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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部分阅读

    知道本官和陈小锋有过一面之缘……你看这样好不好?本官准备向皇上进个奏折,主要就说两点。    一是将吏员的薪水纳入朝廷正式的财政支出之中,但交由知县等官员掌握。    二是为了充分激励胥吏的积极性,可让知县掌握一定的名额,有权让表现最好的胥吏脱离贱籍。    这两项改革即便不能立即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本官也一定会说服皇上先在常州试行。    ”

    “……作为交换,你等会儿就去把陈小锋放了。    ”

    在林海陷入沉思的间隙,朱棣地思维忍不住发散开来。

    说实话。    穿越之前朱棣还真没想过胥吏居然会属于贱籍。    在他的想象中,胥吏相当于后世的基层公务员——没想这种在后世被青年人趋之若鹜的职业,在明代却被打入另册,本人及子孙后代不得读书为官。

    说来也有趣。    后世国人惊呼国学传统逐渐消失,但朱棣却不这么认为。    比如说明清时代胥吏为贱籍,新中国的公务员号称“公仆”;比如说古代官员出巡时鸣锣开道,现代官员出巡时警车开道。    级别高的还会封锁交通。    任谁看到都明白,这是中国传统的一脉相承——别说西方国家。    就连深受中华文化影响地日本、韩国以及高呼“以儒治国”的新加坡,顶到天也只学去了一点皮毛——那些国家地公务员出行时敢警车开道、封锁交通吗?

    对于贱籍这种无聊的东西,朱棣自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社会风气确实很歧视娼优、奴婢、乞丐等职业,强行扭转社会风气非人力可为,顶多只能徐徐图之。    胥吏掌握着基层的公共权力,却又隶属贱籍,权力和地位严重错位。    一下子宣布将所有的胥吏都脱离贱籍或许行不通。    但是将表现最好的胥吏脱离贱籍,其难度却小得多。    而且,平白无故轻易得到地东西人们总是不会珍惜,

    见林海的眼神渐渐凝重起来,朱棣笑道:“你可是不相信本官会上这道奏折?又或者说,你认为本官即便上了这道奏折也不一定有效?”

    林海缓缓摇头。    “下官并不是怀疑这个……不过……其实下官只是打算将替人挨打者在站笼中关一个时辰略施薄惩而已。    大人又何必令下官为难呢?”

    从初中起,男生的体育考试科目中就有一项为引体向上或是悬吊。    朱棣在这个项目上的成绩非常好,向来都是满分。    他曾经与同学玩过一种游戏。    就是悬吊时可将下巴放在单杆上借力,看谁坚持的时间更长。    因为玩那个游戏是很早以前的事,朱棣只能依稀记得,自己坚持的最长时间似乎还不到十分钟。    站笼里虽说还可用踮着脚分担一部分重力,但时间长了,想来无论是胳膊、脖子或是脚尖都会支撑不住。

    朱棣对那个陈小锋颇有好感。    不忍见他继续受罪,于是便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本官一定要你放人呢?”

    林海犹豫半晌,终于咬着牙说道:“人,下官是不会放的。    若下官同意了大人地提议,却视律法为何物?”

    “明人不做暗事。    回衙后,下官会将大人所提议的交易拜折奏明皇上!还请大人及早写好自辩折子!”

    朱棣不由放声大笑。

    若朱棣不是皇帝,此刻多半会是怒极反笑。    但既然身为皇帝,他此时大笑,却是因为林海的表现而欣喜了。

    “法律不外乎人情。    陈小锋之所以会干那种替人挨打的勾当,却是因为家中寡母生病。    为了凑钱买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所谓百善孝为先。    陈小锋此举既然出自纯孝,你又何不通融一二?”

