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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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份上，让小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广州刚刚开始兴起流行歌曲，间中举办了一个流行歌曲演唱会，有一个准备当歌星的演员，别出心裁，比他在香港、台湾的师兄、师姐们更放得开，只见他拿着麦克风，时而站起来唱两句，时而躺在台上用头和两条腿蹦哒着唱几句，那情景活像春夏两季农村田间的青蛙发情叫阵一般。演唱会结束后，招来了一片骂声。你看，数十年下来，在诺大的中国，时下的流行歌曲与歌星不就上路子了吗？当然，你再也看不到躺在台上一蹦一跳唱歌的所谓歌星了。
夏天一家是个四口之家，老母亲年事已高，在家看着房子，度着晚年；儿子夏宇在学校读中学；樊婷则在一家公司当会计；而夏天则没日没夜的整天忙在湖贝支行的事务堆里。这样，到了腊月年二十七了，一家人还没有功夫打扫环境卫生。
这天，夏天并没有到湖贝支行去。早上一起来，便开始了环境大扫除，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在湖贝支行，王显耀因为没有看到夏天，心里在想：“他是不是提前回老家过春节了呢？”
这人哪，要是心里有个念想，就会反反复复地想个不停，要寻求答案。王显耀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拨通了夏天的住家电话。
在夏天的家里，听到电话响，夏天的母亲接了电话，刚刚用不是很多人能听得懂的“普通话”说了一句：“你好，找谁？”
电话里说：“夏天在吗？”
夏天母亲说：“在，你等一等。”
说完，叫了一声在阳台外擦着窗户的夏天：“有人找。”
夏天回到客厅，接了电话，说：“你好！”
电话那边说：“老夏啊！在家呢？我以为你回老家了。”
夏天笑着说：“啊！王行长啊？对不起，今天我没有告诉你，我们住宅区一起搞卫生，没有到行里。”
王显耀说：“没事，没事，你忙吧，就是没有见到你，挺想念。那你忙，不打扰了。”
夏天说：“谢谢行长关心。”说完，继续搞自己的卫生。
这时，在夏天的脑子里有一个问题在思考着：“为什么王行长直接打我的住宅电话，而不是打我的手机呢？”
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六日，也是春节前两天，夏天来到办公室，想想明天虽然是腊月二十九，但因为这年农历的十二月没有三十，这天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年三十”。在办公室要做的事情，今天都要做完。一般来说，到了明天，作为外勤人员，就没有必要拘泥于上不上班了。
夏天在回忆着从农历的角度上看的一年运程。
夏天在心里想道：“一年过去了，一年中，自己在服务社时期所做的旧贷款中，处理了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事，对付了贵州招商（深圳）发有限公司的刑事案件的调查，应对了家乐大酒店引发的黑势力的纠缠，正在应付着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贷款的上诉案。在行里员工的调整中，调离了乔一族，整训了熊自伦和黄华林，显示了自己的气魄和胸怀。从全年来看，上半年在处理“两清”工作中，开始时仍然担心打不开局面，担心自己所做的服务社时期的贷款在法庭上出现问题。下半年以后，渐进佳境，虽然未尽如人愿，但与其他支行相比，仍然是鹤立群鸡的。此外，进入第三季度，在吸收存款中，总是有一些偶然的因素帮助我揽存，有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意境，好像有些客户在还我为他们做贷款时的人情那般帮我组织存款，个中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但全年在财运方面平淡无奇，所幸全家身体安康，免了许多烦恼。”
夏天想到这里，翻开发日记本，去年在西丽宝塔寺所抽的签文映入眼帘：
恰如抱虎过高山，
战战兢兢胆碎寒，
不觉忽然从好事，
切须保守一身安。
夏天在心里说：“一年中，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这时，王显耀平静地来到夏天办公室，问道：“老夏，又在想什么呢？”
夏天看到王行长到来，笑着站起身，请王行长坐下，说：“我在拿着记事本，回忆一年的工作，觉得有些事不可思议。”
王显耀好奇地问：“有什么新鲜的趣事说来听听？”
夏天说：“我在年初做了一个梦，与梦境对比，这个牛年，除了没有发财以外，什么惊险的经历都与梦中所展示的情景相吻合。值得庆幸的结果，也都是梦中的题中之议。”
王显耀不相信地问道：“有那么奇妙？”
夏天以笑代答，眼眶里竟然有了些许湿润。
后来，两人干脆拉起了家常，王显耀的态度十分友善。
……
王显耀走后，夏天翻开写于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日记，在端详起公历的本年最后一天是怎么写的。
这天的日记写道：
综观一九九七年，基本上是平稳过来的。好的方面，与总行有关处室的协调有起色，本人的为人逐渐为各处室的同志所了解，关系逐渐融洽。在支行内部，工作作风、工作态度、协调和管理手段为行长和同事认可。在政治经济行为上，被总行党委授予优秀共产党员。这表明，总行领导机关不仅肯定了我在市民银行成立以来所做的努力，而且认可在金融服务社时期我所做的相关业务没有大的不良行为。这点意义重大。
但是，存在问题也不能不看到：一是运动中的关系问题。与行长关系不太稳定，尤其是涉及到利益方面，总是似说非说，不太贴心，这也许是领导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的关系。二是四季度后，行长的矩阵管理方式的缺点方面越来越突出，直接找下面的多了。这是令人不快的。三是旧贷款户不愿意见人的多起来了，清收的实质成效越来越难体现，而行长对这方面的不满时有表现。四是同级中小人不少，想的、做的充满小聪明和勾心斗角，日后不可不防。而且看似非做点务虚的工作不可。五是外围环境的案件不断冲击着原来做的贷款，黑白两道的纠缠令人神伤。
夏天看完后想，十年以后，我再拿出这本日记来看，会有什么感想？
大年三十的晚上，夏天在一种悠然自得的氛围中和家人，以及妹妹夏芳夫妇全家一起到国商酒店吃了年夜饭。
第二天，也就是1998年1月28日，是中国农历戊寅年（也叫虎年）的大年初一，夏天一家人吃过早饭，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新春游园活动。第一站仍然是西丽湖。奇 …書∧ 網话说这西丽湖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能让夏天一家年年乐此不彼在这湖光山色之间流连忘返。究其原因，也就是因为夏天在从事敏感岗位的工作，一年复一年的抽个签，当抽到看似不利的，在日常工作上警示自己，保守一点，乐得平安。从这个意义上讲，夏天对签的解读已经跳出了迷信的范畴。
一家人首先来到游园区。今年在这个区里，迎面一个硕大的水池种满了荷花，这个品种的叶子有斗笠般大小，整个叶子都贴在水面，就像一条绿色的裙子撒在水面上。叶子中间伸出一两个花蕾，像少女娇羞的笑脸一样对游人尽展其美的一面。而假山上的喷泉则不规则地喷涌而下，星星点点打在荷叶上。触景生情，倒让夏天想起了唐代王昌龄写一首诗，便以缓慢的声调哼道：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在游园区参加了活动之后，夏天一家还是慢慢登上了宝塔寺，这抽签的活动便展开了。一会儿，夏天的签已经抽出。夏天一看，上面写着：“二十八中签”，文曰：
东边月兔正蝉娟，
顷刻云遮亦暗存；
或有圆时还有缺，
更言非者亦闲言。
下面一行小字：“解曰：浮云遮月不须疑虑，待得云开便见收获。”夏天对这个签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想，原来是在去年春节，小儿夏宇也是抽中此签。他想：是这里的签少呢，抑或是我今年的运气与去年的夏宇雷同？
夏天正想着，老婆樊婷也已经把签抽出来了。她抽到的是“第九上签”，签云：
烦君勿作私心事，
