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穿越历史 > 千里追夫记 > 千里追夫记 第 17 部分阅读

第 17 部分阅读

    一惊,下意识挺起胸膛坐直,脑中同时一闪,一个想法闪过心头:

    既然陆离这里没有指望,那还不如干脆直接去找林群芳,直接想办法从他手里将娃娃讨回来……

    这么想着身已先动,不顾灵姝在后面喊,提裙便跑了出去,跑出了院子,然后又跑出了府门,一路都有下人在奇怪的看她,可是并没有人来拦,不管怎么说,她如今名义上到底还是主子。

    这是姚千里第二次来右相府,第一回是林群芳和岳青青成婚的时候,来的时候不知实情,走的时候没有意识。

    守门之人许是看她衣着不凡倒也没有失礼,上来问她是有何贵干。

    “我找王大人,有要事相商。”

    岳相府里的王大人自然只有王锦出。

    林群芳亲自出来迎的她。

    朝姚千里后面看了看,林群芳道:“夫人独来?”

    姚千里轻笑点头,“叨扰。”

    林群芳在她的笑里愣了一愣,“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再找我。”

    姚千里抬眼看他,不语。

    林群芳看了看守门下人贼兮兮的眼神,将要到嘴的话收住,领姚千里进了府。

    如果这府里有人盯梢,那便是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林群芳并没有打算将姚千里带到什么隐蔽的地方去,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要避开什么,如今这是他家里,是姚千里寻上了门来。

    林群芳在前,姚千里稍落于后,两人便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园子里走着,右相府的园子很大,种了好些花,大约都是些名贵品种,姚千里大多数都不识得。

    “夫人可是为了犬子而来?”

    姚千里脚下一顿。

    “我前些日子偶得一幼儿,甚感投缘,便留养在了府中,虽不是内人所出,但也不会让那孩子吃苦,则必奉为嫡长子。”

    这个意思就是说绝对不会把娃儿还给她了,姚千里心中一颤,勉强站定稳住心神不乱,一面又怕林群芳看出端倪来,便俯□来装作是被一旁的花吸住了心神,“这花真好看,我记得小喜子村东头也有这花,只是似乎没有这里的大。”

    林群芳冷笑,“还有什么小喜子村。”

    姚千里心中亦冷笑,你如今堂堂右相女婿朝廷命官,当然无需再记得那偏远又不起眼的小村庄……缓缓从花丛中站起身来,姚千里情绪已经平定不少,而后看着那花丛,似乎出了神,继而脸上再渐渐露出的伤心神色却已经是装的,悠悠道:“前年,我孩儿出生的那个腊月很冷,我连满月酒都弄不起来,娃儿很乖,都没有哭,可是我心里却难受,便承诺了他,待到他抓周礼的时候,定然要好好操办,可是去年腊月,我却又是睡了过去……”

    “你方才说什么!”

    姚千里茫然回头。

    “你说孩儿是腊月里生的?”

    姚千里仿佛还没大回过神,喃喃回道:“腊月初八,我正要喝腊八粥……”

    “那这孩儿不是我的?”林群芳忽而狰狞,“这是个孽种?”

    “哇——”娃娃大哭的声音。

    姚千里应声看去,却是霎时心神俱裂——娃儿竟不知何时到了林群芳的手上,脖子被林群芳掐着,脸已经涨得通红。

    “这是你跟别人苟合生下的孽种!”

    娃儿的脸已经转向青紫,喉咙里也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原本水灵灵的一双眼睛此时也被掐得暴突,直直的看着姚千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渴望……

    “既然如此,那我还留他作何!”林群芳的脸扯成一种诡异的扭曲模样,而后另一只手也掐上了娃娃细嫩的脖子……

    “夫人!”

    “啊!”

    “夫人怎么做到了地上去?”灵姝一面将姚千里从地上扶起来,一面道,“夫人若是累了便去歇着,莫要成日里看书,看书伤神。”

    姚千里抬眼将四周都看了一遍,又盯着灵姝看了好半晌,头有些疼,“我……可曾出过府?”