    林海略微想了想。    口气终于松动了。    “若果真如此,下官自然会予以关照。    ”

    见事情已经搞定,朱棣便端茶送客。

    ……

    林海回到县衙门口时,一问,粮长们也都到齐了。

    林海没马上审问那些迟到的粮长,而是下令将陈小锋从笼中放了出来。

    陈小锋的身体素质真是强悍之极。    在站笼中关了那么长地时间,如果是一般人,出来后如果没人搀扶早就瘫软在地上了。    可陈小锋却仿佛没事人似的,阔走向知县走了过来。

    “你是陈小锋?”

    “小人正是。    ”

    “你可知道这替人挨打也是违法的?”

    “知道。    ”

    林海厉声喝道:“那你为何知法犯法?!”

    “青天大老爷!小人虽没有功名,也是读过书的,并不敢违理犯法。    ”陈小锋垂下头怏怏说道:“只是寡母患病,为了凑钱买药,小人也是没办法。    ”

    “哦……此话当真?”

    “小人怎敢欺瞒父母官大人?此事一查便知,若是有一字虚言。    小人愿遭天打五雷轰。    ”

    林海不可察觉地点点头。

    “百善孝为先。    既然是为行孝而犯下此错,那本官也就原谅你一次。    ”

    听见站笼那边嘈杂起来,林海利刃一般的目光扫过去,结果嚷嚷声一下子变小了许多。

    “你们之中还有谁是因为父母生病无钱买药而被迫操此营生?”

    也许是受不了这种折磨了,站笼中一人犹豫片刻,咬着牙答道:“小人也是母亲生病!”

    林海对衙役们说道:“你们有谁知道那人住在哪里?”

    衙役们早已经被林海恩威并重地手段所折服,听林海提问。    有知道的便老老实实回答了。

    “那好,你去他家查看是否属实。    ”林海转过头盯着那人。    嘿嘿冷笑。    “你若是欺瞒本官,哼……那就等着站在死在笼子里!”

    那人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喊道:“父母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实在受不了了,所以一时糊涂……小人并非存心欺瞒大人,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

    林海却无比冷酷地吐出两个字。

    “迟了!”

    那人的精神气刹那间被彻底打垮了。    他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眼前金星乱冒,然后身下传出一股恶臭。

    这一刻。    无论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是胥吏们,全都噤若寒蝉——甚至连站笼中受刑人的呻吟声也突兀地消失了。    相信这些人几十年后都不可能忘掉这一场景,而且只要林海还在常州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违法。

    在这种奇怪地寂静中,街那头突然传来了鸣锣地声音。    大家下意识地朝那边望去,最前面是一名衙役鸣罗开道,后面跟着两个端着“肃静”、“回避”旗牌地衙役,然后是一名骑着马地官员。    林海定睛望去。    发现来人是常州知府金炯,不由暗叹霉气。

    围观群众们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让这支队伍来到县衙门口。

    林海满肚皮不自在。    知县附廓其实称不上百里侯,因为县衙与府衙同在一城的缘故,知县想做什么事都受到掣肘。    虽说心中腹诽,林海却连忙迎了过去。

    “知府大人有什么事吩咐一声。    下官自然过去听命,大人何必亲自过来呢?”

    “本官是专门来看审案的,”金炯瞪着沉吟不语的林海,说道:“怎么,不欢迎?!”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知府比知县还不止大上一级呢。    林海只得无可奈何地躬身虚引。

    “请知府大人上座。    ”

    金知府翻了翻白眼。    “这里哪有椅子?你叫本大人坐在地上吗?!”

    林海一滞。    “下官的意思是,为大人设一公案,请大人上座后主审此案。    ”

    “听说林大人一次就杖毙三人,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本官哪敢喧宾夺主?”