此意偏宜须问公；
一德明心光皎洁，
宛如皎月正天中。
不多时，儿子夏宇的签也抽出来了，只见上面写着：“八十七中签”。签云：
人行半岭日照山，
峻岭悬崖未可安；
仰望上天为护佑，
此身犹在太平间。
夏天想：我是一家之主，就我的签文来说，是一种不好不坏的意境，浮云遮月的景况，要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保守旧权，不要出风头。
后来一家人在西丽湖玩得尽兴后，并没有像往年一样马上回家，而是到了野生动物园在继续着游园活动。夏天一家人进到游人如鲫的野生动物园看到的是别有一番景致。游客坐在游览车上与车外的老虎等动物近距离接触，也是别有一番韵味。而鸟儿则在树上叽叽喳闹春。这情景真是：
莺歌燕舞，最是一年春好处，
虎啸狼嚎，招徕游客恶意无。
后来，在游客自由行走的步行游览区，夏宇看到一个管理员正在管理着一头训练有素的老虎让游人坐在其背上照相留念，便吵着要骑那老虎，樊婷同意。于是，夏宇坐上虎背，留下了与虎同欢的春节游园照片。
年初二，夏天一家还是到了仙湖植物园。
当他们上得园来，做足了功课：该看的看了，该照的照了，该拜的拜了，该敬的敬了，便躺在小平手植树后面的草地上全身放松的仰望天空，一种说不出的悠然之情随之而生。
这时，夏天的科机响了，夏天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远在北京的朋友邵青，恭祝夏天经理新年进步、合家幸福！”
这邵青就是贵州招商（深圳）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邵华的弟弟，曾因邵华的案子来找过夏天。夏天看完，心里暗忖道：“难道邵华的案子没有完？还要在我这里挖掘些什么关键的东西才能结案？”
这时，科机又响了。这回的中文留言写道：“祝节日愉快！您的朋友：李精伟。”
接踵而来的两条中文留言，让夏天陷入了新一轮的冷静思考的氛围当中。
……
接下来的几天，夏天倒是放得比较开，和家人到了世界之窗和位于南山的新景点“青青世界”游玩。后来，因为市内的荔枝公园举办迎春花展，夏天开着轿车载着全家来到自己到深圳工作后的第一个落脚点——深圳武警七支队大院，将车开进大院内的停车场停好。然后，一家人来到十分熟悉的荔枝公园参观。
樊婷看到在一个高大的红旗模型上，写着“走进新时代”的巨幅图案，要求夏天在该处留影。于是，夏天将自己的外套扛在肩上，在此处留下了一幅运动着的——也就是走在通往新时代的道路上前进着的生活相。人们从这张照片上看夏天，已经能够从他的脸上读出他对于社会生活的日积月累的经验、教训的认知和对前路困境的思考。只见照片上的他：紧闭嘴唇，表现出少有的坚毅，好像在心里说：“天不会塌下来！”
作为湖贝支行主要负责人的王显耀，这个春节过得并不轻松。首先是市民银行的机构改革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这种所谓的改革，是以最大幅度调整领导干部为出发点的。仅就从这点来说，不会让在位的哪个行长心里好受。其次，总行有心要对湖贝支行掺沙子，渗透不同的声音。这让王显耀如同芒刺在背，感觉十分不爽。从经验来判断，也就是准备让他离开湖贝支行的先兆。
在沉思中，他甚至有点后悔前怕狼、后怕虎，没有及时把夏天提起来，以堵了上面的念想。
新年过后的在湖贝支行，一场经济战线上扑朔迷离的、没有硝烟的战斗即将打响；而在总行与支行之间，当然，最根本的是涉及人与人之间利益的纠葛也将如火如荼的展开。究竟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部 107落实任务层层施压，冷静思考举一反三
1998年2月4日，农历戊寅年正月初八，立春。
今天是春节后返工的日子，上午八时，夏天准时到达支行。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稍为擦了一下桌子，支行办公室机要员韩小妞和财务室新调来的会计高尚两人首先联袂前来拜年，夏天按照往年的惯例仍是给她俩每人一个红包。接着，汪洋、李国兰、申平成为给夏天拜年的第二梯队，也履行了惯常的恭贺手续。然后，熊自伦、任尔为、李朝阳亦鱼贯而来拜年。
在党员队伍中，办公室许爱群今年比较特别，他到行长室与各行长问过安后，也来到夏天办公室的门口，站着说：“给我们的夏经理拜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夏天笑着站起身，拱了拱手，也以搞笑的口语说：“同喜、同喜，发财靠你！”
说完，把许爱群请进办公室，两人笑容满面地拉了一会儿家常。后来，这许爱群便到了下家恭贺新春去了。
不一会儿，支行办公室的党员同志谢兵、王卫，和谢洪、张海等人亦前来拜年。对于这些作为普通员工群体的前来拜年者，夏天像往年一样，只要踏进了他的办公室的，均给每人一个100元的红包。如果不踏进夏天办公室的，无论是谁，那怕是自己的直接部下，就算平日里工作做得不错的，也一概不给利是。
拜年的仪式做得差不多后，夏天分别来到信贷员办公室和计划办公室，了解同事的春节见闻，顺便拉拉家常。后来，又到了机要室和支行财务室，作为对她们道贺新春的回礼。夏天有一个特点，从湖贝服务社算起，他在湖贝支行工作已经过了四个春节了，每逢开工这天，除了夏天自己要在营业大厅门口接行长的开工利是，取个预头而会到营业厅外，一般不会再踏足在一楼的办公室半步的。原因是：虽然夏天不多事，平日里也很少到那里去。但是，不不多事的人更容易引起同事的念想。所以有的时候，夏天偶尔到营业部去，不少同志都会站起来与夏天打招呼。如果春节后开工这天下去，在场人齐刷刷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新年发财，红包拿来！”
这时，你给也不对，不给也不对，就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场面。
而让旁人不好理解的是：夏天每年的这种时候不到人数占优的营业部去，更让在这里工作的普通员工保持着对夏天的尊重与支持。
下午，王显耀笑容满面地来到夏天的办公室，两人很贴心地拉起了家常。王显耀走后，夏天想：“王行长在对待节日收不收礼的问题上，与我的态度是很相似的。这个春节，我一样没有给他送礼，他不但没给我小鞋穿，而是在第一时间前来亲近。做事业的人就应该这样。现在总行有些处、室的头头，讲话、做事歪歪扭扭，关键问题就是下面的礼没有到，没有摸顺。这点，除了对当事人的品德不敢恭维外，也是深圳不少单位和企业用人的短期行为造成的不良后果之一。”
第二天上午，支行便风风火火地召开了行务会，王显耀和陈作业紧锣密鼓地部署起全年的工作来。这点也就应了生肖为虎年的老虎的属性，真有点虎虎生威的感觉。
这次会议，不是一般的在节后收收心、聚一聚，打打招呼的会议，而是春节前市民银行部署的总体工作要求的一个落实会议，主要是采取措施，抑制存款下降的势头。王显耀和陈作业做出了方案，把计划信贷科的任务调整为：科长1200万元，信贷外勤800万元，内勤400万元，并将全部浮动工资与存款任务挂钩。
夏天说：“从这个任务数字来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数字，我个人是可以完成的。在正常的情况下，信贷员也应该完成。现在的问题是：把全部浮动工资只与这个存款任务挂钩，存款好、工资足额发，存款不够数，工资领不齐，好像天经地义。但是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主要工作是什么？是清收。这在一般意义上上说，是不可能增加存款的。那么，这个工作做得好不好都与吃饭没有关系的话，我看效益工资的分配就不见得科学了。另一方面，像我们这种支行，基本上是不怎么发展新业务的，存款的增量哪里来呢？我记得总行第二次新工资方案的文件下发的时候，大家正在深圳会堂开大会。那天，韩小妞领到了文件后与高友华坐在一起。高友华看了文件，喘着粗气，嘴上低声喃喃说道：‘干什么，干？’所以我说，一个企业把绩效工资的比重放大到最大限度的时候，单位下达什么任务都是利益分配关系。”
王显耀解释说：“今年，我们还是要重视发展新业务，要搞两条腿走路。像按揭、贴现什么的，还是要搞起来。你看，李朝阳向我们推荐的奥得康公司按揭业务就很好吗！当然，刚才老夏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就是希望大家讨论，达成思想上的统一。现在的问题是：总行第三次工资方案已经发下来了，固定部分占20％，其余都是浮动工资。对于这点，要求大家一是要有思想准备，二是要从积极意义上去正面理解。”
