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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阅读

    “那是何人?”朗都玺指向林如烟。

    皇帝就是皇帝,早就习惯了你行礼他说免礼,即便嘴上说是来串门子,可是看到有当真不把他当回事的人还是会不自觉的蹙眉,倒不是说他刚才那话是假话场面话,只是早已经习惯被人仰望,也习惯了仰望的角度由他而定,一旦有人坏了这规矩,自然就会觉得不对。

    姚千里斜眼瞪林如烟,示意他来见礼。

    林如烟从善如流,“草民叩见圣上,草民八辈子的福分能见圣上天颜,可是方才却不早不晚的脚抽筋,这边抽了那边抽,两只脚都在抽。”

    ……

    朗都玺已经很久没着便衣到谁家去串门了,大概从登基之后就没有过,可是他才在定王府上见了姚千里没多久就来了陆府,所往为何,不言而喻。

    朗都玺说,庭之你这书房倒是一点都没变样。

    姚千里了然,原来陆将军与当今圣上果真私交甚好。

    朗都玺看了看陆离常用的桌案,又说,你这笔洗倒与以往的全然不一样了,原来竟然换了趣味。

    连姚千里都听出来这是在含沙射影。

    朗都玺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门外,“朕记得往年我与你时常躲在这书房里拔鸟毛,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陆离上前,“恕臣愚钝,圣上此来可是有旨意临下?”

    “无有,朕只是过来看看。”

    来看看?看什么?

    陆离转脸向姚千里,“夫人可先退下,圣上许是与我有事相商。”

    姚千里敛目,屈身告退。

    林如烟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临走冲朗都玺痴笑,“圣上果真天颜,神灵庇佑。”

    都走了,屋里只余君臣二人。

    朗都玺似笑非笑,“你作何要支走她?”

    “内子体弱,怕冲撞圣颜。”

    见桌上有未完的棋局,朗都玺便倾了身去看,看了好半晌方道,“这是与谁摆的棋,你退让诸多。”

    陆离不由便微微笑了笑,“若是她老输,便不愿再下。”

    “若是赢了呢?”

    朗都玺却又自答道:“是不是便会故意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来,其实眉梢都是得意之色?”

    风依旧扑拉扑拉吹,也没人去管那门,它便摇摆得更加猖狂,好像是与谁见了气,此时正一下去撞门槛一下又去撞墙的来撒气。

    朗都玺执起一颗势弱的那色棋子,摆到棋局当中,“若是有三个人来下这棋,是不是这棋局便就不一样了?”

    陆离也走了过去,依旧是走的自己原先的那一方棋,“棋局里只有两色,一为黑一为白,所以棋局里也从来都只有两个人,其余再多的人,也只是观战。”

    两人真就开始下起了棋来,且越来越投入,越斗越酣。

    朗都玺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下着棋,外头很快就上了黑影,早有下人来掌了灯,灯火照在黑白的棋子上头,映出了淡淡的光晕来,本来彻底相冲的两色,此时竟然有渐渐相容的迹象,就如同这棋局中的局势,本来是剑拔弩张,竟然渐渐都平稳了下来,不知是被谁的手抚慰了。

    棋还没下完,朗都玺忽而丢了棋子一笑,“朕不下了,原本是谁的棋便就还留给谁去下。”

    陆离也牵了牵嘴角,看了眼棋局,“这棋她怕是也下不了了。”想了想,又道:“多半也不肯接替别人再下。”

    “庭之,你明知道朕的心思。”朗都玺忽而正色道。

    陆离手上将棋局挥乱毁去,“段引袖已经死在那场圣上默许的追杀之中。”

    “朕何曾默许!”朗都玺忽而盛怒,“朕护她不死,已经想好了对策,她却忽而不见了!”

    “呵,段大人手中的那样东西,难不成只有右相大人想要?”

    “朕便是想要也不会从她手里去夺,她那时候已经疯癫不知人事,段华卿只有那么一个女儿,怎么会把东西留给她?”