    看出知府是特意来找茬地,而且已经不可能有什么缓和的余地。    林海弯曲的腰板慢慢地挺直了。    脸上顺从的表情也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了。    林海平视着金炯,淡然说道:“既然如此。    那么大人随意吧。    ”

    林海走到县衙门口,衙役们赶紧手执红黑水火棍排成两列,然后扬声吐气“威……武……”,县衙门前的气氛立时又变得紧张肃杀起来。

    “粮长们已经到齐了,”林海脸上毫无表情。    “拖欠赋税一案接着审理。    ”

    与之前那些服服贴贴的粮长不同,当林海提出“补齐历年所欠赋税,并且将洒派诡寄以及揽纳粮物等事抹平”的要求,那些迟来的粮长居然没有立即表示同意。

    其中一个为首地粮长抬起头来,瘟头瘟脑苦着脸对林海说道:“父母大人,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我们也不是不还。    可历年所欠的赋税数额实在太大,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筹措……还请父母大人体谅我们的难处,缓些时间,让我们慢慢清偿。    ”

    林海喝道:“你家有良田一千余亩,历年所欠赋税不到四百贯,怎么一时之间难以筹措了?!随随便便卖四十亩田都不止四百贯钱!”

    被林海一喝,那为首的粮长惊惶得象只看见狼的兔子,他慌慌张张地向金知府望去,见金炯点头示意,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为首地粮长深吸一口气,强按住心中的忐忑,说道:“父母大人,我等缴纳的浮动田赋比所欠的基本田赋还要多,可见我等都是守法良民……”

    林海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    “刚才你们不在场,本官已经宣布过了,尔等所缴纳的浮动田赋先补齐所欠之基本田赋再说。    ”

    “慢着!”金炯不阴不阳地质问林海道:“是谁批准你挪用浮动田赋补齐基本田赋的?”

    “县里头收赋税,先收哪样后收哪样,原本就是下官职权范围里的事儿。    下官以为先收齐了基本田赋更好,所以就准备这样办理。    ”

    林海语气面色都很平常,但这些话却说得毫无转圜余地,简直就象是和上官硬顶一样。

    “你以为?!”金炯已是气得脸色通红。    “芝麻绿豆大一个官,敢在上官面前直通通地说什么你以为……你当年终本官不能给你个‘无能’的考评?你当本官不能弹劾你?!”

    “给出‘无能’考评或是弹劾下官,都是知府大人职权范围内的事……至于说是否先将浮动田赋补齐基本田赋,既然这几位身属常州县人氏,却是本县职权范围里地事。    ”

    配上林知县那异常平静地表情,其言外之意就是:就是要顶你一下,你能怎么样?

    “好!好!!好!!!”金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怒意却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他转过头对那几个粮长说道:“县里地判决若是不公,便可到府城上告。    恰好本府正在这里,尔等可服林知县的这个决定?”

    几个粮长吱吱唔唔了半天,没说出半个囫囵字。    为首的那个粮长吓得最是厉害。    眼下知府和知县已经是撕破脸皮针锋相对地明着干起来了,林知县就算斗不过金知府,但只要林知县还坐在常州知县这个位置上,想折腾他这个小小的粮长还不是小菜一碟?俗话说“破家知县,灭门知州”,林知县斗输了,岂不更是要迁怒于他?

    正胡思乱想地越想越怕,却听见金炯充满压迫地“嗯?”了一声。

    为首的粮长此时已经浑身木得不知痛痒,幸而神智尚不全然昏瞀。    听得金知府催促的暗示声,他浑身一个激灵,吓得抖得一团。    想来去想还是没有办法。    现在这种情况是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若是临时改变主意不配合知府大人,两面都不讨好更是死路一条。    所以,为首的粮长只得一边磕着头,一边结结巴巴语不成声地说道:“小人……小人……不服,小人……上告。    ”

    VIP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江南重赋

    第十一章  江南重赋

    县衙门前的气氛已是一触即发,而朱棣却在二楼的雅间里一边轻松地看着“好戏”,一边和陈小锋聊着家常。

    陈小锋的神态比上次要拘谨很多。

    知县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立即将陈小锋从站笼中放了出来。    问过事由后,林知县甚至没有查验便立即将陈小锋释放。    而另外那个心怀侥幸而撒谎的家伙,却被林知县当作骇猴的鸡了。    两相一比较就知道,林知县对陈小锋的态度绝对与众不同。

    林知县和他无亲无故,一开始也是二话不说就把他关进站笼,为什么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对他态度变了呢?