……
支行的会议结束后，两个行长将作为计划信贷科长夏天的存款任务降为1000万元。
夏天利用春节结束后刚开工，企业活动仍不太正常这段时间，在考虑本部门新年打开工作新局面的工作方案。
夏天想：首先是同事们的工作热情问题。根据市民银行新的工资方案，信贷科人员的平均工资将减少10％，如果这个时候一味地压担子，逼他们干活，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这点自己要有清醒的认识，不然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这方面要做一个工作方案制约自己不要越雷池一步。第二是《考勤考成绩计分办法》还是要因应新的工资方案做个调整，要发动全科开展讨论。作为组织者，随时都要考虑企业管理中的福利机制、奖励机制、制约机制的平衡点。第三是发动存款的思路，说到底，支行做成新的业务比登天还难，这点因为经办人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也就见怪不怪了，埋怨谁都不好使。那么，几年前的旧贷款还能变通出存款来吗？对——应该从这里下点功夫，当务之急是写一个建议给行长参考。
“一个会议，两个材料，应该在年宵节前完成。”夏天在心里叮嘱自己。
夏天拿出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上：“一九九八年二月九日，”然后写道：
看来，一九九八年是充满挑战和压力的一年，组织存款和清收旧贷款本息是主要任务。除了生存压力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不利因素：行长也在担心我的知名度日渐高涨，功高夺主。根据有三：一是，支行上报总行人事教育部的学习情况时，行长在文件上批办了由我去办后又改变主意，收回成命改由行长亲自上报；二是，我成为总行优秀共产党员后，行长直接插手信贷部门的事反而多起来了；而另一方面则造舆论说，与总行处室的“形象”有点问题。三是，当要处理棘手问题时，还是把我推向前台。“功过是非”当中的“过”与“非”都让我担得结结实实。但是，当总行有关部、室的相关同志来了，又不一定让自己与他们见面。这点，说到底是行长怕我的专业水平，怕我与总行贴得太近。
考虑到总行系统大换班的想法，98年在工作中应该注意几点：
1、稳守。思想上尽量与本科员工从制度上去考量人，不要过份批评一些上班迟到早退的现象与一些生活上的事情，以避免上级和横向钻空子的情况。在科内、外和上级处、室尽可能在会议和其他场合见面，不发表过急的看法和意见，汇报情况留有余地，让各方能认识到我的诚恳与宽容的一面。
2、进取。在新业务领域要进取。工作还是要做，但方法要注意，尽量避免下属人员向行长邀功请赏的现象。对于在这个问题上比较明显的下属，应该在行为上不断地疏远他，让这种人感到无地自容。
在清收工作中，注意把握一些拍卖物的清收工作。如果行长决定由律师清收，那么，本科各岗位则不必过份下力气，以避免争功现象。
3、与行长关系。王行长的品德是好的，应该支持他工作。在关系处理上有支持、有保留，含蓄一点，留有余地。
4、与下属关系。要关注到下属工资不高，工作压力大的问题，把握基本群众：任尔为、汪洋、申平、李国兰、舒光荣。对熊自伦和李朝阳则要注意控制。其中，熊自伦的工作让她去做，注意让行长的意见直接反馈给她；对于李朝阳则应该注意他的虚伪和喜欢邀功的一面，要让他认识到：如果不改，对他自己并没有好处。
5、与总行对口处室：计划处、信贷处、资产防损部的关系，是一个务虚的关系，注意含蓄应对。
一般说来，只要把握了以上几点，我看情况会好起来的。
夏天写完这篇约束自己言行的日记后，拿出一本印有“深圳市民银行湖贝支行”的信笺，写道：
关于调整逾期贷款利率的建议
行长：
我行在1996年5月1日人民银行下调贷款（含逾期贷款）利率后，仍有15690万元贷款以18‰计收月息，约占贷款总余额的40％。这在当时资金成本较高的情况下，维护市民银行的权益，制裁逾期贷款户有一定积极意义。随着近两年来资金外围环境的改变和贷款逾期时间的延长，继续以18‰执行罚息有如下问题：
1、会造成总行、支行两级经营班子难以向股东交代。从目前拍卖抵押物的情况看，债务人的资产能维持贷款本金和正常利息的已经不多。应收利息大幅度挂帐的结果，造成日后处理抵押物连利息都清不完，剩余本息只能走冲销的路，增加不良影响。
2、客观看贷款户，在贷款时承担着25‰左右月息水平的成本，逾期时继续计算复息，也是这种水平。企业资产不太可能以这种速度增值，因而只能以清盘告终。在这种情况下，银行也难以收到挂帐利息。
3、从我行的考核体系看，我行如仍维持18‰的罚息，对经营成果没有帮助，但对于相关的指标如“应收利息回收率”、“当年旧贷款欠息增加额”等有负面影响，直接影响全行员工的福利。同时，也缩小了与旧贷款户协调清息和变通组织存款的空间。
我行执行的18‰的罚息虽经当时信贷人员逐级审定，但随意性还是较大的。而且在贷款时，服务社与企业达成共识的情况也较多，故以“挪用”定性导致一些贷款户的极力反对。1996年9月，根据总行计划信贷会计等部门联席会议精神，首次纠正对企业全部以18‰计息的行为后，对仍同意以18‰计息的企业，在法院判决时，注明：“结清时按判决书执行”，已经留下变通的空间。
根据以上情况，建议逐步统一到以法律文书为据的理由，将逾期贷款利率一律调整为12‰执行。
如能同意，可另发通知，供营业部执行。
计划信贷科
一九九八年二月九日
该文送给王显耀阅后，他于二月十日批示：
请陈行长阅，我同意信贷部门意见。但，是否与总行通一下气后再办。
王显耀
2/10日
陈作业看后，将批过字的文章交回给夏天，两人商量后，决定写一个请示文件到总行，看上面的态度怎样。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年宵节了，夏天组织计划信贷人员召开了春节以后的第一次科务会。这次会议的内容，一是落实存款任务的层层分解，并与浮动工资挂钩的方案；二是根据新的工资方案，讨论修改《考勤考绩计分办法》。在会上，各岗位因为利益与新的方案挂钩，会使自己的收入骤然下降，反应都十分激烈。
后来，夏天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就是解释年前下发的《信贷岗位工作原则》的其中一个原则：“尊重客观和辩证原则”。
夏天说：“在年前，我谈过了临界原则。今天我要谈的是尊重客观和辩证原则。我们定这个原则的含义是说，无论在业务综合、信贷管理还是清收岗位的员工，在分析问题和对外协调中，把握客体的真实性和原貌是开展工作的基本要求。为此，我们对客体进行判断、甄别的去伪存真的过程中，从赖于正确判断的根据，以既唯物又辩证的方法去实现求真务实的目的，杜绝人云亦云，不究是非的倾向。”
说到这里，夏天看了一下同事，以谈体会的方式说：“唯物和辩证是我们认识世界，做好各项工作的很好的方法论和世界观。也是避免教条、防止把事情办砸的前提。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就可以知道把握唯物和辩证是多么的重要。这个故事叫《张之洞建铁厂》。”
夏天如是说：
我们的同事黄华林的老家的武汉长江边上有一个著名的历史建筑，名叫黄鹤楼，这楼就在现在的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头。很多文人墨客都到过这个楼上题诗填词，留下不少千古名篇。其中，唐朝有一个诗人叫做崔颢，写了一首七律《黄鹤楼》，堪称留芳后世，当年李白到了黄鹤楼，看了这首诗，赞叹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崔颢的诗云：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话说故事的主人公张之洞是一个知识分子，在1863年（同治二年）考中的一甲第三名进士。当时的规定是这样的：一甲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叫探花。这位探花当时才26岁。
1893年（清光绪十九年）时任湖广总督的张之洞建成了我国第一个使用机器生产的大型钢铁厂——汉阳铁厂。
在湖北，张之洞至今还颇有名声，不仅人们在余茶饭后常常议论到这位“张文襄公”的遗迹轶事，而且现在的武汉市还有一条相当繁华的大街，就叫做“张之洞路”。但是，这位早年进仕及第，后来又成为“大学士”的大知识分子，在创办汉阳铁厂的过程中，却出足了洋相。