    “夫人怎么说起胡话来了,你已经多少天没出过这院子了,哪里还会出府去,我看夫人这些天总是恍恍惚惚的模样,莫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得让将军请个术士来看看才行,这东西有好有坏,若是……”

    姚千里微微松了口气,可心中却又立马开始莫名的不安,方才那个梦竟然如此真实,真实到即便她已经从梦中醒来,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在林群芳面前演戏的时候对着的那几朵花的模样——娇艳的红花,花朵并不大,可是却红得彻底,似乎是带着一股嗜血的味道……

    “不行,”姚千里忽而起身,“不能让娃儿留在那里。”

    “诶?夫人这又是要哪里去?”

    “我去找陆将军,他现在何处?”

    “将军刚从老爷那里回来,正在书房呢。”

    姚千里朝书房而去。

    灵姝在后面兀自低估,“便是又闹脾气也不能说什么是找陆将军,多见外,将军听了定然又要不好受……不过也怨不得,全然都是自己惯出来的脾性,明明以前夫人待将军最是有礼,就惯惯着,惯出的性子还不是得自己受……”

    ……

    姚千里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小厮便主动的进去告诉了陆离,所以姚千里来的时候陆离明显的是在等她。

    “这两日头还疼不疼?”

    姚千里稍稍一顿,大概是没想到他第一句是说的这个。

    从定王府回来以后姚千里的确是时不时的便会头疼,可也不曾对谁说过,连灵姝也没说。疼的时候不分白天黑夜,有时候她还在睡梦里,一遍做着梦一边就突然头疼起来,可是人又醒不了,就那么疼着,连带着梦境也越发恶劣惊悚。

    不过最近似乎是好些了,有时候她刚觉得疼,情不自禁的嘤咛一声,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召唤,她的头疼便立马就减轻了不少,就像有谁轻轻的在她额角揉捏,恰到好处的位置和力道……

    姚千里忽而又抬眼去看了陆离一眼,“这几日夜里果真是将军在给我按额角……?”

    陆离并不答她这话,只道:“言先生马上便要过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廖正言姚千里自然是认得的,她去年年底可是没少跟他打照面。段引臣从来对廖正言都是厌恶至极了一般,可是她倒不尽然,一个医者,医德跟人品原本就是相互影响的,廖正言的谈吐气度皆是不凡,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只不过她却无心去追究,于她而言,那些东西,都离得她太远了,远得她连记忆都没有……

    只是不知这回廖正言是特意为她而来,还是这府上另有病者,顺带来看她一下……姚千里扣住自己心绪不让其再乱飘,正色道:“将军,我并无病痛,无需看医。”

    “你上回那剑伤太重,不知是不是此所致,若是的话怕还有些麻烦。”

    姚千里蹙眉,“言先生几时能到?”

    “大概还要半个时辰,”陆离朝姚千里招了招手,唤她上前,“刚好我们先来说说别的东西。”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将军桌案上尽是紧要物事,我一个妇人,怕是近不得。”

    陆离继续朝她招手,“不怕,你过来。”轻轻一叹,又道:“你若是知道要来窃取我这里的什么东西倒也好了。”

    姚千里牵了牵唇走过去,在桌案前站定。

    陆离又招手,“你到我这方来。”

    姚千里绕到了桌案后面,陆离边上。

    “你看看这个,你看你赞不赞成。”

    姚千里狐疑的接过来,待看完后却是一脸的惊诧,“段引臣要你引荐他入朝为官?”

    陆离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赞不赞成?”

    “我赞不赞成?”姚千里忽而觉得有些莫名,“我赞成与不赞成又如何,将军行事从来算无遗策,何至来问我?”