    “不留给她又能留给谁,段引臣并非是段大人亲子,若是段引臣不知道便也罢了,偏偏他到段府的时候已经十岁上下,他根本一直清楚自己身世,段大人更不会将东西留给他。”

    朗都玺定定看着陆离,似乎是没想到素来都那般寡淡的一个人竟然能这样不饶人的同他说话。

    陆离冷哼一声,“当时她能被逼得发了疯症,便足以证明她根本是毫不知情,可却依旧被抓着不放,疯了还不够,还待往死路上逼。”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陆离这书房连着府里的水塘,时不时便有声声水鸟的叫声透过紧闭的窗户传进来,那鸟叫虽不聒噪却也不讨人喜,冷不丁的一叫,又一叫,生生惹人厌恶,恨不能用手去将之狠狠地拨开。

    “当年你却并未有这般情绪,看着那些人你争我夺,一直作壁上观。”朗都玺忽而徐徐道。

    陆离一窒,许久方道:“圣上说的是。”

    “所以我如今娶她并非是儿戏。”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这心思。”

    “我原本有许多打算,可是绕来绕去,却将自己绕了进去,绕在了这上头。”

    “我自己也不知已经绕进去了多深,只是一想到我原本的龌龊打算,想到到现在也不能从其中脱身,想到她日日给我的冷面冷心,便就会更绕进去些。”

    “我在昨日里都还有许多龌龊念头,我不愿将她的孩儿讨回来给她,只因她时时会说待找回了娃娃便就要再回到小喜子村去,然后再也不出来。”

    “我在定王寿宴上都还在算计她,寿宴席间座次是我同二姐说的,她总是待我不温不火,我便让她坐在岳青青边上。”

    “我还想看圣上见到她的时候会是何反应,是不是也会像那样去对旁人的时候一般若无其事。”

    “我没想到会将她逼成这样。”

    “我现在甚而不敢去看她,我明明亲眼看到了她受过的所有苦,却才发现原来那些苦根本全都在她眼里,她根本就藏不住……”

    ……

    陆离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很平静,就跟平常说话的时候一般无异,就连表情都是一贯的冰色,说话的时候也没去看朗都玺,甚至还去拨了拨有些暗下来的灯芯,而后涩涩一笑,道:“圣上还想说什么?”

    朗都玺回眼看他,以为自己会说出什么强硬的话,可是张口却是:“锦习人虽在宫中,却还是心系于你。”

    “从她答应入宫为妃,此事便已经成定局,就如千里是亲口应允要嫁于我,如今她是我妻,也已经是定局。”

    娇妻

    想当年,如今的右相爷岳华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在弱冠之年便连中三元的,岳华可谓是朗国第一人,所以在段华卿都还只是莘莘一学子的时候,岳华早已经名满朗国,偏生,这才高八斗的岳华还长了一副好相貌。

    翩翩公子,有才有貌,从来都是待字小姐的闺阁之梦。

    梅侍郎家中有个女儿,在某次家宴上对岳华一见倾心,大家闺秀看上了朝廷新贵,这事很快就成了,梅小姐变成了岳梅氏。

    婚后两人也算融洽,虽不至眷眷情深,也是相敬如宾,据说,这梅氏还是个贤内助。

    梅氏有个妹妹,生得娇俏,时常会到姐姐家中玩耍,这一来二去的,竟然渐渐与姐夫生了情,到底是谁先生的不知道,总之等梅氏察觉出来的时候人家已经是两情相悦生死相许。

    岳华要娶梅家妹妹,原配夫人自然是心里堵得慌,并不大乐意,与妹妹也生了罅隙。

    可是那时候的岳华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一日千里,哪里会顾虑其他,与梅氏与梅家周旋没多久,这梅小小姐便也娶进了门。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便也罢了,可偏偏岳华还不得消停,将梅家小小姐娶进门,不是做妾,却是硬要说是娶的平妻。平妻是什么意思?就是俗话说的“两头大”,两个都是大老婆,不分上下。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可是正牌夫人却只有一个,正夫人与妾室的地位也是天壤之别的,之前梅氏肯妥协多半也是因为这点。