第一个洋相是：从国外买回来的设备根本不适合使用当地的原材料，可惜好矿炼不出可用的钢铁。
要办厂，首先要引进设备，这当然是对的，关键是引进什么设备。这点，张之洞全然不懂，又妄自尊大，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汉阳的设备是从英国进口的。当时，张之洞给我国驻英国公使打了一个电报，要他向英国订购全套设备。而英国的生产厂家回答说：“要订设备，首先要将铁矿石和煤、焦碳等原材料送来厂里化验，看看这些原材料适合炼什么钢，然后定制什么样的炉子。如果根本不了解使用矿石原料的质地而配制炼炉，就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是含糊不得的。”我国驻英公使把这个意见转达给了张之洞，张之洞不以为然地说：“以中国之大，何所不有？岂必先觅煤、铁而后购机炉？但照英国所用者，购办一份可耳！”
既然总督作了决定，那就买吧！至于英国的生产厂家，反正是要做生意的，当然也乐于满足这个不懂行的顾主的要求，便照英国钢铁厂的机炉设备，制造了一套启运中国。
汉阳铁厂建成后，使用大冶的铁矿石。本来大冶矿石的铁含量在60％以上，是品位很高的铁矿石，但用这套设备生产出来的钢，却不能用。原因是：英国的设备是根据英国使用的原料设计的，与大冶的矿石根本对不上号，使得该厂十几年也炼不出一吨可用的钢来。于是，这位“张文襄公”在近代经济史上，也就给人留下了一个笑柄。我们国家的《中国近代工业史料》也编入了张文襄公的大谬。
第二个洋相是：选址违反了工业定位原则，浪费了大量资金。
厂址的选择经过一番争议。据《叶景葵记汉冶萍》一文记载：“择建厂之地，有议设炉于大冶者，张嫌其照料不便。久之，乃得地于龟山之麓。襟江带河，形势虽便，而地址狭小，一带水田，不得不以巨资经营之。”仅厂基填土就耗了百余万两银子，可见当时是下了血本的。那么为什么要选择在龟山之麓建厂呢？
这就和上面说的那首诗有关系了。张之洞既然是考试出身，自然对这首诗有很深的感情。他下谕：一定要把铁厂建在黄鹤楼上看得见它冒烟的地方。既然有诗为证，黄鹤楼上看得最清楚的地方，莫过于汉阳了，设厂在汉阳，也就无可厚非了。当年的汉阳铁厂，就在龟山旁边，现在的晴川饭店大厦后面一带。
上面已经讲到，龟山之麓，一带水田，仅厂基填土就耗资白银百余万两，这已经是十分蠢了。而建成开工之后，汉阳没有原料，需要从大冶运矿，萍乡运煤。当时运输不便，大成问题。根据工业定位原则，首先要求资源得到充分应用，社会劳动大量节省，在最近距离内把供、产、销、运紧密结合起来。一句话，也就是希望取得最佳经济效益。同时，工业生产，是要把原材料经过生产过程变为产品，它有失重、改形、变换性能等变化。凡是失重多的原材料，生产应接近原料产地；凡是失重少的原材料，生产应接近消费中心；凡是化学反应快，容易变质的原材料，应就地生产；凡是产品易燃、易碎、运输困难的产品，应接近消费区生产。等等。这些都是办工业必须具备的起码知识，而张之洞不懂这些尚且情有可原。但是，自己不懂，为什么不能不耻下问，集思广益呢？
钢铁工业使用的原材料失重多，一般地说，首先应考虑接近原材料产地生产这一原则。当然，也还有一些因素应综合考虑。总之，在“黄鹤楼上看冒烟”绝对不是工业定位的一条原则，这不过是张文襄公留下的又一个笑柄之一。
第三个洋相是：企业官僚化。
汉阳铁厂在经营方面更是一塌糊涂，企业和衙门完全一样。据当时一些报纸记载，这个铁厂凡“督办到厂一次，全厂必须悬灯结彩，陈设一新，厂员翎顶衣冠，脚靴手本，站班迎迓。”“督办之下，复设总、会办，月支薪水二百两、一千两，一凡绿呢轿，红伞亲兵、号挂，以及公馆内所需一切器具、伙食、烟酒零用，均由厂支给。”而且该厂办事人员过多，大多数又是有权有势的官僚们的亲友。他们既不懂冶炼技术，又不懂企业管理，据说，终日酣嬉，不务正业，经常搞得厂里无煤可用，无铁可炼。该厂破土动工建成投产三年，到了光绪22年，投资的650万两银子用光了，张之洞多次奏请拨款也拨不下来。于是，汉阳铁厂只好招募商股，改为官商合办，把包袱甩了出去。
“诸位！”夏天把《张之洞办铁厂》的故事讲完后，对大家说：“张文襄公是名人，到现在我们还能在新华书店买到他的文集。但是，一个人——不论是名人还是普通人，只要你的认识偏离了客观实际，在行为上违反了客观规律，所做之事都会与自己的目的适得其反。所以，我们要学会运用尊重客观和辩证原则，这就是我今天要讲这个故事的目的。”
……
夏天开完科务会，乐得轻松，让大家早早地回了家，忙他们一年一度的元宵汤丸去了。
第二部 108狂饮酒博士输杜康，表不满饭渣喷陈行
夏天在办公室写着请示总行的文件，黄华林走了进来。对夏天说：“夏经理，我在人民银行的活干完了。今天正式回到支行上班。”
夏天抬起头，看着黄华林：“贷款证的年审搞完了？”
“搞完了。”黄华林说：“本来各单位抽来的早就回去了，我被科长留下来，写了一篇有关贷款证的论文，人民银行非常满意，表扬我水平高，说市民银行有人才。”说完，看着夏天，那神情好像希望夏天也赞扬两句。
怎奈夏天的心目中对黄华林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在心里想：“参加一下贷款证年审，就能写出一篇让人民银行满意的论文？也许太夸张了一点。”便淡淡说道：“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希望别人说好。没有出什么洋相，作为同事一场，我就很满意了。”
话说黄华林与夏天共事一场，还不知道他面前的科长却是真正的有份量的经济金融论文的著作权人，在国家改革开放初期，他的论文就曾在陕西经济金融理论会议上交流过，有一篇论文还发至全国地级以上的市，供领导阅读。因此，对于黄华林初出茅庐写的贷款证的“论文”自然难以上心。而黄华林恰恰又是一个极自负的人，看到夏天对他说的不感兴趣，心中自然不满。
过了一会儿，黄华林对夏天说：“过几天，我就要到武汉大学读博士课程了！要离开湖贝支行了。”
夏天说：“是吗？还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吗？”
黄华林说：“不用。市民银行有很多武大的校友，事情已经办妥了。”
夏天说：“那就好。我看这样吧：行里正在研究发放年终奖。发下来后，我们科里组织一次聚餐，也作为欢送你吧，你看怎么样？”
黄华林说：“不用，不用。不用大家破费。”说完，离开了夏天办公室。
夏天看着黄华林的背影，感觉到他进步不大，不太懂做人的规矩和礼貌。一起工作了将近两年，要走了，一点客套话都不会讲，这人日后还会碰钉子的。
下午，夏天正在整理有关房屋按揭贷款的文件和材料，韩小妞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对夏天说：“经理，王行长提为正行长了。”
夏天说：“啊？‘新妇终于熬成婆’了？”说完，笑着拿过文件夹，看后，签了一个名，将文件夹退回给韩小妞。
后来，深圳今日之家公司的梁部长找上门来。因为她的公司目前是湖贝支行的存款大户之一，她也算是一个热心人，帮助夏天保存了1000万存款。夏天从座位上站起来，热情的让座，随即很热络地与她交谈起来。
夏天说：“梁部长能不能再关照一点，从你公司存到别的行的存款中再来一个1000万元到我们行？至于优惠办法方面，你也可以向我们介绍别的行的做法。就我这块，目前行里给我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梁部长推诿说：“我没有权，要看郭总的态度。”
夏天说：“我们是老乡，你还不清楚我的看法，公司里郭总也听你的。”
“不，不，不，”梁部长红着脸说：“夏经理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说出去难听。我是跑腿的，郭总只是觉得我勤快、听话、老实。”
夏天说：“这也说明老乡的为人到位，能够得到领导的赏识。”
聊了一会儿，梁部长说：“夏经理，我今天来是与你商量一件事的：我们的卖地款，还有点手尾，担心对方搞到法院去，会把我们的钱冻结了。我和郭总商量了一下，夏经理是自己人，我先拿一张空白支票给你放着，万一有这个情况。你马上把这张支票填上金额，将我们的钱转到安全的地方，待事情过后我们再来处理。”
夏天听完后，觉得这事虽然难办，但还是有转圜的余地，便说道：“好吧，这件事，我再跟两个行长通一下气，我先把你这张支票收了。另外，你可以每个月来一趟我这里，就说关心这个支票和存款问题，行里每月有一些表示，到我这里领回去比我送到公司方便些。”
梁部长说：“不用那么厚意。”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夏经理，我提醒你一件事，你听后不要以为我要你补钱，我估计你也没有点数，是别人的差错。”