    陆离有些无奈的看她,“你如今却是处处防我惧我……”

    “将军此话又是何解?莫不是我这般也是错了?”说着话又将手里的东西细细看了一遍,的确是段引臣让陆离引荐他为官,一点歧义都没有,“这事我不好说,他既然已经写了这东西,那必然胸中早就定下了主意,他既然将这东西给了你,那你们必然早就有过计策,既是如此,那我便不该说。”

    “他是你兄长,你……”

    “他名为段引臣,如将军上回所说,我乃陆姚氏,无亲无故孑然于世……”姚千里说着忽而蹙起了眉,头又开始作痛,却不想在陆离面前表露,便强撑着将话继续说完:“哪里来的兄长,将军说笑,将军事忙我不便再留打扰,这便回了……唔。”

    却是陆离伸手拉住了急急欲逃的姚千里,“是不是头又疼了,你待等等,言先生也要到了。”

    “大概只是吹多了凉风,回去让灵姝熬碗姜汤喝了便可,将军不必费心。”一面说话一面想要挣脱,拿另一只手来剥陆离的手。

    “你这可是拗的毫无道理,身子是你的,便是你有想法有怨恨,也要守着好身子,好好的去想去怨,若是你以为我娶你不过是个计谋,那你这样折腾自己又是来给谁看!”

    陆离似乎是真的怒了,将姚千里往回扯的时候使的劲也不禁大了些,姚千里本就有些不稳,这一扯便被扯的往后跌了好几步,陆离又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扶,如此,便将将好将姚千里接到了怀里。

    姚千里微仰着坐在陆离腿上,睁眼便就是陆离微然怒色的脸,和他有些不自然的眼神……

    姚千里渐渐也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新婚那夜,他们从未如此的……贴近过,可是新婚之夜她是醉着的……

    “夫人……”陆离扶于她双肩上的手竟然渐渐收紧,“你如今是陆庭之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被断网,后天双更。。。

    癔症

    “所以我这样的身份便容不下一个并非是陆家子孙的孩儿,”姚千里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将军,是与不是?”

    窗户被风刮得“砰”的一声关起了半面,原来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偶尔有雨点打在窗檐上,便将原本规律的雨声有些打乱。

    听到踏着雨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是朝着这书房而来的时候,姚千里却是忽而一慌,下意识的从陆离身上跳了起来,闪离了挺远,而后一脸警惕的望向屋外。

    却只是个下人稍远的路过,在这书房门口连出现都没出现。

    陆离眼中的伤色更重……之前那句话他还可以勉强当做是因为姚千里内心太过牵挂娃娃,可是方才,却是她未经大脑之前做出的反应,那么明显的是在避嫌,就好像唯恐被别人看到他们如此亲近,就好像那是多么天理不容的举止,就好像,他们是在偷情……

    不知是不是姚千里自己也觉得这动作有些过激了,下意识的开口唤了陆离一声,却又半晌都不知当说什么。

    恰此时,有下人在门外报说言先生来了。

    两个人竟然似乎都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外等人进来。

    有外人在的时候姚千里从来都是贤惠的,自然也不会再同陆离别扭争辩,垂首敛目,温婉和顺,全然就是一个以夫为纲的规规矩矩的将军贤夫人。

    “夫人这头痛症多少时候发一回?”廖正言一面号脉一面问道。

    “白日里两三回,时轻时重,夜间大概一回……是不是我也不知。”

    廖正言轻轻点头,不再说话,宁神把脉。

    外头的雨似乎越下越大,陆离这书房后头种了一小片芭蕉,雨水打在上头,声音清晰又好听,陆离与姚千里隔案而坐,都在细听那沁心的声音,雨打芭蕉,从来都是一幅有声的画,纵然已经被文人墨客赞过了百遍千回,却依旧美得诱人。

    “夫人无病,”廖正言面向陆离道,“夫人身无大碍,之前箭伤并未留下余患。”

    陆离蹙眉,“那何以……”

    “忧思过重。”看了姚千里一眼,又道:“过重忧思。”

    陆离亦看了看姚千里,“言先生是说此症无方?”