    陈小锋的疑问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被释放后,他也没心思待在那里继续看热闹,于是一边想着心思一边离开,路上却被便装的锦衣卫请到了酒楼的雅间。

    见到雅间里端坐的朱棣时,若仍旧不明白前因后果,那便简直是个榆木脑袋了。

    拉家常时,最初陈小锋说母亲所患的是痨病,当时朱棣还没弄明白,于是又问病症的表现。    接下来,朱棣惊喜地发现,他居然知道那是什么病!

    那不就是肺结核吗?!

    朱棣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患上了肺结核病,因为知道此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恐惧之余,他便学习了一些关于肺结核的知识。

    兴奋之极的朱棣便不管不顾地卖弄起来他那连半吊子水平都称不上地知识起来:肺结核的护理要求首先自然是保证合理的饮食,不要劳累。    其次便是拥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温度在18℃~22℃,湿度在60%左右最好。    符合这种条件的地方,海南岛算一个,不过这个时代海南岛似乎瘴疠横行……也许夏威夷更好?

    听着半吊子水的朱棣卖弄,陈小锋却是病急乱投医。    所有的医生都说母亲命不久矣,只有眼前这位大人却说若疗养得好,长命百岁也并非罕事。    极其孝顺地陈小锋立即将拘谨抛开。    紧张地追问夏威夷到底在哪里。    恰好这时那为首的粮长答应上告,见“好戏”最精彩地部分即将开演。    朱棣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虽说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县衙门前,但朱棣也不好意思视陈小锋为无物,于是只好一边看着下面的动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陈小锋的提问。    事后朱棣甚至忘了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还是杨荣帮着补全了他的那段记忆。

    原来,当时朱棣回答说夏威夷在海外,结果陈小锋又追问怎么去夏威夷。    朱棣便随口描述了一下夏威夷的方位——当然。    只是大致描述了一下——不大致描述又能怎么样呢?即便手头上有一张世界地图,朱棣也没办法跟陈小锋解释清楚呀?再然后,或许是朱棣因为口渴而下意识地端茶喝水吧,读过书的陈小锋懂得端茶送客的道理,于是便道别了。

    杨荣戏言说,陈小锋离开时那副坚毅地神情,就象是下定了决心准备揣着皇上赏赐的那一百贯钱去寻找夏威夷似的。

    靠一百贯就能发现夏威夷?干脆说陈小锋只用一百贯就可以发现新大陆岂不是更具有传奇色彩?朱棣听了只是一哂,并没有将杨荣的这句戏言放在心上。

    言归正传。

    当为首的粮长答应上告之后。    县衙门口寂静得令人感到压抑。

    良久,金炯格格一笑。

    “林知县啊,如今有百姓觉得你判案不公向本府告状。    这地方宽敞,正好借本官一用,你觉得如何啊?”

    大家都以为知县大人会就此与知府大人大吵大闹一番,谁知道林海却无可无不可地侧让两步。    让出正中的位置来让金炯审案。

    林海此举,使得全身蓄满了力气的金炯一拳打在了空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金炯怔怔地看着林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已经不能退让了。    于是金知府开始审案。

    可想而知,金知府的判决与林知县地决然不同。    当然,金知府也不敢免了粮长们所拖欠的赋税,只是允许他们继续拖欠,将来慢慢偿还。

    在金知府审案判决时,林海象是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言不发。    金知府见自己已经判完了案。    可林海仍然无动于衷。    这便令他惊诧莫名了。

    金炯瞅着林海,想着:难道此刻他服了软?