    可是被岳华这样一来可就不一样了,可谓是寒了梅氏的心,据说岳华与梅小小姐大婚的时候梅氏连露面都没露面。

    再后来,岳家便有了两位夫人,大夫人二夫人本是亲生姐妹,可却是水火不容。

    岳华面色如常的挥退了下人,其实心中已然有火,含笑道有事欲先行一步,和众人又说了些场面话方才得以离去。

    回到府里果真是已经闹得鸡飞狗跳。

    柳氏正在朝岳卓行的母亲大夫人哭诉:“娘,实在不是我小气,这已经是第二个了,挺着个肚子来管我要孩子的爹,我哪里知道孩子的爹是谁,呜呜……家里已经有了这么些还不够,非要到外面去,真要是中意弄回府里来养着也好,偏偏回回都这么闹,他连这右相府的脸面也不要了!”

    “不是你成天里跟他闹他会将人养在外面吗?你也别苦,总之先把人接进府来,其他都等我孙儿生下来以后再说。”

    梅二夫人也笑着道:“是啊,计较太多了不好,平白还遭了自己相公的嫌。”一面说,一面似笑非笑的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的脸立即就挂了下来,停了一停,却转而同一旁的岳青青道:“青青啊,你娘说的话你听着了没,不要计较太多,不管用什么手段,把人留住了就行。”

    岳青青眼中一冷,面上却是另外一副神色,正要抬脸说话的时候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岳华,便连忙撅着嘴跑了过去,“爹!”

    岳华爱怜的看着女儿,“风寒大好了?锦出呢?”

    “他在同孩儿玩耍。”

    岳华眼中神色一缩,“他如今便是成天对着那个捡回的孩儿?”

    “他近日里都在忙,多时是呆在书房里。”

    “哦?”岳华又道:“他昨日里回来可找了大夫?”

    “找大夫作何?夫君他病了?”

    岳华冷笑,“受了些伤。”

    岳青青闻言一惊,便不再多说,忙就往自己园中去了。

    ……

    前日打架的时候都只是拳脚上动作,因而林群芳也并没受什么大伤,只是胸背胳臂上青肿了几处,而这些在他看来,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岳青青却泪眼朦胧的非要看他的伤处,稍说了两句重话,岳青青立时便就嘤嘤哭了起来,“我知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你心里根本就还有她,她如今已经是将军夫人了,再看不上你了,你想着她也没用。”

    他心中最讨厌什么,岳青青便尽捡着说了个遍,说得原本想去抚慰她的林群芳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生生又僵住,而后狠狠一拂袖,“你哭好了先睡罢,我今日歇在书房!”

    岳青青哭得越发厉害。

    林群芳离开卧房,头也没回……

    若是另外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呢?

    大约是会无声无息的拿了伤药放在他枕边或者书房的桌案上,待他自己用了药,再在吃饭的时候朝他斜眼,“药味冲鼻,你离得我远些。”

    如果他恬着脸硬凑上去,她大概又会小心的避开,“莫要又碰着了伤处,诶,你安生些。”

    林群芳站在院子里愣了愣,怎么会将她的反应想象到这般细致?唔,原来这情形是在小喜子村的时候有过的,他记得那天她嘴上说嫌那药味,眼中却是心疼担忧,他的心便就彻彻底底的软了,不停不停的往她面前凑,直到她红了脸,嗔说他不正经……

    “呵呵。”林群芳忽而轻轻笑了起来,那么好的一个人,是他自己丢开了不要的,他一个人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一个人真心待他,可是他却休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以那样难堪的借口休了她,现在,又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想?

    身后有急切的脚步声穿来,林群芳收拾好情绪站定,果然,很快便有一个人从后腰抱住了他,“夫君,是我不好,我不该……”

    林群芳对着当空的月扯了扯嘴角,而后方转过身来,“我也不该,明日我便去跟岳父大人报个安,告诉他我并无大碍。”

    岳青青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若不是爹爹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受了伤。”

    林群芳一手轻抚她披散在肩的长发,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岳华所居处之方向。

    ……

    第二日朝堂之上的氛围有些怪异。

    天宗帝来的比往常要晚了些,而且面色似乎也不大好,沉着脸,半天都不说话,群臣掐指一算,估摸着今日不宜进言,便都静立着装聋作哑。

    可是天宗帝却忽而说要讲一个笑话,诸臣哪敢说不好,簇耳细听。

    笑话是这么个笑话:

    说有座城里有个小店,店里有个店小二脑子有些问题,时常数错人头,这事人尽皆知。

    后来有一天,这城里最有势力的六个人来这店里用膳,恰好是那脑子有问题的店小二招待,那店小二这回又将人数错了,拿了七副碗筷上来,此时正是夜里,夜风阵阵,其中便有个权贵指着那副多出来的碗筷说:“可不就是个鬼怪灵异故事。”

    其他人哈哈大笑。

    便喊来那店小二,说碗筷上错了。

    那店小二看了看之后,上前来撤走了两副碗筷。

    众人齐齐呆住。

    半晌后,忽而有人喊道:“杀了他,他是刺客!”

    有五个人一拥而上,二话不说打死了那个店小二。

    等这些人又回到座上的时候,那唯一没动的权贵说:“方才那店小二撤下去的是两副染了些脏的碗筷,我指给他看的。”

    笑话说完,没有一个人笑,这明显的不是个笑话。

    稍时,陆离忽而终于憋不住一般的笑了起来。

    静了一静,便有人跟着笑了起来,而后更多人笑。

    天宗帝看着笑成一片的诸臣,“这并不是个笑话。”

    ——将刚刚那个笑话里的事,切切实实的又再演了一遍。

    天宗帝却又笑了起来,“可怜了那店小二。”

    退朝。

    有人围向陆离,“陆将军下回若得了消息不知可否些微的提点提点下官,免得下官总是猜错圣意。”

    将归

    三品或以上臣公方可立于朝,也就是说,能来上朝的都不是等闲人等,或有真材实料自奋而上,或精于为官之道,擅溜须拍马,或是,家底殷实生于世家——不过这些人自小便周旋于各类勾心斗角之中,即便有资质愚钝些的,也被磨砺出各不同样的本事来了,至少得以在官宦之中生存。

    为臣之道,有人说是忠义,有人说是权谋,亦有人说是为民解忧,司职不同,或人之秉性差异,都不可不谓之为上理,然,却有一样是忠奸廉贪众臣皆要奉行的,那便是要擅观其颜色。

    ——所谓观其颜色,所观自然是顶上头那人的颜色,喜或怒,真或虚,都要能看得明白。

    所以谁都看出了天宗帝方才那一出演的是有别的意思的,皇帝刚刚不仅仅是要讲一个没什么可笑之处的笑话。只不过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太深,无有经历过的,怕是再精明,哪怕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样话再说回来,若是曾经经历过的,照着这些人精的能耐,经天宗帝这稍稍一点,便立马就猜出了事情的源头之处。

    当年段华卿获罪,满门抄斩,段引臣猝死狱中,随后段家上下包括段华卿齐斩首于市,却独有一人活了下来——朗都玺力排众议保下了段家独女段引袖。

    可是段引袖却也疯了,整日胡言乱语,见人便说段华卿是被害的,说她爹是这朗国最受人敬仰的贤臣大士。

    人心自来是最可怕的东西,即便段引袖已经疯了,依旧有很多人不能放过她,因为据传段华卿手中本有一样东西,事关朝中众多大臣,可是段华卿死了,那东西却并没有随之而去,那东西不见了。

    要么是被毁了,要么是被藏了。

    若是被毁了还好,可若是被藏了怎么办?被藏在什么地方,还是藏在什么人手中?万一有一天暴露了怎么办?

    段家全家都死了,只剩个段引袖,不找她找谁?