夏天?( 危险啊孩子 http://www.xlawen.org/kan/861/ )
话说到这份上，让小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广州刚刚开始兴起流行歌曲，间中举办了一个流行歌曲演唱会，有一个准备当歌星的演员，别出心裁，比他在香港、台湾的师兄、师姐们更放得开，只见他拿着麦克风，时而站起来唱两句，时而躺在台上用头和两条腿蹦哒着唱几句，那情景活像春夏两季农村田间的青蛙发情叫阵一般。演唱会结束后，招来了一片骂声。你看，数十年下来，在诺大的中国，时下的流行歌曲与歌星不就上路子了吗？当然，你再也看不到躺在台上一蹦一跳唱歌的所谓歌星了。
夏天一家是个四口之家，老母亲年事已高，在家看着房子，度着晚年；儿子夏宇在学校读中学；樊婷则在一家公司当会计；而夏天则没日没夜的整天忙在湖贝支行的事务堆里。这样，到了腊月年二十七了，一家人还没有功夫打扫环境卫生。
这天，夏天并没有到湖贝支行去。早上一起来，便开始了环境大扫除，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在湖贝支行，王显耀因为没有看到夏天，心里在想：“他是不是提前回老家过春节了呢？”
这人哪，要是心里有个念想，就会反反复复地想个不停，要寻求答案。王显耀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拨通了夏天的住家电话。
在夏天的家里，听到电话响，夏天的母亲接了电话，刚刚用不是很多人能听得懂的“普通话”说了一句：“你好，找谁？”
电话里说：“夏天在吗？”
夏天母亲说：“在，你等一等。”
说完，叫了一声在阳台外擦着窗户的夏天：“有人找。”
夏天回到客厅，接了电话，说：“你好！”
电话那边说：“老夏啊！在家呢？我以为你回老家了。”
夏天笑着说：“啊！王行长啊？对不起，今天我没有告诉你，我们住宅区一起搞卫生，没有到行里。”
王显耀说：“没事，没事，你忙吧，就是没有见到你，挺想念。那你忙，不打扰了。”
夏天说：“谢谢行长关心。”说完，继续搞自己的卫生。
这时，在夏天的脑子里有一个问题在思考着：“为什么王行长直接打我的住宅电话，而不是打我的手机呢？”
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六日，也是春节前两天，夏天来到办公室，想想明天虽然是腊月二十九，但因为这年农历的十二月没有三十，这天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年三十”。在办公室要做的事情，今天都要做完。一般来说，到了明天，作为外勤人员，就没有必要拘泥于上不上班了。
夏天在回忆着从农历的角度上看的一年运程。
夏天在心里想道：“一年过去了，一年中，自己在服务社时期所做的旧贷款中，处理了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事，对付了贵州招商（深圳）发有限公司的刑事案件的调查，应对了家乐大酒店引发的黑势力的纠缠，正在应付着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贷款的上诉案。在行里员工的调整中，调离了乔一族，整训了熊自伦和黄华林，显示了自己的气魄和胸怀。从全年来看，上半年在处理“两清”工作中，开始时仍然担心打不开局面，担心自己所做的服务社时期的贷款在法庭上出现问题。下半年以后，渐进佳境，虽然未尽如人愿，但与其他支行相比，仍然是鹤立群鸡的。此外，进入第三季度，在吸收存款中，总是有一些偶然的因素帮助我揽存，有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意境，好像有些客户在还我为他们做贷款时的人情那般帮我组织存款，个中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但全年在财运方面平淡无奇，所幸全家身体安康，免了许多烦恼。”
夏天想到这里，翻开发日记本，去年在西丽宝塔寺所抽的签文映入眼帘：
恰如抱虎过高山，
战战兢兢胆碎寒，
不觉忽然从好事，
切须保守一身安。
夏天在心里说：“一年中，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这时，王显耀平静地来到夏天办公室，问道：“老夏，又在想什么呢？”
夏天看到王行长到来，笑着站起身，请王行长坐下，说：“我在拿着记事本，回忆一年的工作，觉得有些事不可思议。”
王显耀好奇地问：“有什么新鲜的趣事说来听听？”
夏天说：“我在年初做了一个梦，与梦境对比，这个牛年，除了没有发财以外，什么惊险的经历都与梦中所展示的情景相吻合。值得庆幸的结果，也都是梦中的题中之议。”
王显耀不相信地问道：“有那么奇妙？”
夏天以笑代答，眼眶里竟然有了些许湿润。
后来，两人干脆拉起了家常，王显耀的态度十分友善。
……
王显耀走后，夏天翻开写于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日记，在端详起公历的本年最后一天是怎么写的。
这天的日记写道：
综观一九九七年，基本上是平稳过来的。好的方面，与总行有关处室的协调有起色，本人的为人逐渐为各处室的同志所了解，关系逐渐融洽。在支行内部，工作作风、工作态度、协调和管理手段为行长和同事认可。在政治经济行为上，被总行党委授予优秀共产党员。这表明，总行领导机关不仅肯定了我在市民银行成立以来所做的努力，而且认可在金融服务社时期我所做的相关业务没有大的不良行为。这点意义重大。
但是，存在问题也不能不看到：一是运动中的关系问题。与行长关系不太稳定，尤其是涉及到利益方面，总是似说非说，不太贴心，这也许是领导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的关系。二是四季度后，行长的矩阵管理方式的缺点方面越来越突出，直接找下面的多了。这是令人不快的。三是旧贷款户不愿意见人的多起来了，清收的实质成效越来越难体现，而行长对这方面的不满时有表现。四是同级中小人不少，想的、做的充满小聪明和勾心斗角，日后不可不防。而且看似非做点务虚的工作不可。五是外围环境的案件不断冲击着原来做的贷款，黑白两道的纠缠令人神伤。
夏天看完后想，十年以后，我再拿出这本日记来看，会有什么感想？
大年三十的晚上，夏天在一种悠然自得的氛围中和家人，以及妹妹夏芳夫妇全家一起到国商酒店吃了年夜饭。
第二天，也就是1998年1月28日，是中国农历戊寅年（也叫虎年）的大年初一，夏天一家人吃过早饭，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新春游园活动。第一站仍然是西丽湖。奇 …書∧ 網话说这西丽湖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能让夏天一家年年乐此不彼在这湖光山色之间流连忘返。究其原因，也就是因为夏天在从事敏感岗位的工作，一年复一年的抽个签，当抽到看似不利的，在日常工作上警示自己，保守一点，乐得平安。从这个意义上讲，夏天对签的解读已经跳出了迷信的范畴。
一家人首先来到游园区。今年在这个区里，迎面一个硕大的水池种满了荷花，这个品种的叶子有斗笠般大小，整个叶子都贴在水面，就像一条绿色的裙子撒在水面上。叶子中间伸出一两个花蕾，像少女娇羞的笑脸一样对游人尽展其美的一面。而假山上的喷泉则不规则地喷涌而下，星星点点打在荷叶上。触景生情，倒让夏天想起了唐代王昌龄写一首诗，便以缓慢的声调哼道：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在游园区参加了活动之后，夏天一家还是慢慢登上了宝塔寺，这抽签的活动便展开了。一会儿，夏天的签已经抽出。夏天一看，上面写着：“二十八中签”，文曰：
东边月兔正蝉娟，
顷刻云遮亦暗存；
或有圆时还有缺，
更言非者亦闲言。
下面一行小字：“解曰：浮云遮月不须疑虑，待得云开便见收获。”夏天对这个签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想，原来是在去年春节，小儿夏宇也是抽中此签。他想：是这里的签少呢，抑或是我今年的运气与去年的夏宇雷同？
夏天正想着，老婆樊婷也已经把签抽出来了。她抽到的是“第九上签”，签云：
烦君勿作私心事，
此意偏宜须问公；
一德明心光皎洁，
宛如皎月正天中。
不多时，儿子夏宇的签也抽出来了，只见上面写着：“八十七中签”。签云：
人行半岭日照山，