    但是看着林海那木然的表情。    金炯又马上推翻了刚才的猜测。

    想想还是不安心,于是金炯向林海问道:“林知县,你对本府地判决可有疑问?”

    林海脸皮抽*动了一下,算是笑了一下。

    “只有上级能够否决下级的判决,哪有下级置疑上级判决的道理呢?”

    见林海这副作派,金炯越发狐疑。

    难道我犯了什么错误?

    或者说林海还有什么后手?

    于是金炯继续追问道:“林知县,那你决定如何执行本官的判决呢?”

    林海又是一笑,但这一次,他却笑得象一只老狐狸。

    “既然上官判决允许粮长们继续拖欠赋税,那下官自然当场将他们释放。    ”

    金炯警惕地问道:“还有呢?”

    “不过,追讨拖欠赋税本就是下官的职责。    所以,下官会隔三差五请拖欠赋税的粮长到县衙来问一问,催一催——除非金大人明令禁止下官追缴粮长所欠之赋税。    ”

    这么明显的语言陷阱,金炯又怎会中计!他又不是活腻味了。    怎么敢明令禁止追缴拖欠赋税?!

    金炯没有理会后面一句,铁青着脸问道:“你怎么问,怎么催?”

    林海舔舔嘴,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还能怎么问怎么催呢?不就是打板子呗。    ”

    这句话一出来,前面已经答应补齐拖欠赋税地粮长们脸上全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而后一批迟到的粮长则顿时心里一悲一酸,几乎坠下泪来——隔三差五地押到县衙打板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迟到地粮长们相互交换着眼神,最后目光都集中在那为首地粮长身上。

    为首的粮长姓周名煜。    才二十五岁。    这么年青却能够作为粮长地代表,却是因为周煜地妻子是金炯的远房表侄女。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所以周煜在知府面前好歹也能说上几句话。

    听说了上午林知县地手段后,周煜赶紧请了金知府前来做靠山,给林知县来个下马威。    按通常的情况,林知县本该就此服软,不再继续追索粮长们拖欠的赋税。    花花轿子众人抬,林知县退一步之后。    粮长们自然也会凑份子表示一下,于是皆大欢喜。

    谁料到事情的发展却并非周煜所想象的那样。    林知县根本一点退让的表示都没有。    无可奈何,周煜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当着林知县的面表示要上告。    如今已经被林知县恨上了,若还是要挨板子补齐赋税,这叫他怎么受得了?

    周煜急中生智,趴在地上象是死了爹娘似地一声长嚎。

    “父母大人哟……嗬嗬……这可真没法活了……呜呜呜……我那陕西的远房表弟一亩地的基本田赋只有四升,嗬嗬……我一亩地却要缴七八斗……将近二十倍啊!……谁又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江南人难道就不是人?……呜呜呜……嗬嗬……”

    还别说,周煜这招同仇敌忾的手段真的起了作用。    旁边一名粮长想到伤心处,扑簌簌只是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先前幸灾乐祸的粮长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委屈事,叹着气,眼睛也变得微红。

    江南重赋是从唐朝起就开始的。    唐中期韩愈曾经说过“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    到了明朝中期。    经济名臣丘溶则说:“以今观之,浙东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十九也。    ”嘉靖时,礼部尚书顾鼎臣也说:“苏、松、常、镇、嘉、湖、杭七府,财赋甲天下。    ”

    实事求是地说,那时江南税额之高,确实远远超过其他地区。    周煜这么一煽动,底下围观地百姓们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在赋税过重这一点上,如果不知道倒也罢了,只要知道了。    所有江南人都很容易产生共鸣。

    金炯见远房表侄女婿演出这么一出。    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林知县。    你是一县父母,应当将治下的百姓当作子女看待。    江南赋税如此之重,能通融处你又何不通融一二?”