    虎视眈眈盯着段引袖的,不止有段华卿以前的对头,甚至还有以往所谓的“一党”,所谓的以段华卿为首的忠良一派。做官的,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家深底厚,有几个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忠良也不过是相对而言。谁知道段华卿手里的那东西到底记下了多少人多少事,本来与段华卿为敌的倒还有自己所属一派之长能顶着,可是原本跟着段华卿的怎么办,段华卿死了。

    所以一旦有一个人稍微透露了一点点怀疑段引袖的念头,其余人便都一拥而上,齐齐朝看护日渐不周的段引袖扑了过去。

    之后段引袖也没了,段家彻底断了,终于再没有人提起这事。

    天宗帝那里一直也没什么动静,好像完全的把段家把段引袖都过去了。

    几年以后,段引袖又回来了,变成了姚千里,可是没人敢轻易动她,因为她是跟着陆离回来的,没人知道那东西还在不在,没人知道那东西有没有落到定国将军手上。

    然后天宗帝见了段引袖一眼,随后就在朝堂之上说了这么不阴不阳的一段话,所指为何,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退朝的时候有不少大臣在偷偷擦头上的汗,是冷汗,天宗帝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出,究竟是个什么用意呢……

    自然也还有些新接触到朝廷上层的新进官员,只听出天宗帝话里有话,却又全不知其指意,回去之后辗转反思,百思不得其解。

    ……

    姚千里的癔症没有再犯,或者,有时候她魂游天外的模样就是又陷到了臆想当中去,只是没有人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便就也没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就以为她是再没有犯。

    姚千里对陆离的抵触似乎也消减了些,姚千里自己也察觉到了,就去想了想缘由,想来想去,似乎只是因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那日,朗千化跟着陆临封回陆府来,只说是得了几匹好布料,送来给姑嫂们做些衣裳,也只是个说头,其实也就是王妃娘娘想回娘家来了,至于送的是什么东西,根本就无关紧要。

    朗千化照例给大人们都请了安便就拖着姚千里往后院里跑。,

    说起来也奇怪,朗千化明明是个很活泼的一个女娃儿,姚千里明明是个过分清净的性子,偏生这娃娃谁都不粘,就粘着这在陆府里不多大合群的小舅妈,也有别房里的夫人开玩笑的问朗千化为什么最喜欢小舅妈,朗千化扑到姚千里怀里,撇出半张小脸来一本正经的回道:“母妃说小舅妈是千化的救命恩人,千化要一辈子都对小舅妈好!”

    陆临封便轻轻捏她的小耳朵,“你便是这样对你小舅妈好的?成日里到小舅妈屋子里捣乱,你每来一回,这里总要换下几样东西。”

    朗千化撅着嘴,把整个脸都埋在姚千里怀里不出来,口中模糊不清的哼唧,“小舅妈救我。”

    其余人大笑。

    笑着笑着眼前多了一个人,是陆离回来了。

    朗千化的头还严严实实的埋着,没看到她小舅舅。

    姚千里一面轻轻拍着朗千化的后背,一面附到她耳边轻声道:“你堂堂定国大将军的小舅舅回来了。”

    朗千化眼睛一亮,这称谓她知道,因为是她自己说的,在跟陆临熹的小儿子陆明华吵嘴的时候说的,陆明华说我陆家一门为官,一门忠烈,文武全修,我日后也要更光耀门楣,朗千化说,我小舅舅是定国大将军,朗千化还说,你有个身为堂堂定国大将军的小舅舅么?

    “小舅舅!”朗千化转身就往陆离怀里扑,“小舅舅朝事都处理好了?”

    姚千里就着原本的姿势微微探出身去,伸手将朗千化的小衣摆拉扯平,一边抬头看陆离,“那盆君斑还是让我给养死了。”

    “过几日我再讨一盆来。”

    姚千里牵唇一笑,“罢了,不是说是千里迢迢从大昭弄过来的,珍贵的很,我大约是伺候不了。”

    此时正是夕阳最艳的时候,姚千里本是面朝着西面,那夕阳的红光便就正好打在了她的脸上,陆离背光看着她,脑子一刹那间竟然白了一白,连同她面上难得的笑意似乎都被隐去,又或者是印到了更深的什么地方,恍惚间,陆离眼中便溢上了满满的暖色。

    朗千化抱着陆离的大腿似乎是想往上爬,一面爬的欢畅一面叽叽喳喳个不停:“小舅舅小舅舅,都说你公务繁忙,今日可是为了千化特意早回了?”