峻岭悬崖未可安；
仰望上天为护佑，
此身犹在太平间。
夏天想：我是一家之主，就我的签文来说，是一种不好不坏的意境，浮云遮月的景况，要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保守旧权，不要出风头。
后来一家人在西丽湖玩得尽兴后，并没有像往年一样马上回家，而是到了野生动物园在继续着游园活动。夏天一家人进到游人如鲫的野生动物园看到的是别有一番景致。游客坐在游览车上与车外的老虎等动物近距离接触，也是别有一番韵味。而鸟儿则在树上叽叽喳闹春。这情景真是：
莺歌燕舞，最是一年春好处，
虎啸狼嚎，招徕游客恶意无。
后来，在游客自由行走的步行游览区，夏宇看到一个管理员正在管理着一头训练有素的老虎让游人坐在其背上照相留念，便吵着要骑那老虎，樊婷同意。于是，夏宇坐上虎背，留下了与虎同欢的春节游园照片。
年初二，夏天一家还是到了仙湖植物园。
当他们上得园来，做足了功课：该看的看了，该照的照了，该拜的拜了，该敬的敬了，便躺在小平手植树后面的草地上全身放松的仰望天空，一种说不出的悠然之情随之而生。
这时，夏天的科机响了，夏天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远在北京的朋友邵青，恭祝夏天经理新年进步、合家幸福！”
这邵青就是贵州招商（深圳）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邵华的弟弟，曾因邵华的案子来找过夏天。夏天看完，心里暗忖道：“难道邵华的案子没有完？还要在我这里挖掘些什么关键的东西才能结案？”
这时，科机又响了。这回的中文留言写道：“祝节日愉快！您的朋友：李精伟。”
接踵而来的两条中文留言，让夏天陷入了新一轮的冷静思考的氛围当中。
……
接下来的几天，夏天倒是放得比较开，和家人到了世界之窗和位于南山的新景点“青青世界”游玩。后来，因为市内的荔枝公园举办迎春花展，夏天开着轿车载着全家来到自己到深圳工作后的第一个落脚点——深圳武警七支队大院，将车开进大院内的停车场停好。然后，一家人来到十分熟悉的荔枝公园参观。
樊婷看到在一个高大的红旗模型上，写着“走进新时代”的巨幅图案，要求夏天在该处留影。于是，夏天将自己的外套扛在肩上，在此处留下了一幅运动着的——也就是走在通往新时代的道路上前进着的生活相。人们从这张照片上看夏天，已经能够从他的脸上读出他对于社会生活的日积月累的经验、教训的认知和对前路困境的思考。只见照片上的他：紧闭嘴唇，表现出少有的坚毅，好像在心里说：“天不会塌下来！”
作为湖贝支行主要负责人的王显耀，这个春节过得并不轻松。首先是市民银行的机构改革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这种所谓的改革，是以最大幅度调整领导干部为出发点的。仅就从这点来说，不会让在位的哪个行长心里好受。其次，总行有心要对湖贝支行掺沙子，渗透不同的声音。这让王显耀如同芒刺在背，感觉十分不爽。从经验来判断，也就是准备让他离开湖贝支行的先兆。
在沉思中，他甚至有点后悔前怕狼、后怕虎，没有及时把夏天提起来，以堵了上面的念想。
新年过后的在湖贝支行，一场经济战线上扑朔迷离的、没有硝烟的战斗即将打响；而在总行与支行之间，当然，最根本的是涉及人与人之间利益的纠葛也将如火如荼的展开。究竟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部 107落实任务层层施压，冷静思考举一反三
1998年2月4日，农历戊寅年正月初八，立春。
今天是春节后返工的日子，上午八时，夏天准时到达支行。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稍为擦了一下桌子，支行办公室机要员韩小妞和财务室新调来的会计高尚两人首先联袂前来拜年，夏天按照往年的惯例仍是给她俩每人一个红包。接着，汪洋、李国兰、申平成为给夏天拜年的第二梯队，也履行了惯常的恭贺手续。然后，熊自伦、任尔为、李朝阳亦鱼贯而来拜年。
在党员队伍中，办公室许爱群今年比较特别，他到行长室与各行长问过安后，也来到夏天办公室的门口，站着说：“给我们的夏经理拜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夏天笑着站起身，拱了拱手，也以搞笑的口语说：“同喜、同喜，发财靠你！”
说完，把许爱群请进办公室，两人笑容满面地拉了一会儿家常。后来，这许爱群便到了下家恭贺新春去了。
不一会儿，支行办公室的党员同志谢兵、王卫，和谢洪、张海等人亦前来拜年。对于这些作为普通员工群体的前来拜年者，夏天像往年一样，只要踏进了他的办公室的，均给每人一个100元的红包。如果不踏进夏天办公室的，无论是谁，那怕是自己的直接部下，就算平日里工作做得不错的，也一概不给利是。
拜年的仪式做得差不多后，夏天分别来到信贷员办公室和计划办公室，了解同事的春节见闻，顺便拉拉家常。后来，又到了机要室和支行财务室，作为对她们道贺新春的回礼。夏天有一个特点，从湖贝服务社算起，他在湖贝支行工作已经过了四个春节了，每逢开工这天，除了夏天自己要在营业大厅门口接行长的开工利是，取个预头而会到营业厅外，一般不会再踏足在一楼的办公室半步的。原因是：虽然夏天不多事，平日里也很少到那里去。但是，不不多事的人更容易引起同事的念想。所以有的时候，夏天偶尔到营业部去，不少同志都会站起来与夏天打招呼。如果春节后开工这天下去，在场人齐刷刷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新年发财，红包拿来！”
这时，你给也不对，不给也不对，就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场面。
而让旁人不好理解的是：夏天每年的这种时候不到人数占优的营业部去，更让在这里工作的普通员工保持着对夏天的尊重与支持。
下午，王显耀笑容满面地来到夏天的办公室，两人很贴心地拉起了家常。王显耀走后，夏天想：“王行长在对待节日收不收礼的问题上，与我的态度是很相似的。这个春节，我一样没有给他送礼，他不但没给我小鞋穿，而是在第一时间前来亲近。做事业的人就应该这样。现在总行有些处、室的头头，讲话、做事歪歪扭扭，关键问题就是下面的礼没有到，没有摸顺。这点，除了对当事人的品德不敢恭维外，也是深圳不少单位和企业用人的短期行为造成的不良后果之一。”
第二天上午，支行便风风火火地召开了行务会，王显耀和陈作业紧锣密鼓地部署起全年的工作来。这点也就应了生肖为虎年的老虎的属性，真有点虎虎生威的感觉。
这次会议，不是一般的在节后收收心、聚一聚，打打招呼的会议，而是春节前市民银行部署的总体工作要求的一个落实会议，主要是采取措施，抑制存款下降的势头。王显耀和陈作业做出了方案，把计划信贷科的任务调整为：科长1200万元，信贷外勤800万元，内勤400万元，并将全部浮动工资与存款任务挂钩。
夏天说：“从这个任务数字来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数字，我个人是可以完成的。在正常的情况下，信贷员也应该完成。现在的问题是：把全部浮动工资只与这个存款任务挂钩，存款好、工资足额发，存款不够数，工资领不齐，好像天经地义。但是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主要工作是什么？是清收。这在一般意义上上说，是不可能增加存款的。那么，这个工作做得好不好都与吃饭没有关系的话，我看效益工资的分配就不见得科学了。另一方面，像我们这种支行，基本上是不怎么发展新业务的，存款的增量哪里来呢？我记得总行第二次新工资方案的文件下发的时候，大家正在深圳会堂开大会。那天，韩小妞领到了文件后与高友华坐在一起。高友华看了文件，喘着粗气，嘴上低声喃喃说道：‘干什么，干？’所以我说，一个企业把绩效工资的比重放大到最大限度的时候，单位下达什么任务都是利益分配关系。”
王显耀解释说：“今年，我们还是要重视发展新业务，要搞两条腿走路。像按揭、贴现什么的，还是要搞起来。你看，李朝阳向我们推荐的奥得康公司按揭业务就很好吗！当然，刚才老夏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就是希望大家讨论，达成思想上的统一。现在的问题是：总行第三次工资方案已经发下来了，固定部分占20％，其余都是浮动工资。对于这点，要求大家一是要有思想准备，二是要从积极意义上去正面理解。”
……
支行的会议结束后，两个行长将作为计划信贷科长夏天的存款任务降为1000万元。
夏天利用春节结束后刚开工，企业活动仍不太正常这段时间，在考虑本部门新年打开工作新局面的工作方案。