    姚千里拿左手的手指去剥右手的,廖正言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她知道他说的不假,她的确是日日忧思,时时忧思,刻刻忧思,只要一想到娃娃现在在岳青青那里,她心上便就阵阵抽痛,恨不能马上冲到右相府去将娃儿夺回来——

    是啊,那是右相府,当今天下,帝为尊,下权二分,左右二相居之,左相敛而右相张,也就是说,右相府乃是仅皇宫之下万府之尊的地方,所以她去了又能如何?或许看在将军面上左相面上不至将她照着面门打出来,但若想从那里将右相千金的“宝贝儿子”要来,岂不是在痴人说梦?更何况,她之前做的那个梦岂不也是她之顾虑,若是将岳青青或者林群芳逼急了谁,苦的也只有娃娃……

    眼看天又渐渐要热起来,走着走着很快就会到六月了,到六月初一便是娃儿的生辰,真快,娃儿都要两岁了。

    说起来娃儿的第一个生辰是怎么过的,她竟然有些记不起来了,按礼第一个生辰当是抓周礼,可她怎么记不起娃娃当时抓的是什么了,她的娃儿聪慧的很,定然是抓了样顶好的东西,她似乎还抱着娃儿得意的给林如烟看……

    唔,说到林如烟,她好像还险些同他成了婚,婚期似乎是在四月里,白云山的很多花都开了,好看得厉害,她坐着花轿绕着山寨走了一圈,一路都闻得到花香,然后她在嬉闹的人声中下了轿,她听到周围有人在夸赞林如烟样貌好看,然后她便认真的去想那被大胡子遮住了一大半去的脸有哪个地方好看,再然后,再然后好像陆离就杀上来了,搅了婚礼,剿了山寨,然后她在杂乱的人群里去找娃儿,可是没找到,然后林如烟也去找,也没找到。

    啊,好像那时候她便就将娃娃丢了,她在白云县等了几天没等到消息,然后她就不等了,将娃儿一个人留在那里,留在不知是谁的手里,自己却要随陆离来都城,然后她便开始做梦,梦到一直很乖的娃儿突然很激烈的朝着她哭,她想要去抱他娃儿却又不肯让她抱,转身就跑了,她便紧紧在后面追着,一直一直在追……然后有一天她突然醒来,陆离受了伤,狼狈的趴在床上。

    再后来呢?

    再后来到了都城,陆离似乎一直在帮她找娃儿,可是一直没找到,后来娃娃被林群芳找到了,还跑到将军府来跟她炫耀。

    她想将娃儿抢回来,可是她只是一个弃妇,她知道单凭自己肯定抢不回来,她便去指望陆离,一直指望,直到她知道娃娃现在是在心机深重的岳青青手上……

    不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些事情她明明都记得很清楚的,所以说,娃儿是在去年四月时候就丢了的,可是娃娃的生辰是六月初一,那,那她是怎么给娃娃过的抓周礼?她明明记得她抱着娃娃去跟林如烟显摆娃娃抓的那样顶好的东西,林如烟还龇着牙冲她们笑……

    “夫人?可是又头痛了?”

    姚千里抬头,看向陆离,看了好半晌,忽而道:“陆将军可是有了娃儿的消息,娃儿可是还在白云县?”

    陆离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僵了一僵。

    “夫人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喜不喜欢府里的那片荷花塘?喜不喜欢荷塘中间的那座白云山?”片刻后,陆离凑近了些,小心地问道。

    姚千里歪头想了想,“那荷花塘缺了一块,我并不大喜欢,荷塘中的那白云山倒的不错,我还在上头住过,林如烟剃光了胡子确是俊美,只是灵姝说他万不能开口说话。”

    陆离颤颤抿唇,手在袖中收紧。

    “竟还得了癔症……”一旁廖正言似也有些吃惊。

    陆离眼中神色一闪,“言先生方才可是说无方?”

    “方自有方,滋补宁神之方,每个大夫都开得出来。”

    “先生此话何解?”

    廖正言冷哼一声,转身去收药箱,“老夫不知道你们何以将一个女子逼得这般境地,她这再往下便就是疯症了。”看了眼犹在自语的姚千里,轻轻叹了口气,“老夫也不知道她何以能走到今日,还这么一直憋着压着,若换了个人,怕不是早就自己将自己逼疯了。”

    顿了顿,廖正言望向陆离,“不错,不是你们逼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将自己逼到这般境地,她自己硬生生要将自己再逼疯一回。”

    说罢不再留,背着药箱便就朝着门口走去,身形一如往前,老而不显老态,只是这回的背影却似乎有些沉重,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步子忽而慢了下来,直至停住,“不管段华卿当年如何,她却是全然不知情……本以为忘却前尘是老天赐给她的福分,可如今看来,她倒还不如一直疯着,没有再活过这一回。”

    ……

    陆离在姚千里旁边坐下。

    姚千里似乎是又头痛了,皱起了眉,可却似乎是在忌惮什么,在极力压制,极力在缓和面上的痛苦之色。

    陆离伸出手去,按住她的额角,轻轻揉按,“这样可要好些?”