    陆离俯身将朗千化举了起来,“是,特意赶来向千化郡主问安。”

    “礼数那是对着外人的,小舅舅是自家人,可免去了那些个虚礼。”

    这下不止是陆家的夫人们,连陆离和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们也都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姚千里也笑,“千化郡主,那我呢?”

    “小舅妈是千化的救命恩人,千化本欲将小舅妈认错干娘,只是……”朗千化搂住陆离的脖子,“为了小舅舅我也只好割爱了。”

    姚千里笑得更欢,连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好几口。

    “待寅儿回来,你便不必做干娘。”

    ……

    ——便就是这句看似不痛不痒的话。

    姚千里记得当时愣住的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只除了朗千化全部都僵了一僵,可随即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原来她的孩儿在陆府里是这般的不招待见的。

    或者是她早就心里有数,只不过之前娃娃连下落都还不明,她根本都还没有机会去细想这一层。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功夫去管这许多,陆离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要将娃儿讨回来?

    她欣喜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陆离也在与朗千化说嬉的空隙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便也回望过去,而后轻轻一笑。

    其实人和人之间,或敌或友,但凡相处的时间久些,或多或少都还是有点默契的。姚千里跟陆离相识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不算短了,仔细算算,竟然已经将春夏秋冬四季过了整整一轮,而且两人还是这样的混杂关系,虽然姚千里不愿意去细想,但其实两人早就已经揪扯不清了……陆离的情绪一般都是很难让人看得出来,可是每每他的情绪稍一变化,姚千里便就能清晰的察觉,而且是在自己尚还没发觉之时便已经了然。

    所以姚千里便知道陆离那一笑是将她心中所想肯定了。

    你道他人皆不知,可又有谁是傻子。陆离是陆临封一手带大的,轮亲甚至要亲过亲娘,陆离的心思,陆临封再如何也都还是多多少少能看得出来的,只是不知,福兮,亦祸焉……

    初进宫

    或许是定王寿宴以后姚千里自己也对天宗帝有过不少猜想,所以宫里有人来请她入宫的时候她也并不大意外,不过奇怪的是,陆家的人似乎也并不大意外。

    连轿子都是准备好来的,看来这并不是真的“请”,只是她必须要进宫去而已。

    今天来的虽然不是上回给她带并蒂莲玉佩的那个内侍,可是面对着姚千里的时候神态依旧谄媚,语气依旧谦恭,嗓子里发出别样却又独特的声音:“夫人,请。”

    姚千里的眼睛轻轻的扫过陆府诸人,而后浅浅一笑,“有劳大人。”

    内侍因为她的这声“大人”更是眉开眼笑,却也没推脱,只是愈发殷勤,他们这样的人素来是被人呼来喝去又看不起的,偶然得到一回尊重,不论几分真假,大约都是久违却又高兴的。

    姚千里了然的朝他点了点头,便在内侍不甚明显的示意下向那看起来就比一般轿子高贵了不少的宫轿走了过去。

    “弟妹。”突然有人叫住她。

    姚千里住步回头,见陆临中往自己走来。

    “圣上素来宽厚,弟妹不必害怕。”

    没想到他是要说这样一句话,姚千里下意识便笑了起来,“多谢三哥提点,我记下了。”

    陆临中看了看那内侍,内侍很识趣的退开几步,转脸去看陆府那座在都城里小有名气的假山,据说是先皇特意为了幼时的陆离修建的。

    陆临中面上有些担忧之色,放低了声音道:“不管什么人问话,你照实回答便可,知便知,不知便不知,不要怕说错了话,你如今是陆家的媳妇,没人会拿你怎么样。”

    不知为何,姚千里下意识的便去看其他人,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看到,陆府其余人皆自垂首,不由又自嘲一笑。

    诚然,一个人遭到的冷漠多了,稍微一点的温暖便就会暖到了很深的地方去,内侍和将军夫人,其实都一样。

    姚千里惯常的说不出那些好听的话,也惯常的不喜欢将自己心里的东西展露与人前,定定的看了自己的脚尖许久,抬起头的时候却只是如之前一般无异的一笑,“嗯。”心中却在想,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今日的这一句话,她便会将这位原本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的三哥记住一辈子。