    谁料到林海竟然是铁石心肠,周煜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却毫不动容。

    林海立在那里,呆呆板板象是背书一样说道:“基本田赋与田中出产多少无关,只是将百姓们的劳役折成银钱充到田赋之中而已。    各地的基本田赋有多有少,主要是因为各地人均拥有土地面积不同的缘故。    江南地少人多,而其他省份人多地少,自然是江南地基本田赋比其他地方高了。    ”

    “陕西等省地处边疆,不时受到异族侵扰。    为弥补当地百姓,基本田赋略微收得少些也很合理。    此外,又由于边疆诸省有大军驻守,平时调运粮草兵器等物也需要从民间抽调诸多民夫,当地百姓需要承担更多的劳役。    所以,又可以略减一些基本田赋。    ”

    “当今皇上鼓励内地百姓向边疆移民。    ”林海冷冷地盯着周煜,不近人情地说道:“你若是觉得身处江南比外省困苦,尽可以移民……本官现在就可以给你开路引!”

    这种情况下,自然只能是金知府出面和他打擂台。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远走他乡?就算你说得情况属实吧,但江南的赋税也确实太高。    一亩地仅基本田赋就要收七八斗,甚至还有一石以上者……”

    “即便是定下如此重赋地洪武帝,对江南征赋也是时有轻重。    建文帝也曾说过,国家有惟正之供,江浙赋独重。    而苏、松田悉准私税,用惩一时。    岂可为定例?可见历代皇帝也对江南百姓承受重赋而心怀不忍。    历来在江南做官者,谁不是对拖欠赋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何必对百姓如此苛刻暴虐呢?”

    历来在江南做官者对拖欠赋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固然有皇帝不急着解决拖欠赋税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南方进士居多,江南文采更盛。    明清时代江南籍官员最多,这些江南籍官员谁又没有乡土之情?虽说按规定不能在本县、本府为官。    但既然做官之地离着家乡并不远,对拖欠赋税的粮长照顾一二获得个好名声又有什么不好?

    但这个逻辑对于原籍北方的林海却说不通。

    “我苛刻暴虐?”林海满脸地不屑。    “苏、松、常、嘉、湖五府确实有田赋税达七八斗甚至一石者,但那是官田!民田仍五升起科!莫非上官不知五府官田的来历?下官虽不是本地人,却也知道一二,这便为上官解惑。    ”

    “当年太祖击败张城诚后,抄没士诚之功臣及义兵头目田为官田,以租作赋。    抄没贼人田产难道不应该吗?只不过太祖当时没有把这些田产分赏下去,而是将之作为官田。    对于佃农而言。    耕种民田要交租子,耕种官田难道就不用交租子?”

    林海指着粮长们质问道:“那些赋税达七八斗甚至一石的田,难道是你们的私田?”

    见无人答话,林海进一步质问。

    “你们佃田给人租种时,地租常在四成与六成之间,甚至有地租达到七成者。    如今朝廷只征收官田七八斗或一石。    即便全部算作地租,由于江南亩产多在三石以上,因此其征收部分也不足四成!再除去本该正常缴纳地基本田赋,官田所收地租实则不足三成!”

    “租种官田,地租不超过三成,诸位却哭喊着活不下去——而诸位将私田佃给他人租种时,地租定为四成却又为何不担心佃农活不下去?”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林海总算停了下来。

    林海对那些拖欠赋税地粮长们确实毫不同情。    虽说历代江南赋税最重,但历代江南仍然是最为富庶地地区。    哭穷?和那些寒苦边疆省份地百姓比起来,他们有什么哭穷的资格?历朝历代发生的农民起义中。    江南所爆发的极少。    即便偶尔有江南百姓杀官造反的事,其规模也相对较小。    这一切是为什么?用官话说。    那是百姓富而知礼。    用白话说,那是因为江南百姓基本上能够吃饱饭。

    这时,围观的普通民众心里地想法再次产生了变化。

    是呀,耕种自家民田,基本田赋不过五升,比起经常遭受异族侵扰以及需要服更多劳役的陕西只不过多出一升而已,这样的基本田赋确实不算高。

    若是耕种官田者,地租算起来还不足三成,比佃种地主的土地也划算得多。

    至于说佃种地主的土地,实物地租、劳役地租以及货币地租全部加起来确实高得令人受不了,但那是因为地主们太过狠心,和朝廷收取赋税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狠心的地主平日里收起高额地租时毫不手软,让他们缴纳赋税却哭爹喊娘……瞧他们那德性!