    姚千里点了点头,“我时时梦见有人给我按头。”

    “嗯,”陆离轻轻道:“不疼了就再睡会儿。”

    姚千里斜眼奇怪的看他:“此时方才申时,如何就要睡了,晚膳还不曾用。”

    “……”

    雨水又下得小了些,只连成了一道道细细轻轻的帘子,从空中簌簌飘下来,似还带了股撩人的味道,撩人去亲近。

    姚千里就被撩得起身走到了窗口去,伸手到窗外去接雨水,打断了水帘。

    陆离坐在原处看她的背影,下雨天天色本就暗了许多,此时姚千里又是挡着窗口背光而立,他竟是连她的背影都看不清楚,陆离似是有些急了,半眯起眼努力的去看,那背影却愈加模糊愈加朦胧,似乎稍不慎一眨眼,连这个背影都将要消失……

    那方的姚千里忽而轻轻晃了晃头,而后转身过来看陆离,“既然言先生也说我无病无碍,将军是不是可以让我回去了?”

    陆离微愣。

    姚千里又走了回来,面上有些迷茫,“言先生可有医嘱留下?”

    陆离定定看了她许久,忽而起身,抓起姚千里的手腕将她带到方才两人看段引臣的文书的桌案边上。

    姚千里看他又将那文书拿了出来,在她面前展开,而后陆离轻轻在那文书上点了两下,“这上头的东西,便是段引臣不写,我也早就猜到他有此心。”

    姚千里更加不解,没想到他会又同她说起这个。

    陆离垂眼看着她低头看文书的侧脸,“段引臣从来不是愚钝之辈,他敢这么做便已经算好了种种,的确,右相那边不敢拿他怎么样,当年段家全亡是得了圣上御批的,右相大人自来最会揣度圣意,如今圣上还没说话,他不会去动段引臣。”

    姚千里一边的眉角微微跳了跳,他这是……在解释其中的道理给她听?

    “圣上那里也不会再去将段引臣治罪一次,一来,前宗正大人段华卿只有一子,‘段引臣’死了就是死了,段家再没有子嗣可以再死一回,所以现在这个段引臣已经无罪;二来,圣上根本早就知道段引臣还活着,而且还就活在他眼皮子底下,既然圣上没有任何动作,那便就是默许,所以段引臣可以继续留在都城;而第三……”

    陆离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怎么去说,直到姚千里抬起头来看他,他才继续道:“第三,右相近年越发肆无忌惮,若不是左右二相相制衡,怕更是猖獗,圣上怀疑他有不臣之心,偏生又反过来需要右相来牵制左相权势,故不能动他,这时候如果有些什么人去扰乱右相,不管这人是谁,只要威胁大不过右相,圣上都将欣然侯之,所以,段引臣可入朝。”

    姚千里愣住。

    “所以夫人不必担忧,至于入朝后之事宜,我自会打点。”

    雨势反复,这会儿又大了起来,几乎将姚千里细微的声音淹没,“可是将军,你告诉我这些是要作何呢?”

    “我怕你再胡乱去猜,而后偷偷伤神。”

    ……

    作者有话要说:此一更。

    旧人辞

    “将军,夫人,不好了,林少爷跟人打起来了!”

    姚千里认出眼前这人是将军府里的陆由,便知道他口中的“林少爷”说的是林如烟,“在哪里,跟谁打的?”

    “就在这附近,跟王大人跟前的杜子晦,林少爷先动的手。”

    杜子晦?