    独坐于轿中自然一路无话。

    而后内侍引她下轿,引她走路,这皇宫她没来过,哪里都陌生的很,姚千里觉得很是别扭难受,相比之下,陆府竟然要舒适了许多,至少,在她跟陆离住的那个院子里,她通常都是无拘束的。

    走到一处花园子的时候内侍就不再上前,因为天宗帝已然站在前头。

    上前规矩又谨慎的问安,“圣上万安。”姚千里如斯道。

    朗都玺却僵了一僵,“袖儿……”

    姚千里恍若未闻,良久未得免礼令,姚千里便又再道:“臣妇问圣上安。”

    “以往总是你恼了我,才会这般同我说话。”朗都玺一面似回忆般的说道,一面俯身轻轻将她扶起。

    姚千里一站好就立马闪避开好几步去,“臣妇逾矩。”

    朗都玺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思绪当中跳了出来,眉间渐渐拧起,“你当真是忘却了前尘旧事?将朕也忘了?”

    姚千里忽然觉得眼前这九五之尊有些好笑,凭什么将前尘旧事都忘了却还不能忘了他?凭什么他将她忘记了以往说得好似是犯了什么大过一般……心中这般作想,面上便也冷笑,道:“不然,圣上以为当如何?”

    朗都玺被她问得一愣,而后便是眉头紧皱,大概是太久没有人这样同他说过话,面上便有些冰冷。

    姚千里也察觉到失言,已经自发恭谨站好,不再言语。

    良久,朗都玺面色渐渐缓和,似乎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面上一喜,上前道:“朕带你去处好地方,你定然欢喜。”

    人说喜怒无常最是帝王家,果然不假,你永远不知道他何时高兴何时忧,更不知他愁为何,喜又从何来,姚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避开朗都玺欲来牵她的手,转脸笑道:“如此臣妇先谢过圣上抬爱。”

    朗都玺正要前行的身子一僵,随后往前。

    姚千里稍远的跟着,却也不敢隔得太远,她怕再惹怒了天子。

    走了不久,两人便来到一座宫前,姚千里眯眼细细看了一眼,认出那“立昭宫”三个字,连她都能一下子就猜到,这定然是昭妃娘娘住的地方。

    姚千里不知道朗都玺为何将她带到这里来,可是她着实不喜欢同那个怪异的昭妃娘娘碰面,便驻了足,道:“深宫内院,臣妇乃一外臣之妇,怕是多有不便。”

    朗都玺转过身来看她,而后牵起半边的唇似嘲讽般的一笑,“你不必见外,陆将军是这宫中常客,再者说,”顿了一顿,朗都玺又道:“朕也并未打算让你去那宫中。”

    姚千里心中微微咯噔了一下,他说陆离时常来这“立昭宫”,其实这个她知道,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听灵姝说过,可是这话从身为帝王的朗都玺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平添了许多深意,昭妃既为妃,便就是皇帝的女人,外臣不得随意如内宫也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怎么说都说不通的事情,此时却被天宗帝这样说了出来,而且语气如此的……诡异。

    世传天宗帝与定国将军自幼时交好,世又传定国将军与大昭八公主自幼生情,如今商锦习进了宫,陆离与她本该是两厢避讳的,天宗帝也应是忌讳两人过近的……

    姚千里越发不解,或许天宗帝当真是对陆离信任至极,可若是那样,却又为何要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渐行时终于有东西夺去了姚千里放在这些杂乱想法上头的注意力,不知何时眼前已经出现了一整片的荷塘,一直延续到远处的大石桥,犹在继续延伸。

    “如今并蒂莲再开,袖儿……”

    姚千里不喜欢并蒂莲,喜欢并蒂莲的是那位昭妃娘娘,所以她看到这片莲花池的时候只是初时的惊艳,心里却并不欢喜,听朗都玺似乎又要提及旧事,忙接到:“这莲花开的真好,承蒙圣上天恩,臣妇得饱眼福。”

    朗都玺原本偏冷硬的脸上有些动容之色,似乎看那片荷塘看入了迷,“你那时说要让朕赔你一片并蒂莲,你说并蒂莲开冰雪融,等花色漫天无缺漏,便会再与朕城外半里走羊道,数夕阳。”

