立威,那么杀掉李贯也就是了,顶多用点酷刑,用不着这么复杂。    朱棣之所以这么处理,其实大有深意。

    明朝建立了历史上最为完善的监察制度与组织机构,并由此形成了一个十分独特地言官群体。    按照明制,这个群体总人数一般保持在200人左右,为历代之最。    大凡从中央到地方地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    所以,明代言官身份独特,职权特殊,并以群体地面貌在整个社会形成一股威慑力量。

    应该说,明朝的言官体系还是起过一些正面作用的。    比如说,嘉靖皇帝沉溺斋醮青词,不理政事,御史杨爵痛心疾首。    上书极谏,被下诏狱,备受酷刑,数次昏死,仍泰然处之。    其他言官冒死声援,虽然付出了血的代价,但终使嘉靖顾忌退让。    又比如说。    万历皇帝演戏嬉乐,忽闻巡城御史呵呼声。    亟命止歌,竟曰:我畏御史。

    既然连皇帝地行为都在一定程度上受言官的约束,那么为祸甚烈的权臣和宦官自然更是言官监视、打击的主要对象——尽管权臣或权宦垮台的根本原因都只是因为失去了皇帝的宠信,但言官的进谏或多或少总归能够起那么一丁点作用。

    不过,朱棣却很不喜欢明朝地言官体系,因为与它所起到的正面作用相比,其负面影响似乎更大。

    明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言官有好几类。    为方便理解,朱棣将之分为四种派别:鸡毛蒜皮派、为反而反派、哗众取宠派、党争走狗派。

    言官主要由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组成,而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都是七品官(监察御史和督给事中为正七品,左右给事中和给事中为从七品)。    将言官的官衔设定得低一些,本意是希望言官们不要在乎自己的官职,敢于用自己的官职来博得名誉。    其实,明代对于言官的素养品质则有着更高的标准。

    首先,“必国而忘家。    忠而忘身之士”,但这种主观标准显然没办法检验。    当吏部提名某位官员担任言官时,谁又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此人并非“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之士”?

    其次,必须正派刚直,介直敢言。    而不患得患失,爱身固禄——这同样是一种没办法检验地主观标准。

    再次,具有突出的学识才干,既通晓朝廷各方政务,洞悉利弊动态,又能博涉古今,引鉴前史。    除此之外,还须具备一定的仕途经历,历练稳重;对于年龄、出身以及文章、词辩等方面的能力也有具体的要求。

    但这条规定也落在了空处。

    明朝的读书人用八股文作为敲门砖考上进士时,很多时候就是七品官。    如此一来。    进士们或者完全没有。    或者只有极少的工作经验就会担任言官。    在这种前提下,绝大多数言官都无法胜任他们的工作。    他们往往根本没有或者是没有丰富地地方行政和管理经验。    对水利、农业、练兵、财税、马政、军事、外交都完全不懂。    不懂怎么办呢?坐在言官的位子上总得有所作为吧?既然正事办不好,那自然只能将精力放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了。    比如说不讲个人卫生、衣服没穿整齐、腰带没系好……这类言官,属于鸡毛蒜皮派。

    与鸡毛蒜皮派不同,另一群同样对国家大事不懂的言官却总是恬不知耻地妄议朝政,妄加揣测,故意从反对中枢高级官员的举措中来获取“不阿”、“刚直”之名——也就是说,这类言官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因此朱棣将之形容为“为反而反派”。    比如说崇祯皇帝加三饷。    心平气和的分析,三饷所加不过每亩“九厘”银,按明末地粮价折算尚不足十斤稻谷,这在明末的亩产量中所占的比例微乎其微。    当国家发生战争时,适量的增加赋税并非全无道理。    但在言官们激烈的反对下,崇祯最终被迫停派了三饷。    后来,崇祯在农民起义、小冰期自然灾害以及关外建奴的三重压迫下,希望与建奴议和获得喘息的机会。    好吧,既然言官反对为了支持战争而增加赋税,那么选择和平总归可以了吧?还是不行!似乎不坚决反对皇帝的任何措施,他们这些言官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收税打仗言官们固然要拼命反对,因为没钱打仗于是和谈同样会遭受言官们的激烈反对!

    哗众取宠派地言官则立论唯恐不偏激,言辞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    他们绝不会在乎所论是否属实,只会在意能否凭借刻薄地言辞哗众取宠,一举成名。    通过骂皇帝,骂举足轻重大臣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以此捞取政治资本!比如说明神宗因为生病,“头晕眼黑,心满肋涨,饮食少思,寝不成寐,身体尚软”。    结果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仁在万历十七年十二月便以此写了一本《酒色财气四箴疏》,借题发挥,给皇帝横加了四个罪名:“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财气也。    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    而田大益更是将万历与“夏桀、商纣王、周幽王、厉王、汉桓帝、灵帝、宋徽宗等昏君”并列在一起。    引用当时曾任过礼部尚书地于慎行地话说。    “近世士大夫以气节相高,不恤生死。    往往视廷杖戍谴为登仙之路。    一遭斥谪,意气扬扬,目上趾高,傲视一世,正所谓意气有加也”。    大学士许国也愤慨地说:“迩来建言成风,可要名,可躐秩。    又可掩过,故人竞趋之为捷径,此风既成,莫可救止。    ”

    最可恨的当属党争走狗派。    他们终日斗嘴,以清流自诩,相互攻击,充当权臣们党同伐异的急先锋。    这类言官本质上是被豢养的恶犬,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便冲上前去撕咬。    至于说是否会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却不会在乎。

    言官们敢于不负责任的乱说八道,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言官地位特殊,即便瞎说,皇帝或者高官也不好对之处罚。    二是如果皇帝或者高官对之处罚,他们便可以从中获得“刚正不阿”的清名。

    朱棣深恶这种情况,因此特意拿李贯开刀。

    当然。    直接将李贯杀掉还是不妥当地——哪怕是以“不忠”的罪名。    李贯毕竟是言官,若是直接杀他,那便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因此,朱棣( 永乐大帝 http://www.xlawen.org/kan/55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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