    姚千里已经不大记得清他的样貌,可是脑中却出现了一个孱瘦的背影来,那一日艳红的夕阳下,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忽而转过身来,虽然已经看不清表情,可是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忧伤,他顶着那么多人唾弃的目光执着的冲林如烟大声喊:“你最近长进了不少,莫要因为起初是我让你学的日后就不愿再学了,那些对你没有害处!”——说的是林如烟那两句错三处的“出口成章”功夫……

    “我去看看,夫人便就在府中歇着罢。”

    “我也去。”

    ……

    等陆离跟姚千里赶到的时候这边也已经打停了,当中有两个人依旧在喘着大气怒目对峙,正是林如烟与杜子晦。

    杜子晦是彻彻底底的书生模样书生体质,方才打的时候倒还好些,此时一歇下来面色就涨得通红,刚大喘了两口就咳了起来,且有越咳越烈之势。

    林如烟“呸”的吐出一口血痰来,“就你那半死不活的身子还想助纣为虐,你尚还未娶妻生子,也不怕断了你杜家香火。”

    姚千里吃了一惊,林如烟跟杜子晦打架竟然会受伤?忙走上前,“你竟被他打伤了?我们先去看大夫。”

    “不要紧不要紧,”林如烟摆摆手,而后又指着杜子晦身后的几个披青挂紫的小厮模样的人道:“刚才有个王八羔子使脚绊我,老子磕了一跟头,不是打的。”

    “莽夫。”是姚千里身后的灵姝在嘀咕。

    “你个丫头片子,莫不是要胳膊肘往外拐!”

    灵姝没想他竟然听到了,吓了一跳。

    林如烟又朝地上吐了一口,怒视杜子晦,“老子没想到你竟然彻底泯灭了良心!”

    杜子晦一边以拳抵唇轻咳,一边哑声笑了起来,“良心是个什么东西,没那东西又不会丧命,留着反倒碍事,咳咳,你说它算个什么东西?”

    林如烟被噎得不轻,顿了好半晌,更使劲的往地上吐了一口,“那当初在白云山我们杀的那些畜生赃官……”

    “呵呵,”杜子晦笑着打断他,“他们都害过我,我自然要还回去,我把害过我的那些都解决了之后就去害你们了。”

    “林少爷!诶……林少爷消气……”林如烟又要上去打,被陆离这边随行的人拉住。

    杜子晦依旧是笑,“你如今动不了我,我有官职,你则为平民,只有我害你。”

    林如烟两眼发红,终于挣脱了自己人的牵制,抽身便就要再上去打人,可一动作却发现右手依旧是动不了。

    陆离钳住林如烟的胳膊,“轿子里的是谁?”

    这边乱成这样,西边不远的角上却静静的停着一顶轿子,方才陆离他们到的时候里头还有人用扇子微挑起了帘子往这边看。

    “是王锦出。”林如烟道。

    “而且你不识字,也莫要妄想入朝为官了,呵呵。”杜子晦笑。

    当你跟一个人吵架的时候,其实最气人的不是那人以牙还牙,或者更凶更狠,最气人的是你自在这头气得要死,那边厢里却是悠悠然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而还轻飘飘的来上一句两句风凉话,就好像你所气所怒根本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好像你那么重视那么在乎为之怒发冲冠的东西,在对方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只那么一瞬间,你便就可笑了起来。

    林如烟现在就是这般境遇。

    他记得以前杜子晦是不喜言笑的,寡言,却是温文有礼,从来不会说这么不带脏字却直刺人心的刻薄话,他还记得杜子晦虽然看起来体弱,可是酒量却不小,两人对饮时候,时常他都已经醉了,杜子晦却还能很有条理的把酒坛子放回到原处去……

    杜子晦看了看半挡在林如烟前头的姚千里,忽而嗤笑一声,“你不是说定然要让我给你那土匪窝里死了的那帮废物们偿命?呵,所以攀上了这么个女人来撑腰?”

    林如烟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盯着已经从轿子里下来正往这边走来的林群芳,“你是机缘巧合投奔了王锦出,还是离开了白云县之后便就奔他而来?还是说,你们根本早有计划……”

    林如烟说着忽然面色一紧,“根本就是你们算计好的,只为将娃娃夺去,是与不是!”