夏天想：首先是同事们的工作热情问题。根据市民银行新的工资方案，信贷科人员的平均工资将减少10％，如果这个时候一味地压担子，逼他们干活，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这点自己要有清醒的认识，不然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这方面要做一个工作方案制约自己不要越雷池一步。第二是《考勤考成绩计分办法》还是要因应新的工资方案做个调整，要发动全科开展讨论。作为组织者，随时都要考虑企业管理中的福利机制、奖励机制、制约机制的平衡点。第三是发动存款的思路，说到底，支行做成新的业务比登天还难，这点因为经办人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也就见怪不怪了，埋怨谁都不好使。那么，几年前的旧贷款还能变通出存款来吗？对——应该从这里下点功夫，当务之急是写一个建议给行长参考。
“一个会议，两个材料，应该在年宵节前完成。”夏天在心里叮嘱自己。
夏天拿出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上：“一九九八年二月九日，”然后写道：
看来，一九九八年是充满挑战和压力的一年，组织存款和清收旧贷款本息是主要任务。除了生存压力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不利因素：行长也在担心我的知名度日渐高涨，功高夺主。根据有三：一是，支行上报总行人事教育部的学习情况时，行长在文件上批办了由我去办后又改变主意，收回成命改由行长亲自上报；二是，我成为总行优秀共产党员后，行长直接插手信贷部门的事反而多起来了；而另一方面则造舆论说，与总行处室的“形象”有点问题。三是，当要处理棘手问题时，还是把我推向前台。“功过是非”当中的“过”与“非”都让我担得结结实实。但是，当总行有关部、室的相关同志来了，又不一定让自己与他们见面。这点，说到底是行长怕我的专业水平，怕我与总行贴得太近。
考虑到总行系统大换班的想法，98年在工作中应该注意几点：
1、稳守。思想上尽量与本科员工从制度上去考量人，不要过份批评一些上班迟到早退的现象与一些生活上的事情，以避免上级和横向钻空子的情况。在科内、外和上级处、室尽可能在会议和其他场合见面，不发表过急的看法和意见，汇报情况留有余地，让各方能认识到我的诚恳与宽容的一面。
2、进取。在新业务领域要进取。工作还是要做，但方法要注意，尽量避免下属人员向行长邀功请赏的现象。对于在这个问题上比较明显的下属，应该在行为上不断地疏远他，让这种人感到无地自容。
在清收工作中，注意把握一些拍卖物的清收工作。如果行长决定由律师清收，那么，本科各岗位则不必过份下力气，以避免争功现象。
3、与行长关系。王行长的品德是好的，应该支持他工作。在关系处理上有支持、有保留，含蓄一点，留有余地。
4、与下属关系。要关注到下属工资不高，工作压力大的问题，把握基本群众：任尔为、汪洋、申平、李国兰、舒光荣。对熊自伦和李朝阳则要注意控制。其中，熊自伦的工作让她去做，注意让行长的意见直接反馈给她；对于李朝阳则应该注意他的虚伪和喜欢邀功的一面，要让他认识到：如果不改，对他自己并没有好处。
5、与总行对口处室：计划处、信贷处、资产防损部的关系，是一个务虚的关系，注意含蓄应对。
一般说来，只要把握了以上几点，我看情况会好起来的。
夏天写完这篇约束自己言行的日记后，拿出一本印有“深圳市民银行湖贝支行”的信笺，写道：
关于调整逾期贷款利率的建议
行长：
我行在1996年5月1日人民银行下调贷款（含逾期贷款）利率后，仍有15690万元贷款以18‰计收月息，约占贷款总余额的40％。这在当时资金成本较高的情况下，维护市民银行的权益，制裁逾期贷款户有一定积极意义。随着近两年来资金外围环境的改变和贷款逾期时间的延长，继续以18‰执行罚息有如下问题：
1、会造成总行、支行两级经营班子难以向股东交代。从目前拍卖抵押物的情况看，债务人的资产能维持贷款本金和正常利息的已经不多。应收利息大幅度挂帐的结果，造成日后处理抵押物连利息都清不完，剩余本息只能走冲销的路，增加不良影响。
2、客观看贷款户，在贷款时承担着25‰左右月息水平的成本，逾期时继续计算复息，也是这种水平。企业资产不太可能以这种速度增值，因而只能以清盘告终。在这种情况下，银行也难以收到挂帐利息。
3、从我行的考核体系看，我行如仍维持18‰的罚息，对经营成果没有帮助，但对于相关的指标如“应收利息回收率”、“当年旧贷款欠息增加额”等有负面影响，直接影响全行员工的福利。同时，也缩小了与旧贷款户协调清息和变通组织存款的空间。
我行执行的18‰的罚息虽经当时信贷人员逐级审定，但随意性还是较大的。而且在贷款时，服务社与企业达成共识的情况也较多，故以“挪用”定性导致一些贷款户的极力反对。1996年9月，根据总行计划信贷会计等部门联席会议精神，首次纠正对企业全部以18‰计息的行为后，对仍同意以18‰计息的企业，在法院判决时，注明：“结清时按判决书执行”，已经留下变通的空间。
根据以上情况，建议逐步统一到以法律文书为据的理由，将逾期贷款利率一律调整为12‰执行。
如能同意，可另发通知，供营业部执行。
计划信贷科
一九九八年二月九日
该文送给王显耀阅后，他于二月十日批示：
请陈行长阅，我同意信贷部门意见。但，是否与总行通一下气后再办。
王显耀
2/10日
陈作业看后，将批过字的文章交回给夏天，两人商量后，决定写一个请示文件到总行，看上面的态度怎样。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年宵节了，夏天组织计划信贷人员召开了春节以后的第一次科务会。这次会议的内容，一是落实存款任务的层层分解，并与浮动工资挂钩的方案；二是根据新的工资方案，讨论修改《考勤考绩计分办法》。在会上，各岗位因为利益与新的方案挂钩，会使自己的收入骤然下降，反应都十分激烈。
后来，夏天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就是解释年前下发的《信贷岗位工作原则》的其中一个原则：“尊重客观和辩证原则”。
夏天说：“在年前，我谈过了临界原则。今天我要谈的是尊重客观和辩证原则。我们定这个原则的含义是说，无论在业务综合、信贷管理还是清收岗位的员工，在分析问题和对外协调中，把握客体的真实性和原貌是开展工作的基本要求。为此，我们对客体进行判断、甄别的去伪存真的过程中，从赖于正确判断的根据，以既唯物又辩证的方法去实现求真务实的目的，杜绝人云亦云，不究是非的倾向。”
说到这里，夏天看了一下同事，以谈体会的方式说：“唯物和辩证是我们认识世界，做好各项工作的很好的方法论和世界观。也是避免教条、防止把事情办砸的前提。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就可以知道把握唯物和辩证是多么的重要。这个故事叫《张之洞建铁厂》。”
夏天如是说：
我们的同事黄华林的老家的武汉长江边上有一个著名的历史建筑，名叫黄鹤楼，这楼就在现在的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头。很多文人墨客都到过这个楼上题诗填词，留下不少千古名篇。其中，唐朝有一个诗人叫做崔颢，写了一首七律《黄鹤楼》，堪称留芳后世，当年李白到了黄鹤楼，看了这首诗，赞叹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崔颢的诗云：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话说故事的主人公张之洞是一个知识分子，在1863年（同治二年）考中的一甲第三名进士。当时的规定是这样的：一甲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叫探花。这位探花当时才26岁。
1893年（清光绪十九年）时任湖广总督的张之洞建成了我国第一个使用机器生产的大型钢铁厂——汉阳铁厂。
在湖北，张之洞至今还颇有名声，不仅人们在余茶饭后常常议论到这位“张文襄公”的遗迹轶事，而且现在的武汉市还有一条相当繁华的大街，就叫做“张之洞路”。但是，这位早年进仕及第，后来又成为“大学士”的大知识分子，在创办汉阳铁厂的过程中，却出足了洋相。
第一个洋相是：从国外买回来的设备根本不适合使用当地的原材料，可惜好矿炼不出可用的钢铁。