    这么想着,围观的普通民众瞅在那些跪在地上的粮长们,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快意。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打死那些狗日地粮长”!于是人群中稀稀落落响起了各种附合。

    “打板子!”

    “给他们上枷!”

    “让他们站笼!”

    金炯原本打算挑拨百姓厌恶林海,谁知道林海一番话说完后,民间的风向立时就变了。    见此情景。    金炯不禁老羞成怒。    “别以为你是皇上亲点来做常州知县地!你原先只不过是一个吏员,读过书吗?哪本书教你和长官这样讲话?”

    “从明天起你不用到衙,闭门听参!”

    林海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不过是知府,有权罢我的官?”

    “我没说罢你官。    你不能胜任,我叫你回去听参!”

    “随你的便,你想参就参……”林海掸掸衣服。    “不过朝廷一日不下达正式文书罢我的官,我就一日是常州知县。    上官慢走。    下官有事要处理,就不送了。    ”

    金炯地眉棱骨急跳两下。    脸黑沉下来,断声喝道:“我给你存着体面——你不回家听参,  我叫差役押你回去!”说着便喊“来人!”

    见金炯带来的衙役朝自己走来,林海毫不示弱。    “衙役们!”

    常州县的衙役们下意识地应道:“在!”

    “若有人闹事,就把他轰走,万事有本官担着!”

    林海出身大地主家庭,成为知县后被族长看重。    因此到常州上任时带着十几名身强力壮长随。    军队打仗时若是主将先怕了,底下地士兵也就没了士气;若是主将敢打敢杀,士兵却没有害怕的。    更何况,长随与主人地关系更加亲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听得林海的号令,常州县的衙役们尚且还在迟疑,可那些长随却毫不犹豫地迎了过去。    将林海护在身后。

    金炯的脸色更黑了。    他恶狠狠地盯了林海一眼,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

    “你想造反不成?!”

    林海反唇相讥:“我又没打算使用暴力将朝廷所任命的官员押走,只怕想造反地另有他人!”

    金炯指着林海,嘴唇气得直发抖。    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二楼雅间地朱棣都可以看到金炯地脸色难看之极,不但脸色难看。    而且脸上地肌肉不断地跳动抽搐着,显见已是气愤到了极点!

    尽管林海一开始的表现就出乎了他的意料,可金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海竟然敢这么做!

    上级的权威建立在下级承认的基础上,若下级藐视上级的权威,那还真不好办。

    然而金炯也不敢坚持号令手下们去抓林海。    如果打起来,或者林海不会有好下场,但他同样脱不了责任。    打又不敢打,撤又不能撤,于是两伙人就这么僵持起来了。

    这时最希望打起来的莫过于周煜。    俗话说“破门知县”,只要林知县这时候不倒台。    那就该轮到他周煜倒霉了。

    想到这里。    周煜暗中悔恨不已。    一个月前有位算命先生给他算命,说他印堂发暗。    近日必有灾难。    问及对策,答案是南方大吉、越南越吉。    早知如此,听从算命先生地话早点去南方就好了。    此时周煜已经下定了决心。    无论等会儿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他都要在立即往南方去。

    只不过,算命先生所谓的“越南越吉”到底是指海南岛?南洋?或者说是比南洋更远的地方?周煜正暗自琢磨着,却听见身后一阵骚乱,忍不住回头望去。

    两名锦衣卫着装的带刀侍卫拥着换上了官服的杨荣穿过围观人群,径直走到县衙门前。    杨荣走到正中的位置站定了,大声喝道:“金炯接旨,其余人等一律靠后跪下!”