    雨虽然已经停了许久,可是天依旧是黑沉沉的,就像是一床浸了很多污水的大棉被,罩在人头顶上,压得人都快喘不过气来。

    姚千里面上一白,呐呐看着林群芳好半天,忽然便就朝他走了过去,眼神却是越来越迷茫,口中同时轻声低语道:“你怎么才回来,我只给娃娃取了|乳名,唤作寅儿,你看好不好听……”

    一面说一面有些羞赧的笑了笑,“你学问好,我便是想等你来给他取个好字,他能耐的很,前日里才将你那烟台给打碎了,恩……你也不要训得他太厉害。”

    林群芳原本一直是置身事外的模样,甚而姚千里朝他走来的时候他都还是一副看起来很淡漠的表情,姚千里起先说的那两句他并没能听得太清楚,或者说,话是听清了,却一时没明白里头的意思,可又再听了后面几句,姚千里竟然跟他说这样的话,还是用的这般的语气……便是再迟钝,也听出不对劲来了,更何况敏如林群芳,她这分明是……

    林群芳脑中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却已先行,像是怕她连路都走不好,情不自禁是上前去迎她,“夫人……”

    “夫人。”陆离大步过来将姚千里揽到怀里,而后双手轻轻收拢,把姚千里整个人都护了起来,“夫人,我们回去。”

    姚千里并不反抗,陆离揽着她转身她便就跟着转了身。

    “她这是怎么了?”却是林群芳拉住了陆离,而后绕到两人前头,怒目问道。

    陆离将姚千里护得离林群芳更远些,却不理他,起步又欲行。

    林群芳并不若平常那般礼数周道,有些急切的欲去夺姚千里,“你究竟将她怎么了!”

    陆离一手挡下探过来的林群芳,“王大人自重。”

    “她在定王寿宴上明明还好好的,这才几日,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林群芳挣脱陆离,闪了个身又换了方向去夺,出手行步间竟然全然不是往日里文弱书生模样,分明是使了功夫的。

    陆离轻哼一声,一手护着姚千里,另一手去迎林群芳,却没想竟然一时阻他不住,“王大人果真是深藏不露。”

    闻此言林群芳顿了一顿,随即却出手更快,却又招招都避开了姚千里,只取向陆离。

    这边林如烟也终于将事情看清了些,姚千里的确是不大对劲,可是眼下也不好去问陆离,暗骂了声娘,起势便就朝着林群芳攻了过去,口中一面喝道:“你不是已经休了她,又待来抢作甚!”

    一边的杜子晦眼见林群芳因不暇两人夹击渐渐开始焦躁,下手也越来越狠,招招欲取人要害,不由凝起了眉,片刻后也跳了过去,伸手在林如烟背上一拍,“也幸好你拳脚上倒还算过得去,哼,否则怕是一无是处。”

    林如烟大怒,“你这阴魂不散的阴损阴毒小人,滚犊子在背后偷袭,老子今天定要先讨几两血回来做利钱!”

    那边两头的小厮也打了起来,一片混乱。

    ……

    陆离跟林群芳却渐渐脱离了喧闹的这边,逐渐退到了林群芳方才坐着的轿子旁边。

    “王大人是欲夺人妻?”

    陆离冷笑,闪过林群芳的一踢之时许是用的力微大了些,只听得“咚”的一声,姚千里捂着脑袋低呼。

    打得正酣的两人齐齐一顿,四目望向姚千里。

    姚千里从陆离一边的肩窝里抬头看他,“将军怎么同人打起来了?”又转脸看了看四周,“这还是在内城里头,有心人看了去定然又少不了一顿麻烦,明明是来看林如烟的,怎么反倒你跟人打了起来?”

    陆离面上微滞,姚千里从来不曾用这样的口吻同他说过话,听来满是责备,却又如此的……亲近,是亲近,亲近又随意的让人嫉妒……

    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姚千里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放开些,我头给撞得生疼。”

    陆离无奈叹气,伸手到她撞到的地方轻轻按了按,“这里?”

    “咝——”

    “先回府去,我再好好看看。”

    “叫林如烟一道,他跟杜子晦在一起定然是不得安生……”

    那头林如烟看到姚千里已经没有再呆在陆离怀里是自己在走,早就甩脱了杜子晦朝着这边而来,“千里,我有话要问!”