要办厂，首先要引进设备，这当然是对的，关键是引进什么设备。这点，张之洞全然不懂，又妄自尊大，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汉阳的设备是从英国进口的。当时，张之洞给我国驻英国公使打了一个电报，要他向英国订购全套设备。而英国的生产厂家回答说：“要订设备，首先要将铁矿石和煤、焦碳等原材料送来厂里化验，看看这些原材料适合炼什么钢，然后定制什么样的炉子。如果根本不了解使用矿石原料的质地而配制炼炉，就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是含糊不得的。”我国驻英公使把这个意见转达给了张之洞，张之洞不以为然地说：“以中国之大，何所不有？岂必先觅煤、铁而后购机炉？但照英国所用者，购办一份可耳！”
既然总督作了决定，那就买吧！至于英国的生产厂家，反正是要做生意的，当然也乐于满足这个不懂行的顾主的要求，便照英国钢铁厂的机炉设备，制造了一套启运中国。
汉阳铁厂建成后，使用大冶的铁矿石。本来大冶矿石的铁含量在60％以上，是品位很高的铁矿石，但用这套设备生产出来的钢，却不能用。原因是：英国的设备是根据英国使用的原料设计的，与大冶的矿石根本对不上号，使得该厂十几年也炼不出一吨可用的钢来。于是，这位“张文襄公”在近代经济史上，也就给人留下了一个笑柄。我们国家的《中国近代工业史料》也编入了张文襄公的大谬。
第二个洋相是：选址违反了工业定位原则，浪费了大量资金。
厂址的选择经过一番争议。据《叶景葵记汉冶萍》一文记载：“择建厂之地，有议设炉于大冶者，张嫌其照料不便。久之，乃得地于龟山之麓。襟江带河，形势虽便，而地址狭小，一带水田，不得不以巨资经营之。”仅厂基填土就耗了百余万两银子，可见当时是下了血本的。那么为什么要选择在龟山之麓建厂呢？
这就和上面说的那首诗有关系了。张之洞既然是考试出身，自然对这首诗有很深的感情。他下谕：一定要把铁厂建在黄鹤楼上看得见它冒烟的地方。既然有诗为证，黄鹤楼上看得最清楚的地方，莫过于汉阳了，设厂在汉阳，也就无可厚非了。当年的汉阳铁厂，就在龟山旁边，现在的晴川饭店大厦后面一带。
上面已经讲到，龟山之麓，一带水田，仅厂基填土就耗资白银百余万两，这已经是十分蠢了。而建成开工之后，汉阳没有原料，需要从大冶运矿，萍乡运煤。当时运输不便，大成问题。根据工业定位原则，首先要求资源得到充分应用，社会劳动大量节省，在最近距离内把供、产、销、运紧密结合起来。一句话，也就是希望取得最佳经济效益。同时，工业生产，是要把原材料经过生产过程变为产品，它有失重、改形、变换性能等变化。凡是失重多的原材料，生产应接近原料产地；凡是失重少的原材料，生产应接近消费中心；凡是化学反应快，容易变质的原材料，应就地生产；凡是产品易燃、易碎、运输困难的产品，应接近消费区生产。等等。这些都是办工业必须具备的起码知识，而张之洞不懂这些尚且情有可原。但是，自己不懂，为什么不能不耻下问，集思广益呢？
钢铁工业使用的原材料失重多，一般地说，首先应考虑接近原材料产地生产这一原则。当然，也还有一些因素应综合考虑。总之，在“黄鹤楼上看冒烟”绝对不是工业定位的一条原则，这不过是张文襄公留下的又一个笑柄之一。
第三个洋相是：企业官僚化。
汉阳铁厂在经营方面更是一塌糊涂，企业和衙门完全一样。据当时一些报纸记载，这个铁厂凡“督办到厂一次，全厂必须悬灯结彩，陈设一新，厂员翎顶衣冠，脚靴手本，站班迎迓。”“督办之下，复设总、会办，月支薪水二百两、一千两，一凡绿呢轿，红伞亲兵、号挂，以及公馆内所需一切器具、伙食、烟酒零用，均由厂支给。”而且该厂办事人员过多，大多数又是有权有势的官僚们的亲友。他们既不懂冶炼技术，又不懂企业管理，据说，终日酣嬉，不务正业，经常搞得厂里无煤可用，无铁可炼。该厂破土动工建成投产三年，到了光绪22年，投资的650万两银子用光了，张之洞多次奏请拨款也拨不下来。于是，汉阳铁厂只好招募商股，改为官商合办，把包袱甩了出去。
“诸位！”夏天把《张之洞办铁厂》的故事讲完后，对大家说：“张文襄公是名人，到现在我们还能在新华书店买到他的文集。但是，一个人——不论是名人还是普通人，只要你的认识偏离了客观实际，在行为上违反了客观规律，所做之事都会与自己的目的适得其反。所以，我们要学会运用尊重客观和辩证原则，这就是我今天要讲这个故事的目的。”
……
夏天开完科务会，乐得轻松，让大家早早地回了家，忙他们一年一度的元宵汤丸去了。
第二部 108狂饮酒博士输杜康，表不满饭渣喷陈行
夏天在办公室写着请示总行的文件，黄华林走了进来。对夏天说：“夏经理，我在人民银行的活干完了。今天正式回到支行上班。”
夏天抬起头，看着黄华林：“贷款证的年审搞完了？”
“搞完了。”黄华林说：“本来各单位抽来的早就回去了，我被科长留下来，写了一篇有关贷款证的论文，人民银行非常满意，表扬我水平高，说市民银行有人才。”说完，看着夏天，那神情好像希望夏天也赞扬两句。
怎奈夏天的心目中对黄华林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在心里想：“参加一下贷款证年审，就能写出一篇让人民银行满意的论文？也许太夸张了一点。”便淡淡说道：“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希望别人说好。没有出什么洋相，作为同事一场，我就很满意了。”
话说黄华林与夏天共事一场，还不知道他面前的科长却是真正的有份量的经济金融论文的著作权人，在国家改革开放初期，他的论文就曾在陕西经济金融理论会议上交流过，有一篇论文还发至全国地级以上的市，供领导阅读。因此，对于黄华林初出茅庐写的贷款证的“论文”自然难以上心。而黄华林恰恰又是一个极自负的人，看到夏天对他说的不感兴趣，心中自然不满。
过了一会儿，黄华林对夏天说：“过几天，我就要到武汉大学读博士课程了！要离开湖贝支行了。”
夏天说：“是吗？还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吗？”
黄华林说：“不用。市民银行有很多武大的校友，事情已经办妥了。”
夏天说：“那就好。我看这样吧：行里正在研究发放年终奖。发下来后，我们科里组织一次聚餐，也作为欢送你吧，你看怎么样？”
黄华林说：“不用，不用。不用大家破费。”说完，离开了夏天办公室。
夏天看着黄华林的背影，感觉到他进步不大，不太懂做人的规矩和礼貌。一起工作了将近两年，要走了，一点客套话都不会讲，这人日后还会碰钉子的。
下午，夏天正在整理有关房屋按揭贷款的文件和材料，韩小妞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对夏天说：“经理，王行长提为正行长了。”
夏天说：“啊？‘新妇终于熬成婆’了？”说完，笑着拿过文件夹，看后，签了一个名，将文件夹退回给韩小妞。
后来，深圳今日之家公司的梁部长找上门来。因为她的公司目前是湖贝支行的存款大户之一，她也算是一个热心人，帮助夏天保存了1000万存款。夏天从座位上站起来，热情的让座，随即很热络地与她交谈起来。
夏天说：“梁部长能不能再关照一点，从你公司存到别的行的存款中再来一个1000万元到我们行？至于优惠办法方面，你也可以向我们介绍别的行的做法。就我这块，目前行里给我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梁部长推诿说：“我没有权，要看郭总的态度。”
夏天说：“我们是老乡，你还不清楚我的看法，公司里郭总也听你的。”
“不，不，不，”梁部长红着脸说：“夏经理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说出去难听。我是跑腿的，郭总只是觉得我勤快、听话、老实。”
夏天说：“这也说明老乡的为人到位，能够得到领导的赏识。”
聊了一会儿，梁部长说：“夏经理，我今天来是与你商量一件事的：我们的卖地款，还有点手尾，担心对方搞到法院去，会把我们的钱冻结了。我和郭总商量了一下，夏经理是自己人，我先拿一张空白支票给你放着，万一有这个情况。你马上把这张支票填上金额，将我们的钱转到安全的地方，待事情过后我们再来处理。”
夏天听完后，觉得这事虽然难办，但还是有转圜的余地，便说道：“好吧，这件事，我再跟两个行长通一下气，我先把你这张支票收了。另外，你可以每个月来一趟我这里，就说关心这个支票和存款问题，行里每月有一些表示，到我这里领回去比我送到公司方便些。”
梁部长说：“不用那么厚意。”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夏经理，我提醒你一件事，你听后不要以为我要你补钱，我估计你也没有点数，是别人的差错。”
夏天?( 危险啊孩子 http://www.xlawen.org/kan/861/ )