    姚千里已经有些无奈,“圣上说的那些,臣妇一点也不知晓,臣妇本是凫水郡小喜子村林家妇,后寻夫来得都城,如今改嫁陆家,是为陆姚氏,圣上今日好兴致,着臣妇同览宫中繁花,只是圣上说的话臣妇却多是不懂。”

    在定王府初见的时候,姚千里也看出天宗帝与她似有瓜葛,人说病急乱投医,所以她甚而也想过若是寻了机会,便求天宗帝来帮她去找娃娃,不过所幸她尚还余理智,回神间便甩去了那念头,现在再来看,若是真让天宗帝去给她找她与林群芳的孩儿,怕是这世上最最好笑的蠢事情了。

    朗都玺不悦,“朕既然认出你来便由不得你不认朕!”说着上前一把抓住了姚千里的手臂,手上劲也越来越大。

    姚千里吃痛,却也不愿退缩,只觉面前这天宗帝当真是喜怒难辨,而且发火也发的毫无道理,而若照她的性子与做派,面对此事必然也是要隐忍下来的,可是这回不知为何,一时间姚千里却是觉得怒气腾腾上涌,烧得她其他什么都顾不及去想,便就瞪眼去回看朗都玺,朗都玺使的力气是真的大,姚千里疼得不得不拿另一只手去剥,一面剥一面道:“认不出便是认不出,自然,圣上硬要说是认出自去昭告天下便是,也无人敢反驳,却也无需在此处来威逼臣妇。”

    “你这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不管是什么人都敢来呛,朕看你根本就是在装疯卖傻,却又演的拙劣!”

    这分明是恼羞成怒了的一个人,怕是理智已经全然不再,姚千里被他强势的眼神盯得一个激灵,人却忽而清醒了过来,她这样一无所有的一个人,竟然是在于当今天子叫板不成?而且她如今还牵连着整个陆家,一个不好,怕是还要累及旁人……想至此姚千里已经有些后悔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是她也不明白为何今日会这样刻薄,也无暇去想,只面上很快又换回了原本的谦恭神态,道:“圣上息怒,臣妇治罪。”

    朗都玺依旧不动,直直的看着她。

    “劳烦圣上放了罪妇,容罪妇当众请罪。”

    朗都玺忽而更加警惕,戒备的看着姚千里,“你莫不是还要使暗手来偷袭朕,这样的亏朕早就在你手上吃多了去,岂会再来一回……”

    “……”

    兄妹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有小内侍急急跑了过,“圣上,圣上……”

    朗都玺转脸去看,估计是脸色不大好,那小内侍口中有些慌乱的声音立马就戛然而止,片刻后,诺诺道:“圣上,定国将军来了。”

    定国将军凭得先帝御赐的一块质地很普通的玉佩可自行出入皇宫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可是将军素来谨慎,从未动用过那玉佩,今日他也没有用,因为根本没人拦他,无论是先皇还是如今的天宗帝,都从来不会阻他的。

    所以陆离随后就走了过来。

    朗都玺等他走近了站定,方才开口,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轻抬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立昭宫,“又过来与昭妃下棋?”

    陆离先问了安,而后才答道:“不是,臣来接她回去。”

    还未等得朗都玺应允,陆离就上前去牵了姚千里的手过来,“看了多久的莲花了,手都凉了,你身子不好,不要老吹风。”看了看那开得满满的一池莲花,又道:“你不是说莲太倨傲,你不喜?”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话,内容语气都与平日在家里时候差不多,却让姚千里本欲挣脱他的手停下了动作,偏首又去看了看那荷塘,“这许多挤在一起开也煞是有趣,热闹又好看。”

    而后姚千里跟陆离又一道再向朗都玺告辞。

    朗都玺微微点了点头,“回罢。”

    两人相携而去,朗都玺在后头一直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一直到出了皇宫,姚千里才彻底松了气,抿了抿唇,道:“我不喜这里。”

    陆离也抿唇回头看了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一眼,“我( 千里追夫记 http://www.xlawen.org/kan/6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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