    ……

    林群芳看着那一行人朝着陆府而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便欢喜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擦去了嘴边的血丝,而后举步上轿,“起轿回府。”

    定局

    就像姚千里永远都不会再在清醒着的时候正眼去看林群芳,林如烟也不可能在充文人的时候一次就把话说清。

    姚千里揉了揉额头,“你究竟是要问什么?”

    林如烟干脆施施然坐了下来,“虽然俗话是说‘人非草木,孰能无过’,可却也不能什么人什么错都轻易去原谅,有些错处,却是天理也难容之。”

    如果姚千里刚才去看林如烟打架的时候从头至尾都是清醒着的,她肯定就明白林如烟这话的意思了,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对着林群芳发作了,或许等什么时候她想起了那么个情形来,她又会将之当做一个梦,就跟她以为很多梦里的事是真的一样。

    所以姚千里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话不假。”

    林如烟抓脑袋,“你莫不是在同我做戏?”

    “嗯?”姚千里转头,脸上是认真的疑问。

    “好了,”陆离出言道:“林寨主因何动手?”

    林如烟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陆离问的是跟杜子晦打架的事,不由冷笑,“将军难道不知?”

    当初杜子晦出卖了白云寨,将官兵带上了山,官兵头子却是陆离。

    这事姚千里也知道的清楚,便也回道:“他见了杜子晦自然是生死相搏也无需找理由,将军多此一问。”

    陆离轻笑,“你问问他我可是多此一问。”

    姚千里便去看林如烟。

    林如烟脸涨得通红,半晌才诺诺道:“都城不比白云县,我本不欲招惹麻烦,可那王锦出却非要让我给他带话,老子自是不允,而后杜子晦才冒了出来,护着那王八羔子不说,还出言辱我白云寨。”

    早就说林如烟其实并不是没有大脑的人,否则在白云县时候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到了都城怎么会一下子就收敛。

    自从来到这都城以后,好像很多东西都变了,林如烟便得越发不像是个土匪,段引臣呢,却是少见了,若不是之前陆离给她看了那道文书,她还不知道原来段引臣竟然有了这样的打算……

    姚千里心中苦笑,段引臣这么做是想作何呢,翻案,抑或是寻仇?这也是幸得段家没有当真被彻底灭了门……

    陆离一只手轻轻摩挲另一只手的手腕,“王大人让你带的什么话。”

    “花开并蒂并蒂伤,梅开二度二度藏……大概是这个,老子也没听懂。”

    姚千里和陆离的脸色都变了。

    陆离跟昭妃之间旧事根本算不得是秘密,花开并蒂,是讽刺陆离妄想要摘双花,娶并蒂。

    梅开二度就更是明显了,姚千里乃二嫁,切切实实的梅开二度。

    一时间两人都冷着脸不说话。

    只林如烟依旧是在碎碎念叨:“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王锦出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怪笑,笑得老子手直痒,不过老子忍下了,是后来杜子晦那阴损小人……”

    突然一阵大风,把门都给刮了开来,摔得噼啪作响,林如烟打了个喷嚏,抬手使劲搓了搓鼻子,“这作死的天。”

    朗都玺就是这时候来的。

    天宗帝脱了皇袍,穿了一身寻常贵公子的锦衣,从还在拍打的门外走进来,便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场中静了一静后,陆离跟姚千里上前问安。

    林如烟的脸都白了,抬眼四看,除了那扇晃荡不安的门,只剩下对墙上被锁得紧紧的一道窗。

    朗都玺摆手,“起,朕只是来串串门子。”

    林如烟想去开窗,可是人明明又已经到了眼皮子底下,似乎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那是何人?”朗都玺指向林如烟。

    皇帝就是皇帝,早就习惯了你行礼他说免礼,即便嘴上说是来串门子,可是看到有当真不把他当回事的人还是会不自觉的蹙眉,倒不是说他刚才那话是假话场面话,只是?( 千里追夫记 http://www.xlawen.org/kan/680/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