    平民百姓们下跪倒是习惯地,但大伙们都挤成一团,一时之间你碰我腿我踩你脚地,一下子便乱成了一团。

    杨荣皱皱眉,吩咐道:“林知县,你且维持一下秩序。    ”

    自从看到杨荣后,林海一直痴痴呆呆地望着他,听到杨荣的命令后,这林海才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然后赶紧指派衙役们维持秩序。

    花了好一阵工夫,场中总算大体安静了。    林海退后几步,一提袍角便跪了下去。

    “杨荣奉诏宣旨,金炯跪听!”

    金炯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微臣恭请圣安!”

    “圣躬安!”杨荣待金炯三跪九叩毕,打开圣旨,朗声读道:“金炯素有怨望,着令槛车徵至京城!”

    ……

    VIP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皇庄

    第十二章  皇庄

    河岸边上,几只水牛正惬意地吃着水草。    一群光屁股小孩在一旁嬉笑打闹,跳进浅水里打扑腾。    看着这副太平祥和的景象,朱棣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眼角的余光看见杨荣正蹙着眉,一脸怔忡的模样。    朱棣于是笑问道:“杨荣,你怎么皱着眉?是不是和家里爱妻分别这么长时间,心中眷恋?”

    饶是杨荣并不道学,却也仍然被皇上的打趣臊得面红过耳。    杨荣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皇上,我是在想江南百姓历年拖欠的赋税问题。    ”

    对于林海的酷吏手段杨荣并不反感。    相对于林海所学的法家,杨荣更推崇兵家——唯求胜利,管他用什么手段?但杨荣毕竟是目前唯一跟在朱棣身边的内阁学士,很多事容不得他不多想细想。    不仔细思索倒也罢了,想得越多杨荣却越是不安。    虽说杨荣是个豪气干云的性格,但昨晚思虑太深,竟是一夜无眠。

    “林海雷厉风行,必定可以解决大部分拖欠的赋税。    可江南虽富,但今年四月苏、松、嘉、湖四府毕竟遭受了水患。    更何况拖欠的赋税是历年积累而来,数额也不小。    大户或许卖掉家中余粮便可偿还拖欠赋税,但小家小户的家底却薄,恐怕得卖掉田产才能偿还拖欠赋税。    若是林知县的手段过于激烈,微臣担心激起民变啊。    ”

    杨荣所担心的事朱棣自然早已想到了。    只不过,若是压制林海地积极性。    下面的官吏免不了会揣度皇上的心思,于是越发不尽心解决拖欠赋税的问题。    明太祖虽然严苛,但那只是针对官员,对于普通百姓却很宽容。建文帝更不用说,在位期间甚至革去江南苏松重赋,并且解除了苏松人不得做户部官的禁令。    若是朱棣也以宽为政,那么后世子孙自然更不用做什么指望。    就等着两百年后因为财政无法支持战争而亡国吧。

    所以,朱棣顶多只能尽量想办法避免激起民变。    却不打算阻止立功心切的林海行苛法追缴欠税。

    怎么尽量避免激起民变呢?

    难道说下圣旨只收大户而不收小户拖欠的赋税?这肯定不行!若是这样做,与不追缴拖欠赋税并没有本质地区别。    目前全国拥有田产超过七百亩的大户不过十多万,所谓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朝廷真正地税收来源其实还是小民。    若是放开这道口子,所谓的追缴便根本没有意义了。

    朱棣想了好半天,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之前朱棣便产生了建立“大明皇家银行”的念头。    这么长时间过去,基本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朱棣沉吟着说道:“杨荣,你也知道朕准备成立大明皇家银行的事。    朕看可以这样( 永乐大帝 http://www.xlawen.org/kan/55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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